岸上,駐守大沽口的,乃是金吾衛。
太子將他們調遣來,顯然是讓他們防備海上之敵的。
可是……海上哪裡有敵人。
金吾衛乃是親衛,是陛下的扈從。
正因如此,所以隻有良家子充任。
而所謂的良家子,多是世襲的親貴子弟。
他們一個個高大魁梧,穿著欽賜的麒麟服,和錦衣衛的大漢將軍一樣,充作儀仗之用。
太子顯然也認為,這群人沒什麼用。
畢竟……都是一群花架子。
可在朱厚照心裡,真正能打的乃是驍騎營,這驍騎營乃是駐守京師的真正虎賁之師。朱厚照認定了佛朗機人最大的可能是在塘沽登陸。
正因如此……
驍騎才是真正的主力。
金吾衛指揮聽到了外頭的呼喊聲,一時愣住了。
他匆匆出來,看到海麵上,數不清的舟艦。
他心裡咯噔一下,立即呼喊,迎敵,迎敵。
金吾衛數千人,再無猶豫,好在太子殿下令他們枕戈待旦,集結起來,倒還迅速。
可一下子,所有人都懵了。
事實上,他們和錦衣衛差不多,並不屬於真正的軍隊,好在,許多的校尉和力士憑著胸口的熱血,倒也個個躍躍欲試,可排兵布陣,這金吾衛指揮,卻無論如何也使喚不動。
金吾衛指揮好歹也是老將,是上過沙場的人,可校尉和力士卻什麼都不懂啊。
他有些急了,高呼:“賊子來襲,不知多少,來人,立即去報知陛下,請求馳援!我等世受國恩,今日報效的時候到了,來……”
指揮咬著牙,他親自上了馬,拍著他的大刀,鼓舞士氣。
緊接著,便是吹起牛角,嗚嗚嗚……
校尉和力士們依舊亂做一團。
西班牙軍團卻已殺至了,他們邁著整齊的步伐,徐徐靠近,不久之後,轟隆……
一聲炮響。
頓時,炮彈落入了金吾衛的陣中,這等鐵炮,雖然威力不強,卻是打亂步兵陣線的神器。
一下子,金吾衛便混亂起來。
“炮台呢,快去炮台……”
“侯爺,那些該死的家夥,沒用過火炮啊。”
大沽口這兒,倒是設置了炮台,不過……時間已經很久遠了。金吾衛隻充作儀仗,野戰之中的炮火作戰,需要熟練的炮手,這哪裡是這些校尉和力士操作的了的。
指揮咬著牙,突然心裡有些不妙了。
對方已殺至。
一些英勇的金吾衛已嗷嗷叫的衝上去。
緊接其後,便是火繩槍齊射。
一瞬間,數十人倒下。
可這造成的巨大恐慌,卻瞬間彌漫開來。
大量的金吾衛再不敢提刀上前,紛紛後撤。
以至於……開始崩潰起來。
“不妙了。”這指揮已意識到了什麼,憑著這些三腳貓的校尉和力士,根本不可能是來襲之敵的對手。
他深吸一口氣,咬著牙關:“時至今日……死戰吧。”
他挎著馬,揚著大刀,毫不猶豫的帶著親衛,衝入了敵陣。
口岸處,到處都是喊殺……
…………
天津衛裡……
當一隊散兵遊勇出現在了城下時,片刻之後,整個天津衛的沉寂已被打破。
弘治皇帝迅速的見到了一個金吾衛校尉。
這校尉眼淚婆娑,衣衫襤褸,拜下:“陛下……陛下……大沽口,遇襲。”
行在之內,頓時嘩然,百官們紛紛錯愕。
“是何方賊子?”
“佛朗機人。”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冷笑:“他們可算又來了!現在何處?戰況如何?”
“金吾衛,已……已被打算了,侯爺他……他身先士卒,至今,生死未知……佛朗機人,已占住了大沽口!”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
百官紛紛錯愕。
在朱厚照眼裡,金吾衛就是一群花架子,絲毫沒有戰鬥力,甚至根本不算真正的軍隊,可在群臣眼裡,這金吾衛,可都是從京營中挑選的精銳啊,個個人高馬大,可不就是大明的精銳嗎?
連金吾衛尚且都瞬間崩潰,而金吾衛指揮,乃是郴州候,此人乃是沙場老將,且已生死不明,可想而知,這些來犯的佛朗機人,氣焰有多囂張。
有人立即道:“陛下,立即撤吧,回京中去,此地不宜久留啊。”
有人開始零星同意,頷首點頭。
話音落下,卻有人怒道:“君子不立危牆嗎,陳彥,你好大的膽子,天津衛乃是國門,後退便是京師,陛下若是撤走,就等於將整個天津衛,拱手相讓,皇上乃是君父,是臣民們的父親,此時此刻,火燒眉毛,豈有避戰撤走的道理?”
眾人看去,卻是兵部尚書馬文升,馬文升怒不可遏,想將那出餿主意的陳彥直接打死,事實上他已經開始捋袖子了:“陛下,萬萬不可退,一旦退,隨扈的軍馬,為了拱衛聖駕,勢必也要撤走,那麼留給天津衛的,還有多少人馬,誰提議撤走,便是私通佛朗機的叛黨,懇請陛下,立殺陳彥,以儆效尤。”
“不可退!”一群清流和禦史也開始炸開鍋了。
“陛下,君王守國門、死社稷,此乃應有之義也,天子尚且避戰,萬千臣民而何,這是要置天津衛百姓於何地呀。”
“陛下若撤,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弘治皇帝:“……”
尤其是一群年輕的翰林和禦史,個個開始張大了眼睛,一副隨時要尋找哪個卻戰之人,準備動手的樣子。
這倒算是大明的傳統,曆史上,且不說土木堡之變後,皇帝被擄走,京裡的群臣立即立了新天子,打死不肯南遷,拚死了進行京城保衛戰。便是在明朝末年,崇禎皇帝時期,內憂外患之下,崇禎曾想過和女真人議和的念頭,可這個念頭一出來,立即引起了朝堂中的軒然大波,在一群瘋了似得臣子們的要求之下,崇禎皇帝隻好處死了負責秘密議和的大臣,至死也不敢再提議和之事。
謝遷此時臉色也是蒼白,他萬萬料不到,來一趟天津衛,竟遇到了如此凶險。
他鎮定下來:“不錯,決不可後撤,佛朗機乃是孤軍,他們既敢來,定有所憑借,可是……此時天津衛,尚有勇士營,塘沽,有驍騎營,這都是精銳,足以平叛,哪怕天不佑我大明,臣等與陛下固守天津衛,陛下再下詔京師五大營兵馬勤王,區區佛朗機人,何足道哉。臣鬥膽,代陛下專斷,現在起,派出斥候,關閉天津衛諸門,下詔固守,倘有人奢言陛下擺駕回宮者,殺無赦!”
謝遷在百官之中,還是極有威信的,所有人都冷靜了下來,紛紛道:“遵旨。”
弘治皇帝:“……”
謝遷……相當於幫弘治皇帝下旨了。
百官們也樂於接受這樣的旨意,直接忽略掉弘治皇帝的意見,表示接受。
“除此之外……”謝遷道:“陛下,臣再鬥膽……”
“你不必鬥膽了。”弘治皇帝苦笑:“再下旨,立即前去京師,加強京師防衛,京師更加重要,拱衛京師的兵馬,一兵一卒,也不得救援天津衛,隻向山東等地軍馬下旨勤王。命內閣大學士劉健入宮,去拜見皇後……若朕與太子有不測,今皇孫在京,命他擇日登基!”
呼……
這正是謝遷想說的話,謝遷朝弘治皇帝頷首:“陛下聖明。”
弘治皇帝站起來,背著手,來回踱步,他顯得有些緊張:“太子和齊國公呢,立即命他們前來見駕,火燒眉毛了,他們又跑去了哪裡?”
“陛下……”蕭敬啪嗒一下拜倒,戰戰兢兢的道:“奴婢聽說,太子和齊國公,他們……他們……出城去了。”
“出城……去了……”
弘治皇帝:“……”
“去了哪裡,說是去巡視昌平衛。”
昌平衛……
此時,所有人才想起,原來此次,伴駕而來的還有一個昌平衛。
不過,相比於威風凜凜的金吾衛,還有聲名赫赫的勇士營和驍騎營,這昌平衛……簡直和狗X沒有任何的分彆。
弘治皇帝倒是有些急了,哪怕自己現在有危險,可自己的兒子和女婿,卻不能有危險啊。
他甚至還想,讓太子和齊國公立即回京去主持大局。
他不禁道:“昌平衛在哪裡?”
“陛下……在寧河一帶,太子說,駐紮在那兒,隻要塘沽有失,就可順河而下,去馳援塘沽。”
弘治皇帝:“……”
寧河在天津衛的東北角,倒是和大沽口有很長的距離,可是……
弘治皇帝也算是服氣了,他不禁怒道:“他們怎知,會有敵來襲。”
“這……”
不過接下來,弘治皇帝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立即道:“下旨,命這兩個家夥,立即自寧河回京,一刻都不能耽誤,膽敢停留,朕決不輕饒。”
蕭敬忙是磕頭如搗蒜:“奴婢遵旨,奴婢這便命人去通報。”
弘治皇帝嚴厲的盯著蕭敬:“告訴他們,這一次,他們膽敢違抗朕的旨意,朕定會讓他們知道厲害,朕說話,是算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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