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七章:受命於天(1 / 1)

弘治皇帝覺得有些眩暈。

或許是因為方才的藥勁還沒有過去。

他覺得自己吃臭麻子湯,遲早會被吃死。

於是,拚命的壓住了怒火,弘治皇帝道:“扶朕起來。”

蕭敬在一旁,似是被打乖了,看看朱厚照。

朱厚照很冷靜,慢慢的搖搖頭:“不扶。”

“你說什麼?”

朱厚照心平氣和的道:“扶父皇起來,父皇要揍我。”

他居然還知道?

弘治皇帝火冒三丈。

“父皇!”朱厚照語重心長的給弘治皇帝掖了掖被子:“父皇,父子之間,哪裡有隔夜仇,你說是不是?”他瞅著弘治皇帝,眨眼睛。

然後又道:“有什麼話,都可以好好說。再者說,兒臣是父皇生出來的,是非功過,不都是父皇養育的結果嗎?”

弘治皇帝:“……”

“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朱厚照一臉無辜的樣子:“兒臣也不想這樣啊,可是生來就如此,這怪得了兒臣嗎?”

弘治皇帝騰地一下,坐起來了。

朱厚照後退一步,拜倒:“父皇……明鑒哪,兒臣……兒臣實是為了父皇好,兒臣和方繼藩,聽說有人妄圖謀刺父皇……”

“看來,方繼藩也有一份。”

“兒臣沒說他有一份。”

弘治皇帝怒道:“你自己口口聲聲說的。”他趿鞋而起,捋起袖子。

蕭敬站在一旁,言不由衷道:“陛下,殿下……他還是個孩子呀。”雖是這樣說,他的眼裡,寫滿了期待。

弘治皇帝想到,這一場盛典,就這麼完了。

到時,天下人怎麼看待自己呢。

天可汗,嗬嗬……

一念至此,他便怒極攻心。

“你……你這逆子,你……你這是要讓朕,失信於人哪!”

朱厚照吸吸鼻子:“老方,老方他……”

“他怎麼了?”弘治皇帝厲聲道。

朱厚照:“……”

他想說,又不敢說。

弘治皇帝便側目,他後脊已是發涼了,因為,他預感到,還有更可怕的事,已經發生。

於是,向蕭敬:“你來說,到底如何了?”

蕭敬啪嗒一下跪下,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為啥自己要裝暈呢。

就是因為要陪在陛下這裡,隨時撇清關係哪。

這太子和方繼藩,一個是陛下的兒子,一個是陛下的女婿,他們若是栽贓在自己身上,自己是百口莫辯哪。

蕭敬流出了眼淚,這眼淚,是現成的,方才被朱厚照揍時他就沒哭,怕哭乾了,因而,現在存貨滿滿。

蕭敬歇斯底裡道:“陛下,陛下呀,您是不知道,那方繼藩,他……他帶著王守仁還有劉瑾那該死的家夥,他們……居然……居然讓王守仁,假扮了陛下,前去參加盟誓了。那王守仁,還穿去了陛下的冕服……他這是膽大包天,是無君無父哪,他們今日,敢假裝自己是皇上,明日,豈不是要謀朝篡位了?”

蕭敬說到此處,便開始滔滔大哭:“奴婢……奴婢見陛下昏睡過去,他們這麼多人,奴婢是雙拳難敵四手,奴婢……英勇不屈,自是和他們進行周旋,為的就是防止陛下昏睡,遭人毒手,因此,不得不委曲求全,陛下……他們太放肆了……”

弘治皇帝聽到此處,身軀一震。

臥槽……這些人已經瘋了,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

居然假扮天子。

這是誰借給他們的膽子?

太子不懂事,他方繼藩,竟也如此的不懂事。

好吧,方繼藩不懂事也就罷了,王守仁……他年紀早不小了,他也不懂事?

弘治皇帝開始磨牙。

心裡卷起了滔天的怒意。

他禁不住笑了起來:“好,好,好的很,朕有一個好兒子,有一個好女婿,有一群好臣子哪。”

偽裝皇帝,乃是死罪。

莫說是自稱自己是皇帝,便是穿戴了明黃的衣物,也都是大禁忌。

現在這些人,是真的膽大包天了。

弘治皇帝坐下,坐在了榻上,他凝視著朱厚照:“是誰的主意?”

朱厚照戰戰兢兢:“可能是兒臣的。”

“什麼叫可能?”

朱厚照仰頭:“父皇,兒臣說了,父皇會打死兒臣嗎?”

弘治皇帝搖頭:“不會。”

朱厚照道:“那就是兒臣乾的,都是兒臣的主意。”

弘治皇帝身軀一震,震怒,起身:“這樣的逆子,不要也罷,今日打死了你,也好過,將來這江山社稷,壞在你的手裡。”

朱厚照無法理解,為何父皇一丁點的信用都沒有,說翻臉就翻臉,剛才不是說好了不打死的嗎?

朱厚照沒見過父皇發這麼大的火,嚇住了,立即道:“不,不,是王守仁,都是王守仁的主意,王守仁他主動請纓……”

弘治皇帝身軀一顫。

細細想來,這麼多心思,確實不像是太子的風格,莫非……當真是那王守仁?

蕭敬見狀,也忙道:“奴婢也可以作證,就是那王守仁和他的恩師……太子殿下是無辜的啊陛下。”

說到他的恩師的時候,蕭敬底氣不足,聲音很輕,幾乎沒人聽見。蕭敬是萬萬不敢得罪太子的,這個時候,隻能將一切都栽在王守仁身上。

“竟然是他……”弘治皇帝臉色冷然。

卻在此時,外頭有宦官匆匆而來,卻不敢進門,而是道:“蕭公公,蕭公公,陛下擺駕回來了。”

一下子,這寢殿裡,安靜了下來。

弘治皇帝聽到……陛下擺駕回來,心裡刺痛。

膽大妄為,真是膽大妄為。

蕭敬小心翼翼的看著弘治皇帝,見弘治皇帝點點頭,他方才朝外頭的宦官道:“知道了,你退下!”

外頭的宦官聽罷,自是退開了。

弘治皇帝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麵上掠過了冷色,咬牙切齒的道:“好,太子,蕭敬,現在陛下回來了,你們還不快快接駕。”

片刻之後,外頭便傳出了腳步聲,聽到劉瑾的聲音道:“陛下乏了,你們退開一些,這裡不需人伺候。”

緊接著,這寢殿的門打開。

三個人魚貫而入。

先進來的乃是王守仁,戴著墨鏡,一聲冕服。

這冕服穿在王守仁的身上,格外的刺眼。

弘治皇帝見王守仁這般樣子,而王守仁也看到了弘治皇帝,忙是摘下墨鏡,飛快的脫下了冕服,將頭上的通天冠摘下,隻穿著一件裡衣,拜倒在地:“臣萬死之罪。”

弘治皇帝已是氣的七竅生煙。

方繼藩也乖乖拜倒:“兒臣萬死之罪,千刀萬剮,任憑陛下處置。”

弘治皇帝怒容滿麵,卻先盯著王守仁:“王伯安,你可知道,你犯的是什麼罪?”

王守仁叩首:“死罪。”

“看來,你是有自知之明了。”弘治皇帝厲聲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若不是念及你的父親,隻怕要治你滅族之罪,可你如此膽大妄為,朕若不誅你,如何以儆效尤!”

方繼藩立即道:“陛下……”

“你住嘴。”弘治皇帝惡狠狠的瞪了方繼藩一眼,如此可怕的事,這個鍋,定要找人來背,這主意十之八九,就是你方繼藩想出來的,朕看在秀榮的麵上,自是饒你不死,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你說話的資格了。

弘治皇帝背著手:“既如此,蕭敬,先將王守仁拿下。”

蕭敬頓時打起精神,正待要張口呼喊外頭的禁衛。

方繼藩急了,道:“可是陛下,要治罪,可以,可是陛下要治王守仁什麼罪?”

弘治皇帝冷笑:“他冒充皇帝,難道不是死罪?”

方繼藩一臉懵逼的看著弘治皇帝:“可是陛下,這天下人,都不知道他冒充了陛下呀。”

弘治皇帝:“……”

方繼藩道:“王守仁冒充了陛下,這沒有錯,可今日,他出關,代表的乃是皇上的身份,這天下的軍民,都以為出關的乃是陛下,若是陛下治他冒充皇帝之罪,那麼,陛下……豈不是沒有出關,也沒有和大漠諸部盟誓?”

弘治皇帝厲聲道:“那又如何?”

方繼藩道:“此次盟誓,圓滿成功,幾乎沒有任何的紕漏,大漠諸部,見了我‘大明皇帝’,無不感受到了我大明的恩澤和寬厚,我大明軍民們,得知陛下成為大漠和關內之主,也是歡呼雀躍,紛紛稱頌陛下聖明,統禦宇內,若這時,他們知道陛下乃是假冒,會怎麼樣想?”

弘治皇帝心思一動,可隨即,更加震怒:“你敢威脅朕?”

這已是無法寬恕了。

方繼藩道:“更不必說,韃靼部的首領突兀謀反,與人勾結,私藏了匕首,妄圖謀害陛下,天下人看到的是,陛下如有神助,一拳,打爆了他的狗頭,天下的軍民百姓,乃至整個大漠的各祖臣民,無不為之敬畏,對陛下受命於天,深信不疑,若是他們知道陛下乃是假冒的,那麼……會是什麼後果?”

弘治皇帝的臉,微微一沉。

這一些話,帶著威脅,可是……弘治皇帝也解讀出了一些彆樣的東西,他眉一沉,眼眸猛張,麵上帶著詫異:“什麼,有人圖謀不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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