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朱一刀(1 / 1)

見方繼藩臉色極不好看。

弘治皇帝不禁皺眉:“怎麼,有什麼問題?”

“陛下該看看眼科。”方繼藩道。

弘治皇帝眉頭皺的更深:“什麼意思?”

“要不,先看看禦醫吧。”方繼藩支支吾吾。

大明的禦醫,就是一個坑。

怎麼說呢。

還是太祖高皇帝惹的禍。

這宮裡的禦醫,居然是……是世襲的。

也就是說,幾乎所有的禦醫,他們的祖先都可以追溯到太祖高皇帝時期。

父傳子、子傳孫。

子子孫孫,無窮儘也。

起初的時候,還好。

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時期,是第一代禦醫,那時候,技藝水平還是很高的。

不過此後……就越發的良莠不齊了。

曆史上,數代皇帝早亡,此後到了嘉靖皇帝登基,彆看嘉靖皇帝喜歡瞎折騰,生兒子厲害,私生活肯定不檢點,還喜歡煉丹,吃那丹藥,反觀是弘治皇帝,吃喝嫖賭,樣樣都沒有,潔身自好。至於正德皇帝,喜好練武,按理,怎麼也該比嘉靖皇帝這人渣要強的多。

偏偏……嘉靖皇帝出奇的高壽。後世分析原因,眾說紛紜,不過方繼藩上一世琢磨明史,覺得有可能,和嘉靖皇帝征辟了宮外的名醫,改革了禦醫製度有關,譬如大名鼎鼎的李時珍,就曾在這個時期內,征辟入宮。

弘治皇帝預感到了什麼,厲聲道:“說正經的。”

方繼藩苦笑道:“陛下,此乃重瞳。”

重瞳……

弘治皇帝一聽,竟是笑了:“朕可不信這些,你方繼藩何時,竟也學會報‘祥瑞’的手段了?”

方繼藩:“……”

封建迷信很害人啊。

後世很多人研究特出,所謂的重瞳,就是古代的白內障。可偏偏,這重瞳往往在古人們看來,乃是異相、吉相,象征著吉利和富貴,甚至認為這是帝王的象征。

碰到這麼一群逗比玩意,方繼藩能說啥?

他勉強笑了笑:“不,兒臣說錯了,這是白內障。慢慢的,陛下的眼睛,會越來越看不清,直至失明。”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當真如此嗎?”

方繼藩苦著臉,點點頭。

弘治皇帝陷入了沉默。

一旦失明,對於他而言,不啻是滅頂之災,若是天子視不見物,那麼如何治理天下呢。

弘治皇帝道:“要等到何時?”

方繼藩想了想:“或許……快了。”

病情,已經有些嚴重了。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朕知道了,好啦,朕明日召禦醫們看看。”

見弘治皇帝心事重重,方繼藩知道,陛下頗有幾分諱疾忌醫。

方繼藩便拱手:“兒臣告辭。”

他滿腹心事。

身邊一個如此親近的人,居然……想到他再看不到自己英俊的臉,方繼藩就心肝兒疼。

這等心情,隻有年紀越大,看到身邊的人,一個個老去,漸漸開始覺得力不從心,才會慢慢的理解。

方繼藩出了大明宮,外頭早有七八個護衛,在候著他,車駕已經準備好了,方繼藩預備上車。

卻在此時,一個翰林恰好入宮。

此人側目看了方繼藩一眼,麵露不喜之色。

自打上一次吳彥被科學院狠狠揍了一頓,雖然世界清淨了,可這些翰林們看到方繼藩的表情,總是怪怪的。

方繼藩預備要登車,卻不知何故,那馬兒有些受驚,發出嘶鳴,不安分的想要走動,護衛有些拉不動它,於是拉著的馬車也便搖搖晃晃起來。

方繼藩本來心情就糟糕,這時怒了,尋不到發泄,狠狠踹一腳車廂,痛罵道:“狗一樣的東西,遲早宰了這馬去熬湯,將你這車廂拆了當柴燒!”

護衛們噤若寒蟬,他們不知公爺何故生這麼大的氣。

馬兒便更加不安,被護衛死死的拉住。

那翰林便禁不住偷笑竊喜,仿佛瞧熱鬨似得。

方繼藩聽他失笑,不禁惱怒:“你瞅啥?”

翰林:“……”

方繼藩本不想繼續理他。

這翰林卻也起了幾分性子,他凜然正氣道:“齊國公猖狂如此,豈不知道路以目嗎?”

方繼藩叉著手,冷笑:“道你大爺。”

“你……你……你辱我家人,我……我……”這翰林怒氣衝衝,一副要將方繼藩生吞活剝的模樣。

方繼藩抱著手,冷笑:“怎麼樣,你不服氣?你區區一個翰林,敢這樣和我說話,你有本事,就一個人打我們八個呀。”

翰林昂首,本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

聽到了這句話,他沉默了,低下了高貴的頭顱,憋著臉,朝方繼藩拱拱手,作揖:“得罪了,得罪了。”接著,匆匆入宮去。

…………

方繼藩回到西山,顯得憂心忡忡,少年們已是散了,隻有方正卿在朱秀榮帶著溺愛的眼神之下,吃著糕點。

見了父親回來,方正卿不敢吃了,乖乖站起來,束手道:“兒子見過父親。”

方繼藩點頭,坐下,早有人給他斟茶來,方繼藩抱著茶盞,朝方正卿招招手:“正卿,你來,為父來問你,若是你的父親,得了眼疾,不久,就要失明,你會如何?”

方正卿一臉詫異,抬頭盯著方繼藩的眼睛。

朱秀榮也嚇著了,禁不住想要說什麼。

方正卿一臉痛苦的道:“兒子,兒子……心會疼。”

還是自己兒子好啊,有良心。

朱秀榮道:“怎麼好端端的,說這個?”

方繼藩歎了口氣:“是陛下得了眼疾,此病……不可逆轉,哎……”

朱秀榮聽罷,頓時眼圈紅了:“禦醫沒有辦法嗎?”

方繼藩張口,正待要說什麼。

此時,卻見方正卿眼淚已是撲簌而下,撕心裂肺的道:“父親,外父……外父他……嗚嗚嗚……”接著,情緒無法自製,傷心欲絕的滔滔大哭。

方繼藩:“……”

這兒子,怎麼看著,都像白眼狼,胳膊肘子淨往外拐的。

方繼藩止住他們哭,起身:“不說了,不說了,我得去想想辦法,來,有狗東西在嗎?去找太子來。”

…………

無論如何,方繼藩也無法作視這可怕的事情發生。

弘治皇帝是大明的頂梁柱啊。

隻是……要如何治呢……

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早在數百年前,唐朝的時候,就曾有過用金針治療白內障的記錄。

當然……這玩意,失傳了。

其基本的科學原理,倒是簡單,隻是風險有些高。

這是皇帝,又不是尋常人,尋常人就好辦了,拉過來,綁了,一針下去,愛咋咋地,沒治好是你狗東西運氣不好,治好了,給錢。

因而,想要治療,不能急,得專門朝著這個方向,研究一下。

反正陛下,還有一些時間。

深吸一口氣,等朱厚照興衝衝的來,方繼藩將事情給朱厚照說了。

朱厚照聽罷,頓時愣住了:“啥意思,父皇會變成瞎子?”

方繼藩點頭:“所以,必須得儘快尋到治療之法,殿下,我思來想去,咱們得事先有所準備。”

“你……你能治……瞎子你也能治?”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這可說不準,不過……你那蒸汽船,研究的如何?”

“大致的研究,是完成了,不過需製造專門的船體……”

也就是說,這些事,是可以交給彆人去操心的。

方繼藩道:“那好,手頭的事,暫時放一放,我們來試一試,治眼睛。”

“怎麼試?老辦法,先從豬開始。”

“是豚!”朱厚照憂心忡忡,卻還不忘糾正方繼藩。

方繼藩無所謂。

首先……要明白的是眼睛的構造,而後,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定製專門的醫療儀器。

這都是錢能擺平的事。

在當下的技術水平之下,開始嘗試著進行治療,通過實驗,摸索出一套方法。

操刀的人,必須是太子,隻有太子殿下,才承擔的起手術失敗的責任,不隻如此,他的手很穩。

朱厚照有些緊張:“眼睛呀,這眼睛這東西,可比腰子可怕,一不小心,會瞎的,本宮……有些害怕。”

朱厚照也有害怕的時候。

方繼藩認真的道:“不治要瞎,殿下自己看著辦吧。”

朱厚照眉頭深鎖,咬牙道:“按你說的來。”

西山醫學院……已是沸騰了。

這醫學院的眼科,實是慘不忍睹。

畢竟眼睛這玩意,確實尋常人不敢去觸碰,因而,眼科在醫學院裡的技術研究,一直停滯不前,這研究眼科的醫學生,在醫學院裡地位是最低的,因為他們絕大多數,都隻是給病人測一測視力,然後檢測出對方眼睛的度數,給對方配置合適的眼鏡,毫無任何技術含量。

因而,聽說太子殿下要親自研究眼科,一群醫學生,哪怕是其他科的醫學生,也都帶著炭筆和簿子,早早的在蠶室外頭等著了。

太子殿下啊,這可是西山醫學院的祖師爺,聽說下刀的技藝尤其高超,既快,又準,還很狠。

隻可惜,尋常的手術,太子殿下是不觸碰的,能真正見識殿下手藝的人,屈指可數,這是一個多好的臨床學習經驗啊。

………………

第一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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