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章:尊師貴道(1 / 1)

此時,奉天殿裡,安靜的落針可聞。

沒有人吭聲,每一個人都一臉肅穆,都用心的靜聽著朱載墨的話。

而隨後,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為……他在一個孩子的身上,更是看到了歐陽誌的影子。

他……還是隻個孩子啊……

一個孩子,事事親為,竟能做到這個地步……

弘治皇帝的眼睛裡,先是閃爍著希望之光,而後目光又有些濕潤。

翰林們個個沉默下來,他們雖然無法論證朱載墨口中的真偽。

可這又有什麼重要呢?

至少……許多地方,這個孩子比自己所想的更加……周到。

人們倒吸著涼氣,或是心裡感慨。

這一場考教,顯然,朱載墨通過了考驗,不……還遠不止如此,許多人甚至在心裡嘀咕,這可能比自己……做的還要好,若是自己忝為西山縣令,怕也不及他吧。

朱載墨朝弘治皇帝行禮道:“孫臣說完了,不知大父以為……對是不對?”

“對,對,對。”弘治皇帝不斷的點頭,欣慰又激動的道:“實是太對了,這些……都是……”

朱載墨謙恭地接話道:“都是師兄們傳授的,每當我心裡有什麼疑問,去問師兄,師兄們並不急著回答孫臣的問題,而是讓我尋找到問題的根本之處,巡視問題所在的地方,等親自巡查之後,再記錄下感想,而後再去問師兄,師兄根據孫臣的見聞,告訴孫臣,這番見聞和感想之中缺了多少,又多了什麼,王師兄說過,任何事的方法,都有其規律,隻要不辭勞苦,心存良知,總能慢慢去掌握,掌握了規律之後,做任何事,也就心裡有數了。”

弘治皇帝認真的聽著,同時不斷的點著頭,如小雞啄米似的,仿佛這一刻,朱載墨成了先生一般。

弘治皇帝感慨道:“不錯,這位王卿家的學問,便是朕………也為之欽佩啊。”

他心裡,生出一股暖流,歐陽誌、王守仁、唐寅……還有那出海的徐經,這一個個人………以及時刻教導皇孫的劉文善和江臣,這一個個皇孫的師兄們……實是……深不可測。

弘治皇帝毫不吝嗇的誇讚道:“你的師兄們,都是高士。”

“是的。”朱載墨點頭承認。可是……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可是……孫臣以為,師兄們固然高明,可若是他們沒有恩師的言傳身教,是斷然不會有如此成就的。”

他竟是端莊起來,跨步向前,走到了方繼藩的麵前。

眼睛抬起,孩子的目光,真是清澈透亮,他的目光與方繼藩對視。

方繼藩居然有點不好意思,直視著這清澈的眸子。

摸著良心說……自己……純潔度……還是有一些些的不夠啊,麵對如此單純的眼睛,方繼藩竟是不由自主的有一丁點的慚愧。

朱載墨的目光,卻是多了幾分熾熱,他深吸口氣,而後竟是拜倒在地。

在這奉天殿裡,他拜在了方繼藩的腳下,行了一個大禮……

方繼藩下意識的……想要躲開……

這孩子,這………這……這是做什麼,教人怪不好意思的。

方繼藩連忙上前,想要攙扶起朱載墨,道:“殿下……”

朱載墨卻是道:“學生朱載墨,拜入恩師門牆時,不諳世事,這些日子以來,多勞恩師費心,恩師為了傳授學生為人處世的道理,傳授學生真知,費儘心機,如此大恩大德,學生無以為報,今日當著……大父和父親的麵,特此謝恩師恩典,學生所學,終究還是淺薄,不及恩師和諸師兄萬一,往後定當以此自勉,陪侍恩師左右,學習恩師心懷天下的良知,和恩師的大道。古有雲,朝聞道、夕死可矣……”

說到此處,朱載墨竟是有些哽咽了。

從第一次冤枉了好人,良心受到莫大的譴責,再一步步走來,慢慢的開始學習,是何其的不易啊。今日滅門一案,捉出了真正的凶徒,救下了無辜百姓,換得了無數人的喝彩,而今回想,往事曆曆在目,頓時明白了恩師對自己的苦心……

他繼續哽咽道:“今學生聞恩師大道,欣喜若狂,定當儘心竭力,絕不辱沒恩師門楣,請恩師……受學生一拜……”

真拜了下去。

翰林們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切。

每一個翰林,都有一個夢想。

而此刻,他們的夢想,被朱載墨這一拜,徹底的擊了個粉碎。

皇孫,代表了將來的天子,是未來詹事府的主人。

而翰林官,隨時可能入選詹事府,輔佐和教育未來的太子。

可是很不幸……

他們無法圓夢了。

有的,隻是一臉的尷尬,還有稍稍從內心深處升騰而起的羨慕嫉妒恨。

方繼藩心裡暖烘烘的,也是感慨萬千。

好孩子啊,真的是個好孩子。

如此有良心,恩師下半輩子,不愁了啊。

歐陽誌那些家夥,哪怕不必去指望,有了咱們的朱載墨,自己的人生,到今時今日,看來並非是巔峰,原來……竟隻是起點。

朱厚照此時,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有子如此,甚是欣慰,更是與有榮焉。

他上前,滿是欣慰的點頭道:“不錯,不錯,載墨啊,你真是懂事了,竟還知道尊師貴道,不枉為父……看重你,為了讓你給無辜百姓,沉冤得雪,為父冒著被你的大父打死的危險,為你盜來寶印,很好,你是好孩子……”

朱厚照故意將為你盜來寶印這句話,加重了語氣。這是說給彆人聽的,方才這黑鍋,拚了命的要扣在自己的身上,朱厚照是十萬個不服啊,現在……卻想將鍋甩了,想甩,有這麼容易嗎?

朱載墨隻抿了抿嘴,沒有做聲,他需為尊者諱。

朱厚照叉著手,得意洋洋的道:“這孩子,像本宮!”

弘治皇帝:“……”

兒子和孫子,真是鮮明的對比啊!

不過……對於這個孩子,他所做的一切,在弘治皇帝眼裡,竟都變成了再正確不過的事。

方繼藩已將朱載墨攙扶起來,道:“殿下,不必言謝,這是為師應當做的,不過……”

說到這裡,方繼藩板起臉來,一副嚴師的模樣,正色道:“今日你不過是查了一個區區的案子,勉強……還算過的去,可縣令的職責,本就是如此,這是你應當做的事,在為師眼裡,這算什麼功勞,簡直可笑,為師隨便一個徒孫拉出來,都比你要強一百倍。其他的人視你為天人,這是因為……他們不是為師的子弟,沒什麼見識,所以……才一個個似見了鬼的樣子……噢!為師在這裡,先說一下重點,這裡的其他人,是除陛下之外。”

方繼藩排除掉了弘治皇帝之後,心裡便鬆了口氣,隨即又厲聲道:“做人,萬萬不可因為做了一丁點小事,被一群無知之人讚美,便得意忘形,以為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一般,若論了不起的事,你的哪一個師兄不是勝你十倍百倍?所以今時今日,你更該要戒驕戒躁,為師的為人,你是知道的,為師最討厭的,就是比彆人強上幾百倍,便不知自己姓什麼了,驕傲自滿,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曉得自己了不起。你要如為師這般,隻想著儘心去做事,深藏功與名,至於彆人的誇讚,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這些話,方繼藩才淡淡道:“記住了嗎?”

朱載墨倒吸一口涼氣,他心裡竟是警醒起來,很是認真的回道:“不錯,恩師真是金玉良言,請恩師放心,學生絕不會因此而得意忘形,學生定當如恩師這般……”

在此,朱載墨頓了頓,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形容。

方繼藩提醒他道:“你其實可以說,不忘初心,視功名利祿如糞土。”

“是。”朱載墨鄭重其事的頷首:“恩師教誨的是。”

方繼藩這才滿意,看著朱載墨,猶如看著自己的孩子,目光炙熱,他輕輕拍了拍朱載墨的肩:“看得出,將來殿下一定會是了不起的人,恩師……很欣慰。”

弘治皇帝目視著這一切,心裡……卻也頗欣慰。

畢竟……在他看來,朱載墨能尊師重道,這再好不過,學生本該就敬重自己的恩師。

而方繼藩教誨他,戒驕戒躁,也實是至理。

方繼藩這個家夥,因地製宜、因人製宜,難怪這家夥能桃李滿天下,確實很有是有真本事的。

人就是如此,往往隻看結果,倘若今日,朱載墨是捅了天大的簍子,隻怕方繼藩說再正確不過的話,弘治皇帝都想將這家夥乾脆宰了,省得見了心煩。

可現在……很抱歉,方繼藩現在說什麼,都是有道理的。

隻是……翰林們一個個麵帶羞紅。

姓方的,你這幾個意思,你這不罵人?不是罵人?不是罵人?

找你惹你了?

…………

老虎給大家認個錯,昨晚老虎去按摩腰,雖是骨頭舒展了一些,但是一直按一個地方,好吧,後來也是好痛,然後回去想躺著休息一下,可能太累了,結果直接睡著了。年紀大了,身體沒有以前好了,希望大家能體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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