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彆人家的爹(1 / 1)

在第一眼看到朱厚照的慘狀,方繼藩已經在心頭咯噔了一下!

心裡條件反射地冒出了兩個疑問,是什麼事東窗事發了嗎?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吧?

說起來,方繼藩覺得自己是了解弘治皇帝的,在他看來,弘治皇帝雖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卻也算得上是一個慈父,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會下如此黑手的。

吊在樹上的朱厚照,此時口裡正哇哇大叫,哀嚎道:“父皇,真是方繼藩說的,他說能長出瓜的,就一定能長出來……”

吊得高的人,自然看得也遠,朱厚照定睛看到了方繼藩,連忙大叫道:“父皇,你看,方繼藩來了,來了,不信,你問他,哎喲喲……彆打,彆打了,方繼藩真來了。”

弘治皇帝氣得雙目發紅,回眸一看,果然見方繼藩正一臉死灰的站在他的身後。

弘治皇帝的臉色倒是稍稍緩和了一些,道:“你來。”

完了,準沒好事啊。

他滿心的忐忑不安,上前去,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朝弘治皇帝一笑,行禮道:“微臣見過陛下,吾皇……”

“少來!”弘治皇帝口裡嗬著白氣,似乎方才運動量大,所以渾身冒著騰騰的熱氣:“太子說,是你慫恿著他種這勞什子瓜的?你給朕從實招來!”

“不是慫恿,是合作!”吊在樹上的朱厚照又大叫道:“方繼藩的本事,父皇是見過的,哎喲喲,他說能種出瓜,肯定能種出來。父皇,兒臣冤枉啊,兒臣……沒有胡鬨,兒臣……”

“住口!”弘治皇帝頓時旋身,狠狠地瞪著朱厚照,聲色俱厲,鞭梢指著朱厚照:“朕還就不信了,方繼藩會教你做這等糊塗的事,你不但胡鬨,竟還說謊,今日若是不讓你吃一些教訓,朕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方繼藩心裡沉沉的,卻還是很有義氣地道:“陛下,當真是臣讓殿下一起種瓜的,這叫大棚,隻要保持……”

朱厚照一聽,終於鬆了口氣,老方還是講義氣的,他忙道:“父皇,兒臣可曾說錯?”

誰料,他原以為是救星來了,哪曉得弘治皇帝更怒,比起剛才,已經是氣得瑟瑟發抖。

隻見他的手飛快地又揮動了長鞭,啪的一下,鞭子再次狠狠地抽撻在了朱厚照的身上,朱厚照頓時痛得哇的又滔滔大哭起來。

弘治皇帝怒不可赦地厲聲道:“真真是逆子!荒唐胡鬨不說,還糊弄朕,糊弄朕倒也罷了,竟還讓方繼藩來為你圓謊,你以為朕是什麼,朕就這般愚不可及嗎?朕會不知道這是方繼藩想要替你解圍?大冬天的種瓜,毀了這麼多的花石,世上可有你這般糟踐東西的?還滿口謊言,朕……朕現在還在呢,朕倘若有一日不在了,你這逆子,天知道要做出什麼來!”

圓……圓謊?

方繼藩瞳孔收縮。

其實他已經做好了一起和朱厚照挨揍的準備。

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可是……這圓謊是什麼鬼?

朱厚照哀嚎了一陣,見父皇絲毫沒有心軟的征兆,反而是撲哧撲哧的喘氣,殺人的目光看著自己,頓時心裡涼涼的。

隻見弘治皇帝冷笑道:“冬天種瓜的事,你當方繼藩和你一般,他就算再胡鬨,再荒唐,都比你這逆子聰明十倍、百倍,否則你教一個貢生給朕看看?你若是老老實實的承認自己胡鬨倒也罷了,朕看你年幼,尚且還情有可原;可你這般抵死不認,便是錯上加錯,還想將方繼藩也拖下水來,你……真是朕的好兒子啊……”

方繼藩的腦筋總算轉過彎了。

他算大抵明白了,弘治皇帝自然是不相信這大雪紛飛的天裡能種出瓜來的,同時,他也不相信這是方繼藩慫恿的。

為什麼呢?

想來是因為會試吧,歐陽誌三人高中,頓時震動京師,也讓弘治皇帝重新審視起方繼藩,似乎對方繼藩,隻能用天才來形容了。

彆人家的孩子啊。

方繼藩的出現,非但沒有讓弘治皇帝息怒,反而是火上澆油。

這倒便罷,而最可怕的卻是……

呃……

方繼藩往深裡去想,頓時恍然大悟,一場會試,不是更加證明,棍棒底下出才子的理論正確嗎?

可為何朱厚照沒有成才,還如此荒唐、胡鬨、扯謊呢?

自然是因為打的還不夠多,揍的不夠狠。

再加上科舉一場弊案,本就令弘治皇帝心中不痛快,偏偏朱厚照還撞到了槍口上,這種種因素加起來,朱厚照這頓狠揍,真的一丁點都不冤枉啊。

可憐的朱厚照還是不明就裡,氣得要快要昏死過去了,嘴裡還在痛哭流涕地道:“父皇,當真是……”

“混賬!到了如今,還要狡辯,你要氣死朕嗎?”弘治皇帝徹底的震怒了,提鞭便又是一陣痛打。

朱厚照嗷嗷直叫,身子懸在半空扭曲。

方繼藩嚇得後襟都被冷汗濕透了。

彆人家的爹……真狠哪。

可聽著朱厚照淒厲的慘叫,他還是忍不住道:“陛下,此事千真萬確,這確實是臣慫恿太子殿下做的,請陛下責罰,太子殿下,是無辜……”

話還沒說完,一道冷芒便自方繼藩麵上掃過,令方繼藩猛地打了一個冷顫。

誰料弘治皇帝歎了口氣,這帶著冷鋒一般的眸子,軟化了下去,道:“你不必為他搪塞,朕自己的兒子,朕豈會不知?這樣荒唐的事,也隻有他才做得出來。你哪有如此的不堪,若當真不堪,也成不了三個貢生的授業恩師。朕知道你們二人感情深厚,你方繼藩想要為太子代過,可這逆子,真真是……”

不說還好,這一說,弘治皇帝頓時心底深處又騰起了團團焰火,握著鞭子的手,青筋爆出,好不容易才穩住了情緒,深吸一口氣:“這個逆子,平時就是打得少了!”

“……”方繼藩已經無言以對了。

想不到,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已經上了一個台階。

想來在陛下心裡,已經不再將自己視為荒唐的‘臭小子’了吧,甚至是已成了一個有才華,且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至少,在陛下心裡,他方繼藩是萬萬不會做毀壞花石,卸了琉璃,在這大雪紛飛的天裡種瓜的事。

方繼藩還能說什麼呢?

唯一能做的,似乎也隻有為朱厚照默哀了。

好在,弘治皇帝似乎打的也累了,鞭子一丟,道:“讓太子好好反省吧,什麼時候知道了自己的過失,再來請罪,若是還執迷不悟,哼!”

偏生朱厚照是個頑固到了極點的人,口裡大叫著:“就是種瓜啊,兒臣和方繼藩一起種的,方繼藩說能種出來,就定能種出來,父皇……兒臣……”

方繼藩長歎了口氣,世上少了一個太子,人生真是寂寞啊。

結果……其實已經可以料定了。

好不容易控製住自己情緒的弘治皇帝,霎時火起,親身彎腰撿起了鞭子,緊接著,便又是一陣陣的哀嚎。

鞭子有一個好處,尤其是軟鞭,它能將人打的皮開肉綻,卻不至傷筋動骨,因而可以隨意發揮,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大抵隻是自由搏擊的範疇。

方繼藩覺得自己已經救不了朱厚照了,蒙著眼睛,眼不見為淨,本少爺暈血!

…………

小半時辰之後,在詹事府左春坊的明倫堂。

經過一場狠揍後,總算消了點氣的弘治皇帝正跪坐在這,前來當值的左春坊、右春坊的翰林官們,得知了大清早所發生的事,個個噤若寒蟬,麵容肅穆,不過……

看他們如喪考妣都向弘治皇帝請罪,痛陳自己對太子疏於教導的模樣,方繼藩甚至心裡在想,他們的心裡,一定是帶著喜悅的。

弘治皇帝此時心裡無比惆悵,命人斟茶遞水,等劉瑾小心翼翼地來稟告:“稟陛下,太醫已來了,太子殿下已在寢殿治傷,想……想來……想來無大礙。”

“嗯。”弘治皇帝板著臉,淡淡的頷首。

不過似乎眼眸的深處,多少還是有些不忍,可有什麼法子呢,實在太荒唐、太胡鬨了,簡直就是將朕當成了傻子,這就算了,竟然還死不認錯,真是一身的臭毛病,不打不成啊。

他抬眸,看了詹事府裡的上下諸官一眼,突的道:“王卿家。”

王卿家,便是王華,乃是詹事府少詹事,主要負責右春坊,位列楊廷和之下。

王華出來,行禮道:“臣在。”

弘治皇帝呷了口茶,舒了口氣,勉強地笑了笑,眼中不禁有了幾分羨慕之色,腦海裡想的,又是彆人家的孩子啊!忍不住道:“聽說你的兒子,此番會試名列第四?青年俊彥,讓人好生羨慕。”

第四名的乃是王守仁,他的考卷,弘治皇帝是親自看過的,確實是文采斐然,雖然少了歐陽誌、劉文善二人文章的老辣,也少了唐寅文章中的那股子巧勁,卻也不失為良才。

………………

第三章送到,今晚上架,老司機開車了,懇請大家支持,寫書不容易,看一個月,也不過是半包煙錢而已,可對老虎而言,這些故事和文字,卻是廢寢忘食,每天熬夜寫出來的,還有,新書月票期,吼一聲,老板們,上架之後來張月票呀,老虎會努力的。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