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瀾就在身後的車廂裡,宋誌磊得意壞了。
回想剛才綁架的整個過程,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行雲流水、滴水不漏,而這個過程,就是他和謝成龍反複策劃的,他沒想到,自己策劃起犯罪來竟然還有這種天分。
先,金杯車過蔚瀾的寶馬之後,壓著綠燈減停車,剛好確保紅燈亮起的時候,金杯車排在第一位,否則前麵哪怕隻有一輛車,綁架都沒法順利進行,就算硬著頭皮綁了也沒那麼好逃走。
其次,一定要安排成連環事故,隻有這樣才能讓蔚瀾更容易上套,因為對蔚瀾來說,追尾她的捷達車是毋容置疑的唯一過錯方,當金杯車司機先質問蔚瀾的時候,蔚瀾心裡本能的會對後車更有意見,所以潛意識也會促使著她去跟後車司機明確責任,一方麵是為自己被追尾討說法,一方麵也好讓前車司機轉移責怪對象。
再次,謝成龍的表現很重要,他作為唯一過錯方,下車就指責、辱罵蔚瀾,激起蔚瀾的憤怒,這樣就能夠讓蔚瀾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從而忽略了作為受害者的金杯車司機。
最後,謝成龍要把握好實際,他可以看到對麵車道有沒有車通過,回頭看一眼現後麵也沒有車的時候,就是最佳的下手時機,由他給金杯車司機信號,幾秒鐘的時間裡,就成功把蔚瀾擄上了車。
當金杯車載著蔚瀾飛快駛向郊外的時候,謝成龍駕駛著蔚瀾的寶馬車,進了一個露天的公共停車場。
2oo2年即便是燕京也極少普及攝像頭,天網係統更是連概念都還沒有出來,不隻是剛才的路口沒有監控,就連這個露天的公共停車場也沒有監控。
謝成龍帶著鴨舌帽,停車場的保安雖然看到了寶馬車破損的前杠,但也並沒有往心裡去,隻是抄下車牌,便手動抬起杆子,放謝成龍進去了。
這個露天停車場很大,是謝成龍早就已經考察好的,看著似乎是一塊還沒有開的地皮,四周拉著低矮的圍牆,整個停車場裡麵都沒有水泥地,隻有沙土地,條件很差,但因為在這裡停車比外麵便宜得多,一天隻要兩元錢,所以附件不少沒有車位的住家戶,以及白天來附近上班的白領,都喜歡把車停在這裡。
停車場的保安白天有兩人,晚上隻有一人,而且大部分時間貓在崗亭裡擺弄一台迷你的黑白電視機,他們根本不關心進出的行人,隻關心進出的車輛,所以整體管理極其鬆散。
謝成龍把蔚瀾的寶馬車停在露天停車場最深處的角落,然後用口袋裡的小毛巾小心的擦乾淨方向盤、檔杆上的指紋,最後從後腰掏出一雙老燕京布鞋,提前在車裡換好,這才從車裡出來。
出來之後,謝成龍手裡提著自己原本的鞋子,用毛巾把車門把手擦乾淨,隨後直接踩著新換的布鞋,踩過沙土地,爬上低矮的牆頭,看了看牆頭外側四下無人,便一躍從牆頭上跳了下來。
謝成龍身材不高,一米七出頭,平時穿41碼的鞋子,而腳下這雙新換的布鞋是43碼的,裡麵墊了一副粘毛的厚鞋墊,所以謝成龍穿著還算跟腳,沒太大的不適應。
之所以要穿一雙大兩個號的鞋子,是因為謝成龍當初蹲號子的時候,曾經聽一個重刑犯“前輩”說起過一些老手作案的經驗,如何掩蓋處理指紋都是小兒科,關鍵是要學會偽裝鞋印。
警方負責現場勘探的人裡,一定有懂鞋印鑒定的,根據鞋印的大小、著力的深淺、角度,可以判斷出一個人的性彆、大概年齡、身高與體重,但是對大部分搞鞋印鑒定的人來說,他們的水平都隻能說是還不錯,一旦遇到有經驗的罪犯,立刻就會被引上歪路。
例如,穿一雙大一個碼數的鞋,警察根據鞋印推測出來的體型,可能就跟本人有比較大的偏差,稍微有一點偏差,就能給警方查案帶來極大的迷惑。
停車場裡全是沙土地,謝成龍知道,一旦警方找到蔚瀾的車,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腳印,如果自己一邊走一邊處理腳印,也隻是能讓警方掌握不到線索,與其這樣,不如給他們一個錯誤的線索,那樣對自己會更有利。
穿著43碼的布鞋翻過牆頭、在水泥路上走了好幾百米,謝成龍在人行道的陰影裡不露聲色的換回自己原本的鞋子,然後將那雙43碼的布鞋拍打了一下,便重新塞回腰裡。
這也是那個“前輩”傳授的經驗,有些傻鳥犯案之後把凶器、沾血的衣物就近亂扔,警察找到現場,附近方圓五百米找到凶器的幾率占了一半,所以前輩的經驗是,帶著凶器和關鍵證據一起跑,跑得越遠越好,而且一定不要扔進垃圾堆、臭水溝,以及深度不夠的河流中。
有時候謝成龍也懷疑“前輩”說話的真實性,一直納悶,前輩你這麼牛逼,是怎麼被警察抓緊號子裡的?
對這個問題,前輩一直笑而不語,後來謝成龍才知道,原來“前輩”是馬失前蹄,找暗娼的時候遇上了掃黃,到了看守所裡之後,被一個羈押的犯人認出,對方為了立功,便把他給點了。
……
蔚瀾沒有喊,沒有叫,甚至沒有哼哼,更沒有掙脫,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抓住一切能夠抓住的線索。
最開始,她能感覺到金杯車頻繁的猛打方向,而且偶爾急刹急停,可以斷定,對方是在市區道路行駛,路況比較複雜,但是十多分鐘之後,金杯車的車越來越快,很少停車,很少猛打方向,由此基本上可以判斷,現在汽車已經出了城,向城外駛去了。
蔚瀾心底很驚恐,但還是竭儘全力去思考,到底是誰要綁架自己?
在燕京,自己可不算是什麼有錢人,雖說家裡當初還剩了一點家底子,但大部分都被她轉移到美國爸媽那裡去了;雖說李牧答應三年後給自己八億現金,然後再額外補償自己一點俊成地產的股份,可是那畢竟是三年後才會兌現的,現在綁自己也沒有什麼意義。
但是,如果不是因為錢,那又到底是為什麼呢?難道是當初在燕京得罪過的、城建集團的大公子蕭晨楓蓄意報複?
想到這裡,蔚瀾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蕭晨楓當初確實對自己圖謀不軌,而且幾乎在酒店裡對自己用強,幸虧自己機敏,關鍵時刻先下手為強,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才逃了出來。
但是,蕭晨楓本人做事是非常謹慎的,他雖然意圖對自己用強,但早就已經盤算好了所有的關鍵節點,如果那天被他得手,自己想告他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這麼一個謹慎的人,就算心裡還恨著自己,他現在也一定不敢這麼報複自己,因為自己現在怎麼說也是李牧的人,不是李牧的女人,是李牧的員工、是他的合作夥伴,這一點也夠了。
流氓混蛋或許不會顧及李牧的影響力,但是有頭有臉的上層社會一定會忌憚。
旋即,蔚瀾腦中忽然想到,剛才兩個司機的口音裡,多少都有滬市方言的元素在內,也就是說,這兩個人肯定都是滬市人!動手的人都是滬市來的,那麼幕後主使也必然來自滬市!
這一下就讓蔚瀾把嫌疑人範圍縮小了許多。
既然可以斷定幕後主使是滬市人,那麼滬市人裡,跟自己有這麼大深仇大恨的,除了當初想要鯨吞俊成地產的藍科集團汪潤清,就是那個被自己和李牧聯手欺騙了的宋誌磊了!
汪潤清和蕭晨楓一樣,都是上流社會的名人,所以根據自己剛才的推測,汪潤清的嫌疑基本上也可以排除,那麼剩下的、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宋誌磊了!
宋誌磊這個人,蔚瀾是有一定了解的,標準的草莽出身,跟著自己爸爸出道,才逐漸脫離了早先粗狂卑劣的做事套路,但是這人根性很壞,否則自己家裡落難的時候,他也不可能和汪潤清勾結,反過來想把自己一家逼上絕路。
正是因為宋誌磊出賣自家、忘恩負義在先,當李牧找到辦法盤活俊成地產的時候,自己才答應配合李牧,把宋誌磊手裡那2o%的股份給詐出來。
仔細想想,俊成地產的所有資產被凍結,那2o%的股份,就是宋誌磊絕大多數的身家了,絕大多數身家最後隻拿回兩千萬,他一定恨瘋了自己,有絕對的作案動機。
其實當初,李牧一揮手,隻願意以一億估值從宋誌磊手裡買股份的時候,自己考慮到他還有三個孩子,三個孩子曾經一直叫自己阿姨,也曾經心軟過,覺得哪怕隻為這三個孩子考慮,也得給宋誌磊多留一點,即便他再混賬。
但是,李牧那個時候是非常決然的,而且說出了“你可以心軟,我不會仁慈”的話,蔚瀾沒辦法,隻能收起那點心軟,和李牧配合,讓宋誌磊把所有的股份都交了出來,隻換回兩千萬。
後來,李牧三十億基金盤活俊成地產,蔚瀾幾乎可以猜想得到,宋誌磊一定恨不得生吞了自己,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到燕京對自己下手……
此時的蔚瀾已經在內心深處篤定,這次綁架自己的幕後主使一定是宋誌磊,心裡有慌亂也有驚恐,但更多的,是絕望。
因為蔚瀾基本上能夠猜出,如果真的是宋誌磊,他一定不會留自己活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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