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嘗一嘗,新版的酸妹汁。”
許清朗將一個杯子放在了周澤櫃台上,這杯酸梅汁看起來色澤比以前的要更醇厚一些,拿在手中晃了晃,像是拿著一杯酒一樣。
“有什麼不同?”周澤沒喝,先問道。
“味道更厚重,有點像是老黃酒,勁頭在後頭,能讓你吃飯時不用像以前那樣狼吞虎咽了,提高了你的生活幸福指數。”
“嗬,奸、、、情。”
邊上在整理書架的女屍酸了一聲。
周澤抿了一口,和之前喝的酸梅汁不同,這次有些甘冽,入口回甘,味道,很不錯。
然而,這似乎不是自己要的那種感覺。
隻是,剛剛品味了沒多久,周澤就感到自己腸胃一陣酸絞。
“嘶…………”
身體也抑製不住地開始顫栗起來。
那種回味的酸,
好霸道。
十指微微地彎曲,然後再緩緩地張開,周澤點點頭,很滿意。
“你有心了。”周澤說道。
“客氣了。”許清朗微微一笑,“我打算拿這個當我的招牌配菜的一款,隻可惜,喜歡這種口味的人應該比較少。”
“嗯。”這一點,周澤同意。
“吱呀。”
書店的門被推開,走進來一群學生,學生人數不少,有七八個,看起來都是“乖乖黨”。
“老板,WIFI多少?”一個女生開口問道。
周澤伸手指了指牆壁,上麵寫著。
“呼…………”
學生們都分彆找了塑料板凳坐了下來,然後女生從自己背包裡拿出了一些作業,分攤下去,讓其他人去抄。
寒假即將結束,這也算是正常風景線吧。
周澤自然不會無聊到跑去教育這些孩子學習的意義以及抄襲彆人作業的壞處,他伸手在櫃台上點了點,女屍會意地走來幫周澤倒了一杯溫水。
帶頭的女孩這個時候走到書架邊隨意地翻弄著那些書,選了幾本後走到周澤麵前,“多少錢?”
“九十五。”周澤回答道。
“給,不用找了。”
女孩兒很大方,丟出一張一百的。
周澤收了錢,沒再說什麼。
等到下午五點多的時候,這批學生都抄完作業離開了,書店裡再度恢複了它本該有的冷清。
許清朗不在店裡,他跑去定製牌匾了,當然不會按照周澤說的定製
“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這種牌匾,
因為隻要腦子正常一點的都能看出來這副牌匾不適合掛在吃飯的地方,更適合掛在墳頭兩側。
女屍做活兒倒是挺爽利,今天把一樓二樓都打掃了一遍,除了偶爾搔首弄姿賣弄一下風情以外,基本上看不出其他缺點。
她沒說自己將要去哪裡,周澤也沒問。
當然,周澤記得白夫人的提醒:“下一個寒衣節,以竹木將屍身焚燒。”
周澤不清楚白夫人是否清楚自己的屍身,其實早就產生了靈智。
如果她知道,卻依舊將其托付給自己,與此同時,還告訴自己焚燒她的方法和時間,這又作何解?
昨晚,女屍也承認了自己哪怕被周澤打殺也不會自行兵解讓煞氣外泄波及無辜造成地獄裡的白夫人受到牽連,
然而,
白夫人似乎隻是想乾淨地解決掉她這個麻煩。
從這個角度來看,
這個被自己當作女仆的女屍,
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
“你叫什麼名字?”周澤問道。
“我姓白。”女屍回答道。
“白什麼?”
“白鶯鶯。”
“白嚶嚶?”
周澤點點頭,這名字,有點奇怪啊。
“其實,你吃飯不用那麼費勁的。”女屍伸了個懶腰,傲人的身材凸顯出來,“這就像是你和我一起睡能睡得很安穩一樣。
你的靈魂沾染了地獄的氣息,而你的身體,卻還是活人。
你需要睡覺,需要吃飯,來補給自己的肉身,但你的靈魂,卻需要這些,所以才會本能地反感和排斥。”
“繼續說。”
“以後我可以喂你。”女屍嬌羞一笑,“食物經過我的嘴,帶著我的汁水兒,
就相當於帶上了鬼物的氣息。你再吃起來,就不會覺得那麼難受了。”
周澤忽然明白為什麼上次那杯水自己會覺得有些甜了,不是女屍的嘴甜,而是因為這個原因。
“謝謝。”
“彆客氣。”
店門外走來一個穿著皮夾克的男子,男子的穿著有些土氣,頭發也有些蓬亂,臉色發紅,應該是剛剛喝了酒。
對方在外麵轉了兩圈,最後才推開門走進了書店。
一開始,周澤沒留意,但很快,周澤的目光卻微微一凝。
這個男人,他認識。
孫濤,自己以前的助手,一個……很有潛力的年輕醫生。
女屍也是目光微凝,她伸手輕輕戳了戳周澤的腰部,糯聲道:
“上差,那個,我能吃麼?”
吃人?
周澤微微皺眉。
“上差你沒留意到麼,那個人背上。”
經過這麼一提醒,周澤這才站起身,看向了男子背後居然掛著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
普通人可能不知道這是什麼,因為長得確實有些抽象,有點類似黑色的蠕蟲,但卻又有一些特殊的類人特征。
但周澤因為以前職業的緣故,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什麼——一個早產嬰兒。
“嗚嗚嗚…………嗚嗚嗚…………”
似乎是因為周澤注意到他了,嬰兒發出了輕微的哭泣聲。
這聲音有些熟悉,周澤腦海中開始搜索相關的記憶,終於,他找到了熟悉的源頭。
陳護士。
確切的說,是陳護士肚子裡曾發出的聲音,當然在那時隻有周澤一個人能聽到。
周澤沒有對自己竟然還能做“親子鑒定”的竊喜,
心中湧現出的,隻有悲哀。
那個孩子,還是沒保住麼?
女屍說要吃他,不是指的人,而是那具男嬰的靈魂。
周澤瞪了她一眼,女屍撇撇嘴,不敢再說什麼,隻能在旁邊不甘心地咽著口水,同時很委屈地伸手扶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沉甸甸:
“我不吃活人的食物,每晚還要像爐頂一樣被你采摘煞氣。
我再不進補的話,這個都得癟下去了,到時候你就不能在我乾活時偷窺我了。”
周澤一時愕然,她居然一直注意著自己的目光?
“死鬼。”女屍嬌嗔道。
“老板,有酒麼?”孫濤喊道。
“去隔壁。”周澤回答道,但還是站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
畢竟是以前自己帶的小弟,自己是孤兒院長大的,孫濤則是單親家庭長大,當初的自己連林醫生那種迷妹都熟視無睹,卻對這個叫孫濤的小弟很是關照。
無他,隻因為二人性格上很相似而已,幼年的經曆讓他們更懂得奮鬥和努力的意義,都想爭取活出拚出一個人樣來證明自己。
“噗…………哈哈哈哈哈…………”孫濤接過水,喝了一大口,然後大笑起來,“老板,你乾嘛這樣看我?我對男人可不感興趣啊。”
“哦。”周澤應了一聲。
隔壁住著那麼漂亮的男人,我還不至於對你感興趣。
孫濤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來,咬了咬嘴唇,然後晃了晃頭。
“老板,你有孩子麼?”
“我們還沒準備要呢,他覺得我太小。”女屍在旁邊插嘴道,拚命給自己加戲。
孫濤抬頭看了看女屍,雖然女屍身材很飽滿,身材也高挑,但看起來也就高中生的年紀,當即笑道:
“你確實還小啊。”
女屍沒好氣地背過臉,然後又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本來有孩子的。”孫濤有些感慨地說道。
周澤很想說,你確實有了孩子,你那孩子就掛在你的背上。
現代醫學的發展再加上人們思想的“現代化”,打胎和人流,已經不再是那麼刺眼的字眼兒,但鮮有人清楚,沒能出生的嬰兒,他們自身的怨念,其實是最大的。
這類的夭折嬰兒,也最容易化作鬼物,當然了,它們想要報複的能力其實也很弱。
至多,也就是因為怨念使然,牽絆著自己所謂的父母一段時間,然後就會自散。
女屍說想吃他,因為這類嬰兒因為沒有完全出生,所以就像是沒發芽的種子,對於女屍這類存在來說,“營養價值”極高。
“怎麼回事?”周澤問道,“女朋友不同意?”
周澤記得當時陳護士雖然很不安和驚詫,但她說過,要保下孩子。
“沒,她願意,但我不願意,我慫了,我讓她把孩子打了。”
不知道為什麼,孫濤很想對這位書店老板說說話,在這位書店老板身上,他找到了一種熟悉的老大哥感覺。
而那位老大哥,已經離世半年多了。
“慫了?”周澤問道。
“她父母本來瞧不上我,嗬嗬,他們家,條件很好。”孫濤抬起頭,似乎是在抑製自己的淚水。
“但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周澤說道。
“但我不願意拿這種事去要挾他們家,我不想讓我的同事,讓我的朋友,覺得我是用這種手段進的他們家門;
我不想讓彆人覺得我是一個鳳凰男。
我不貪圖他們家的錢,也不貪圖其他。
我不想以後結婚後,我頭頂上還有一雙看不起我的嶽父嶽母,甚至還有她們家的那一幫親戚。
我自小在單親家庭長大,所以我更懂得尊嚴是靠自己爭取的道理。”
“哪怕她願意?”
“她願意是她願意,但我不願意,我想自己活得有尊嚴。
嗬嗬,剛入行時,有位老大哥告訴過我,他說尊嚴和彆人對自己的態度,都是靠自己雙手爭取來的,我現在還沒取得成績,所以,我不想…………”
周澤深吸一口氣,然後問道:“那你那位大哥有沒有再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孫濤詫異道。
“那就是,自己爽的時候,彆忘了戴、、、套。”
說完,周澤直接掄起自己的拳頭對著孫濤的臉直接砸了過去。
“砰!”
孫濤莫名其妙重重地吃了一拳,整個人倒在了地上,一臉發懵。
“彆找理由,彆扯尊嚴,彆說其他,
你就是自私,徹徹底底地自私。”
說完,
周澤對著倒在地上的孫濤又是一腳踹過去。
“砰!”
孫濤蜷曲著身子,他很疼,同時也喝醉了酒,但還是憤怒地喊道:
“你有病啊,打人!”
“對,我就是有病,我他娘的當初就是瞎了狗眼,還想著培養和拉你一把!”
就在此時,
原本掛在孫濤肩膀上的那一團蜷曲著爬到了周澤麵前,
嘴裡發出著“吱吱吱吱”的聲音,
女屍聽到了,
周澤也聽到了,
但孫濤聽不到,
他那個未出世沒真正看過這世界一眼的孩子,
在這個時候居然齜牙咧嘴,
對著打他父親的人,
發出了憤怒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