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得非常不錯,”通訊終端那一頭,蘇長風正狠狠地誇了他一句,“那年輕人我們會想辦法引渡回星門這邊,但帝國那兒可能還會有些波折,我們派了一支特彆行動隊去接應你。對了,領頭的人你可能也認識,我讓他給你帶了一些東西過來——”
他有些感慨地看著麵前這少年。
當時吸引對方進入時,不少人都持反對意見,是他和廖大使力排眾議。但對方顯然沒給任何人丟人,相反,可以說是大大出乎每一個人的預料。北境之戰也好,帝國之行也好。
星門方麵當然不止是派了他一個人前往帝國執行任務,但其他小隊要麼是還沒任何進展,要麼甚至還沒來得及從考林—伊休裡安動身。而這邊不僅僅是掌握了線索,甚至直接一舉將人給抓住了。
“大使館那邊對你也讚不絕口。”蘇長風說道,“那個人證對於星門方麵來說至關重要。雖然北境一戰後我們已經可以控製住第三賽區超競技聯盟的一些人,但要對那些藏在星門另一邊的人公開完成指控並定罪,還需要更有力的證據,那個年輕人便是其中一環。”
“星門另一邊……是地球上?”方鴴問道。
蘇長風點了點頭。
“行動的重心其實一直在星門這一側,要調查那些針對星門港的襲擊,還有這兩年發生在地球上跨星門的恐怖主義活動。要調查是誰在背後支持這些人,並暗中輸送利益,但這些人的身份成謎,甚至多數並不在國內——”
方鴴聽得似懂非懂。
這時候蘇長風身後傳來巨大的施工聲,那聲音甚至傳到了通訊終端的這一頭,震得光屏都是一抖。蘇長風這時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身後。
方鴴也好奇地注視著那一頭的環境。對方此刻看起來並不像是在星門港,狹長的通道內四周都是堅固的花崗岩,但閃爍的暗紅色應急燈與一條布滿管線的狹長通道看起來也不像是在艾塔黎亞。
“你們這是……?”
“這裡不是星門港,”蘇長風看起來挺長時間沒合過眼,胡子拉碴一臉憔悴,眼睛裡布滿血絲。注意到方鴴的神色,才搖了搖頭答道,“目前我們在西西伯利亞地下某處礦井之中,這邊通訊環境有些差……”
西西伯利亞地下某處礦井?
方鴴忽然想起最近在社區上鬨得沸沸揚揚的事件,說是有一批礦工在西西伯利亞某個地區失蹤了,那些事情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有人親眼所見一樣。他雖沒全信,但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但蘇長風他們怎麼會前往西西伯利亞去調查此事?
這事和星門又有什麼關係?
他知道蘇長風還在星門港警備部隊的序列之中,要不然此刻來和他接洽的一定是另有其人。星門港警備隊從屬於星門港,星門另一邊的事務其他單位是沒有資格越權的。
蘇長風見他神情,知道他猜出了些什麼。
他想了一下,開口道:“其實有些事情是到了該告訴你的時候了,畢竟接下來可能還要委托你繼續深入調查下去。有些事你可能得提前先作好準備,比如接下來星門還會進一步擴編。”
“這我知道。”方鴴答道。
他也不再是那個消息一點也不靈通,埋著頭隻知道向前衝的傻小子了。先不說團隊裡有個夜鶯小姐時時刻刻在關注社區上發生的事情。
而他自己偶爾也會關注一下官方發的通告。
但蘇長風搖搖頭,“公開放出的信息隻是極少的一部分,總之這件事的影響可能比你想象中還要大得多,具體原因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總之你先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星門可能會有變化。”
星門的變化?
在方鴴記憶中,星門自出現以來從未發生過任何改變。但蘇長風應當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何況他也隱隱約約察覺了一些信息,目前各國都在擴編星門港警備部隊的規模。
他又想起魁洛德團長與絲卡佩小姐對自己的提醒,黎明之星那邊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但在那之後他就再沒聯係上那邊過。
當方鴴心中再一次升起對黎明之星眾人的擔憂之時,蘇長風卻正好說到這件事上,“對了,”他說,“前不久你不是委托我們去幫你調查關於黎明之星那兩個正副團長的事情麼?其實我已經查到了,他們一個叫魁洛德,男性俄羅斯聯邦公民,37歲;另一個是絲卡佩,女性前美利堅合眾國國民,29歲,現已入籍俄聯邦。”
“絲卡佩小姐,魁洛德先生!”方鴴驟然聽到這個信息,連關於星門的事情都一下拋諸腦後了,忍不住問,“他們還好麼,黎明之星的其他人還好麼?”
“不太清楚,”蘇長風答道,“不過調查報告上說這兩個人目前已經被第二賽區重新征召,事實上是調入了俄聯邦星門港特彆行動部隊之中。至於其他人現在沒有消息,但想必也差不多。”
“什麼!?”
方鴴大吃一驚,被這個消息震得一時間有些失態。
他對聯邦星門港特彆行動部隊不太了解,但第三賽區星門港特彆行動部隊的成員,至少是要有選召者資格的。所以這個為第二賽區重新征召,它究竟是怎麼一個征召法?
他忍不住問道:“重新……征召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蘇長風對他的驚訝並不意外,“這正是我想告訴你的事情,星門港的擴編並不僅僅是放出更多的準入許可,也包括對已經失去星門資格的選召者的複用。接下來你可能會看到許多熟人,但先不要太驚訝。”
但這怎麼可能不驚訝?
“可失去了星輝的人,”方鴴大惑不解地問,“怎麼還能回到星門之內?”
“還記得你的來曆麼?”蘇長風問。
“偷……偷渡?”
蘇長風瞪了他一眼。
方鴴因為過於驚訝一時間思維都有些短路,結結巴巴地改口道:“不對……是觀光客,但大量將觀光客放入星門之後,這對各國來說有什麼好處?而且已經失去了星輝的人,還可以通過觀光客的渠道進入星門麼?”
他還是不太理解。
蘇長風點點頭,“曾經不可以,但接下來就說不定了,這正是星門的變化之一。兩個……”他猶豫了一下,止住了口,“剩下那一部分目前還在保密條例內,我暫且不能告訴你。不過選召者的擴編是趨勢,也是各國接下來的計劃之一,它和星門的B,C區擴建計劃也息息相關……”
“總而言之,”蘇長風總結道,“小鴴,現在你應當可以明白了,各國在星門計劃上已經孤注一擲,它可能會深刻地改變人類的未來,但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我們眼下在星門另一邊所做的一切,是有意義的。”
“但怎麼會突然之間如此激進……”
方鴴忍不住問道。
過去兩個世紀以來,人類一直穩步推進著星門計劃。從第一代先行者以來,一代代選召者進入其中,不僅僅是將超競技事業發展壯大,為商業運動帶來繁榮。
更重要的是人類也從星輝之中獲得無數有用的信息,科技從一個世紀之前便開始突飛猛進,人類的探測器而今早已可以輕易抵達柯伊伯帶的邊緣,距離踏出搖籃不過一步之遙。
正因此,星門港的B、C區擴建計劃從一開始並未有太多反對的聲音,人類也在一步步加深對星門另一邊世界的接觸,並完成自身文明的蛻變。
雖然這些年來,跨星門的恐怖主義活動,和頻繁出現在地球上的邪教徒,為星門計劃招致了一些非議,不知是誰在背後暗中鼓動的民眾抗議活動在地球上也日益常見。
但各國政府真的有必要直接將計劃推進到這一步麼?
那聽起來就像是正在準備應對某種危機一樣。
某種危機——
方鴴心中一閃,“第三禍星,各國政府在準備應對危機降臨了?”
“你越來越聰明了,小鴴,”蘇長風稱讚了一句,“第三禍星隨時可能降臨。各國上層掌握的信息遠比普通選召更深入得多,對此也早有預料,而這也和你接下來可能要去做的事情息息相關。”
“我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
“第三座水晶塔,你忘了麼?”蘇長風道,“眼下那個出現在艾爾帕欣的重要人證已經落網,但關聯著北境兩座水晶塔的第三座水晶塔還下落不明,對方如此重視這第三座水晶塔,寧願放棄在艾爾帕欣的計劃也要保住它,背後一定有什麼重要的謀劃。而且關於這座水晶塔,我們其實還有另一件事要委托你——”
“另一件事?”
“工匠協會的水晶塔是建立在以太脈流之上,是千年來艾塔黎亞人完成的最偉大的工程之一,用無數座水晶塔令以太脈流從狂暴變得有序,才能使它溫馴地為凡人所用。而以太脈流之下,其實就是貫通各大陸,貫通空海之上的魔力網脈——或換一個說法,也就是以太之海的表征。”
“由於這件事對於煉金術士們至關重要,所以他們其實也在抓緊調查此事。考林—伊休裡安的工匠們認為影人可能利用第三座水晶塔連接了魔力網脈的更深層,他們希望你能沿著這條線索,在找到第三座水晶塔的時候,去調查一下以太之海淺層……”
蘇長風停頓了一下,“另外我們也有任務,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在前往帝國各地時,考察一下辛塔安各地的蓋伊指數。各空陸的蓋伊水晶的儲量在大大減少,這個傳聞想必你也聽說過了,我們希望確認它是不是和光海的變化有關。”
光海即將熄滅。
方鴴忽然想起蜥人們曾經告訴過自己的事情。隻不過那時候他對於辛薩斯的光海沒有是什麼認識,時至今日才察覺出一絲意味來,但光海真會熄滅麼,它和各大陸的蓋伊水晶又有何關聯?
他看向蘇長風,有點為難。調查第三座水晶塔還好,反正他和邪教徒而今也是勢不兩立的關係,無非是順收為之。但要去考察以太之海的淺層,調查光海的變化什麼的,對於他來說是不是有點為時過早了?
七海旅團還隻是一個小冒險團而已。
雖然他是巧合地抓住了軍方的目標,但那也是靠對方一頭撞上門來,他正好有艾梅雅與瑪爾蘭神選的聖徽在身,又正好了解過銀之塔與書卷騎士團的事情。
蘇長風此刻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啞然失笑,搖搖頭道:“你也彆太過擔心,我也隻是告訴你這些信息而已,並不是讓你一定要去做到。不過你之前總是表現得太過神奇,讓大家都忍不住有了這之外的期待,說不定你這次也能再創造一個奇跡也不一定,我相信有許多人都是這麼想的。”
方鴴這才點了點頭。
他心下還突突直跳,但倒不是緊張。一方麵是終於得知絲卡佩小姐和魁洛德團長的信息,而且得知黎明之星可能不久之後要重返艾塔黎亞的驚訝與喜悅。
另一方麵也是得知了如此多震撼的消息。
星門港的變化,各國政府的計劃,第三禍星的降臨。而有些東西蘇長風沒說,但他其實也能猜得明白,各國如此緊迫地擴張星門計劃,第三禍星的降臨肯定沒想象之中那麼簡單。
第三禍星真的隻是影響艾塔黎亞那麼簡單麼?
蘇長風自己此刻也在西西伯利亞的地下礦區之中,星門什麼時候還要負責調查地球上的事務了,何況還不是發生在國內的失蹤案?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些年來地球上異象頻現,各種流言在社區上傳得很廣,雖然其中大部分都已被證偽,但還是在民眾之中形成了一股不小的聲音。
那些為人所煽動的抗議運動正是因此而來。
再聯係上北境他曾經在影人那裡聽過的那些話語,方鴴隱隱感覺第三禍星的降臨,可能會極大改變未來星門兩端的一切格局。
蘇長風提前告訴他這一切,一方麵是他在帝國的活動看起來得到了星門港方麵的信任,一方麵看起來也是為了給他一個緊迫感。方鴴的確感到了這樣的緊迫感,變化將至,七海旅團必須要在那之前找準未來的航向。
由於一時間獲得的信息太多太雜,他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最先的目的,愣在光屏之前發了好一會兒呆。
倒是蘇長風看著他,主動問了一句,“你還有什麼想問的麼?”
方鴴這才反應過來,看著對方問道,“我想知道那個年輕人的身份。”
蘇長風說了這麼多,但那個年輕人才是這一切的起點,其背後的幕後主使者在北境的謀劃,還有那遺失的第三座水晶塔的坐標,其背後無不和那個年輕人聯係在一起。
要弄明白這一切,他至少得知道對方究竟是誰,為什麼軍方對此如此重視。
可惜當日在仲裁庭上,那年輕人最後選擇一言不發。在真理之域中,對方要麼口吐真言,但也有一言不發的權力。
雖然在那樣的情況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一言不發本身也是一種回答。與邪教徒勾結,在艾爾帕欣發起一場針對鄰國的恐怖襲擊,放在艾塔黎亞任何一個地方都是不容置疑的罪證。
因此歐力的聖騎士們在守秘人的許可之下,在三位神祇的注視下,當場拿下了那個年輕人。不過對方在歐力騎士團的看管下,同樣沒透露出半點信息,他們唯一掌握的也僅僅隻是這個人證而已。
當然,巡查衛隊那邊自然也難逃其咎,那位總署署長連同一大批人同樣被捕入獄。七魔導士家族也受到牽連,但他們稍微好過一些,隻是正在接受聖殿方麵的調查而已。
畢竟推翻的也隻是艾音布洛克事件的調查結果而已,而艾什-林恩手稿的存在反而證明了七魔導士家族原本的說辭存在一定合理性,唯一牽連其中的也隻有那頭帝國的梟鷹。
但霍克公爵這個地位的人物,完全可以推脫自己隻是受人懵逼,雖然這對他在王廷的聲望極為不利,但總好過陷入與邪教勾結這個泥坑之中。
隻要那個年輕人一天不開口,方鴴也一天拿那位公爵大人沒辦法。
而且這件事真正的關鍵,其實是帝國本身的態度。
“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蘇長風答道,“那年輕人與超競技聯盟北美分部背後運作的一個基金會負責人有絕對的親緣關係,雖然親緣關係說明不了任何事情。但掌握了這個人證,我們就可以申請對其進行進一步調查。”
“國內這些小角色,在我們看來根本不算什麼,就算這一次把他們清理乾淨,那些人總還能再安排一批人滲透進來,”他搖了搖頭,“但隻要查清了這個人與龍火公會,鴉爪聖殿之間的關係,那麼我們就可以正式向星門總署提出申請,要求第一賽區自查,甚至我們派人前往‘協助’調查此事,從而從根源上解決麻煩。”
“正因為涉及到跨國與跨區域之間的星門合作,因此我們才必須要掌握確切的證據,這個人證才會對我們如此重要。”
“可既然如此,”方鴴忽然想到一件事,“回想起抓捕的過程,我卻總覺得有些過於輕易了。”
“看來你也察覺了。”蘇長風有些意外地看著對方,在他印象中,這小子還是個典型的愣頭青,為了目標可以不顧一切地向前莽,才會搞出來偷渡星門,將整個星門機構都驚動了的事情來。
但好像不知不覺,對方竟然也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他沉默了一下,才問道:“那你說說看。”
“我隻是在事後才感覺到這一點,”方鴴一邊回憶起不久之前在艾音布洛克那場仲裁,一邊答道,“雖然的確七魔導士家族,帝國人給了我們很大的阻力。但在整個事件之中,我總覺得好像有一方隱身了。”
他抬起頭來,與蘇長風對視了一眼。
兩人從各自的目光之中看出了那個答案來。
第一賽區,超競技聯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