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羅昊最先喊出來,但卻是帕帕拉爾人手更快一些。隻見帕克騎在另一台弩炮上麵,大叫一聲:“讓你們看看什麼是專業弩炮手的實力!”
他用腳一蹬拉杆。
弩炮砰一聲投射出巨矛,震得他人在上麵都跳了一下。羅昊稍慢一刹,但一前一後兩支巨矛幾乎是同時從七海旅人號上飛出。
巨矛矛尖上裝有發光的螢石,在夜色下拋出長長的曳光彈道,第一發從三角帆船左後方偏了過去,然後延遲起爆引信鎖死,向矛尖上的灰水晶注入魔力。
夜空中亮光一閃,強光刺得所有人都忍不住閉上眼睛,爆炸的轟鳴接踵而至。但爆炸水晶陣仗驚人,實際殺傷力卻十分有限,與超小型魔導炮相較還遜色一分。
爆炸中心偏離死亡降臨公會的三角帆船約五十米左右,產生的氣浪抵達之後隻推得那小艇微微一晃而已。
第二發弩炮向三角帆船的中段飛去,這是羅昊發射的那一發。
三角帆船上死亡降臨公會的人都屏息看著弩矢尖嘯著向自己飛來。然而下一刻,巨矛在距離三角帆船大約十多米的地方撞上了一層無形的壁障。
一層白色的光暈從矛尖擊中壁障的地方蔓延開來,向四麵八方擴散開,呈現出一個環狀。木質的矛杆在下一刹那崩裂開來,木屑漫天飛舞,帶著矛尖從三角帆船下方飛了過去。
死亡降臨公會的人齊齊發出一聲歡呼。有人甚至喊了一聲:“他們也不過如此!”
但不是每個人都盲目樂觀。對方船上裝有弩炮,還有爆炸水晶,更重要的是——有風元素護盾。天曉得那護盾有多厚。
雙方都已進入接戰距離,但自己一方船上的魔力護盾卻十分薄弱。三角帆船一方的艦長已意識到危險,並大聲下令讓水手轉向,試圖拉開距離。
魔導炮有射程優勢——
槍炮官同樣也在想其他人尖叫:“快填裝啊,你們在愣著乾什麼!?”
炮手們這才如夢方醒,七手八腳開始下一輪填裝。
但他們何嘗不是一開始就在拉開距離,隻是在七海旅人號驚人的速度麵前如此徒勞,雙方距離不但沒有縮短,反而接近到了三鏈地之內。
三角帆船一方試圖發揮自己轉向靈活的優勢,但此刻如夢方醒已經晚了一點。
“魔力護盾展開範圍十五米,”方鴴的聲音透過通訊水晶傳遞到每一個人耳朵裡,“第二輪射擊注意修正參數。”
三角帆船四周那層無形的壁障,就是其上船用魔導爐自帶的護盾,就像他們在灰岩先生平台上那個魔導爐的護盾一樣,但那個功率還要更弱一些。
不過船用魔導爐自帶的護盾一般隻能應急,抵擋一下選召者的攻擊問題不大,但在艦對艦之間的戰鬥中,基本聊勝無於。
七海旅人號艦艉甲板上,帕帕拉爾人正手忙腳亂地利用船尾的小型吊車為弩炮進行再填裝,一邊大聲抱怨:“射得準有什麼了不起的,至少我的成功起爆了,哼,不過一發啞彈而已!”
他先前和羅昊打賭,看誰先在這場戰鬥之中拔得頭籌。
帕帕拉爾人忙完手邊的工作,急急忙忙向那邊看去。
但羅昊的工作比他簡單多了。控製吊車再填裝,修正射擊諸元都由妖精小姐一並完成。而後者隻需要出一把子力氣,搖好絞盤,將弓弦複位。
“你這是作弊!”帕帕拉爾人氣得在弩炮上跳了起來。
羅昊回頭看了這家夥一眼,“有本事你也用啊?”
“我才不用!”帕帕拉爾人自有身為十字弓射手的矜持,用尖酸刻薄的語氣諷刺道,“你這借助外物算什麼本事?”
“我是和塔塔小姐合作罷了,不服你也可以去找塔塔小姐,她一定不介意。”
羅昊明目張膽地反駁,甚至還用上了激將法。
但他低估了帕帕拉爾人的無恥程度。
“我不屑於此!”
帕克大聲宣布。
然後他馬上從弩炮上跳了下去,鬼鬼祟祟繞到另一邊,“塔塔小姐,快幫我稍微修正一下射擊角度……隻需要一點點就可以了!”
好在塔塔小姐並不計較這個。
她從妖精之心上移開目光,心思一動。
帕帕拉爾人弩炮上的齒輪立刻咯吱咯吱轉動起來。
七海旅人號再填裝要比對方快得多,第二輪射擊抵達隻用了三角帆船上魔導炮射擊間隔一半的時間。
而這一輪射擊,七海旅人號上艦首的那一台弩炮也加入了其中,洛羽與姬塔正在控製那台弩炮。
三發弩矢尖嘯著飛抵——
在死亡降臨公會眾人驚恐的目光之下,一發擊中三角帆船船尾,一發擊中桅杆附近,還有一發在中段乾舷附近炸開。
為了謹防對方藏一手——故意縮小魔力護盾的籠罩範圍。考林人很喜歡這麼乾,在第二輪打擊抵達前展開,以撞碎爆炸水晶——因此三發弩矢的起爆點都定在三角帆船二十米開外。
火焰與氣浪幾乎刹那之間三角帆船吞沒了進去,與魔力護盾閃爍的白光交相輝映。
護盾正劇烈晃動。
甲板上一片大亂,許多人都站立不穩,倒在地上。船長在問魔力護盾還剩下多少能量,但得到不過是一個令人絕望的回答。
翼帆已經完全張開了,但船隻轉向的速度在眾人眼中慢得像是蝸牛。槍炮官幾乎是聲嘶力竭,令魔導士們不要再吝嗇魔力,直接用法術對魔導炮進行注能與預熱……
“有人要倒黴了。”
德熱班號這時候正離得遠遠的,掛起半帆徐徐向戰場外駛去。大副站在上層甲板上,正舉起望遠鏡關注戰場,向死亡降臨公會船上一掃之後,如此說道。
“就他們這個樣子,我們也能輕鬆應付,”青年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屑,補充了一句,“可惜,不過這些人是什麼來頭,他們不擔心海爾法家族找他們麻煩?”
“冒險者居無定所,四處漂泊不定,”老船長悠然答了一句,反手將煙鬥在船舷上磕了磕,“海爾法家族拿他們有什麼辦法?”
青年輕輕哼了一聲。
這時德熱班號上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呼聲,將兩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三角帆船一方終於完成了他們的最後一輪射擊準備——對方的船長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令風船作側向二十五度傾斜,這樣令兩側甲板上的火炮可以進行一輪齊射。
火光閃爍,炮口的氣浪甚至將另一邊的人掀飛了幾個,從甲板外落了出去。所幸那幾人都風元素適性,晃晃悠悠漂浮在外麵,反手去抓住風船之外的繩網——
魔法閃光與七海旅人號的第三輪弩矢正好在半空之中交錯而過。
前者後發先至,正中七海旅人號外圍的青色護盾,並在下一刻綻放出耀眼的閃光。沒有殺傷力的氣浪穿過護盾,將方鴴大衣的領子揚起,隨風飛舞著。
“風元素護盾下降百分之十,妖精之心運轉正常,功率損失不超過百分之三。”
塔塔小姐的聲音正在他心中響起。
“準備下一輪攻擊。”方鴴冷靜地回答道。
三支巨矛在他注視下再一次擊中了三角帆船,起爆點比上一輪還要更靠近一些。
第一枚與第二枚灰水晶爆炸的閃光直接扯開了三角帆船的魔力護盾,白光在猛烈一閃之後,如同鏡麵一片片片迸裂開來。
船體內部也發出一道閃光,巨響掩蓋在了爆炸聲之下,但方鴴看到隨後濃煙滾滾升起,三角帆船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
看起來是魔導爐過載。
這也是魔導爐自身護盾的弊端之一,它由魔導爐直接提供輸出功率,一旦超過臨界點容易引發魔導引擎本身癱瘓。
第三支矛穿過護盾,擊中了三角帆船的中段,並在那裡引發了一場爆炸。爆炸直接報銷了兩門魔導炮,並將甲板上所有人震倒在地。
七海旅人號船首,博物學者小姐舉起小手用力握了一下拳頭。
這一發弩矢是她打的。
“見鬼!”
帕帕拉爾人正鬼哭狼嚎,“這不算,要不是我們先打掉了對方的護盾,她也不能命中!”
“不不不,把對方的魔導爐打壞了,這也算是造成了傷害,”羅昊提出另一個看法,“所以是我贏了。”
“等下,”帕克反應過來,“我們都對護盾造成了傷害,憑什麼是你?”
“誰最後一個造成傷害就算誰的。”
“哪是誰?”
兩人忽然停下來,麵麵相覷。他們之前爭先恐後,誰還記得誰先打出那一發,雖然他們都有係統,可係統的戰鬥記錄中又沒有關於弩炮傷害的記錄。
“塔塔小姐!”
羅昊立刻反應過來。
可惜妖精小姐安安靜靜地,並不會理會他們。
三角帆船上起了大火,那隻是一艘小艇而已,還沒有七海旅人號一半大小。方才那一擊在它船體中段留下了一個大口子,火焰與濃煙正從中滾滾而出。
受了傷但沒死的人在甲板上鬼哭狼嚎,雖然星輝可以保命,但傷痛還得自己承擔。
沒多久,對方升起了白旗。
其實兩邊也沒離多遠,這會兒已經接近到了一鏈地之內,一百多米。死亡降臨公會的風船正傾斜著,懸浮在空海上起了熊熊大火,水手們忙著救火——
對方船長的聲音,也遠遠從那邊傳了過來:
“停戰,我們認輸!”
方鴴這才及時讓七海旅人號停止了下一輪攻擊。
對方已經舉白旗,再打下去未免不合規矩。他讓希爾薇德用燈光信號通知遠遠停在戰場邊上的德熱班號,讓他們過來救人。
……
德熱班號遠遠圍觀了戰鬥的全過程。
當其中一方升起白旗時,上麵的水手甚至忍不住吹起口哨來。
空海上的生活相當枯燥,一般水手的日子更是無聊,船上一場打架鬥毆都能讓這些無聊的男人興奮起來,何況是圍觀了這麼一場好戲。
戰鬥相當精彩。
看著飄然遠去的七海旅人號,船長甚至也讚歎一句:“真是一艘漂亮的船。”
“他們讓我們過去救人,”瞭望台上,水手看著那邊閃爍的燈光信號,向下喊了一句,“怎麼辦,船長先生?”
“靠過去。”船長答道。
然後他才回過頭來,向自己的副手問道:“你怎麼看?”
“炮手炮術不差,”大副在意的是先前的戰鬥,“第一輪射擊時,兩邊至少有六鏈地,一千米之外首輪命中。”
羅昊第一輪射擊雖然是撞碎在了魔力護盾上,但船用魔導爐的護盾脆得好像是紙一樣,一般是直接算在船體本身的血量之內的。
按選召者的說法,那也是結構抗。
所以擊中護盾,基本也可以擊中風船本身沒什麼太大區彆了。
“嗬嗬,”船長笑了笑,“我的副手方才可不是這麼說的,我記得那位先生告訴我這場戰鬥他更看好前一方。”
大副畢竟是個年輕人,撓了撓頭,“但我可沒想到,那艘快速帆船上竟然會有艦載護盾。這可真是古怪,船長先生。”
“是的,”船長點點頭,“在我印象當中,也隻有四等以上的主力艦上才會安裝有元素護盾。還是說主力艦的護盾也小型化了,這是工匠們的新技術?”
兩人倒並未在糾結於武備。
七海旅人號上裝有弩炮,但空海上航行的風船少有完全沒有自衛能力的。
連他們護送的兩艘廂式飛艇上都有足足七座弩炮。
不過在這片空海上討生活的人,一般不認為弩炮算是‘武備’。畢竟在大型魔導設備麵前,弩炮的射程與威力實在是不夠看的。
即便是安裝了爆炸水晶也是一樣。
老船長將船上的首席煉金術士叫來詢問了一番,但得到的也幾乎是相同的答案。
煉金術士答道:“那風船上有很多考林—伊休裡安的風格,但又不全是考林人的造船技法,好像還有一些矮人的風格在裡麵。”
“這也不奇怪,矮人與考林人本就是同盟。”
“不,你們不是煉金術士,可能不太了解這方麵,”那煉金術士搖搖頭,“矮人與考林人的工匠是互相影響,但他們造船的風格卻是大相徑庭。”
“對了,”後者想了一下,忽然問道,“兩位聽說過伊斯塔尼亞的工匠麼?”
“你是說那片銀沙沙海麼?”
老船長年輕的時候倒是去過那個地方。
“是的,”煉金術士目不轉睛地盯著七海旅人號縮小的影子,“有些奇怪,我年輕時去過坦斯尼爾求學,學習那裡的煉金術。我總覺得這船上有些風格,有當地船匠的手筆。”
他連連驚歎:“真是有意思。”
“這真是一艘古怪的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