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頭鷹?”
絲卡佩等了許久,才敢從人群之中走出來,靠近坐在三號位置的那個人。
那個人披著一件厚厚的大衣,叫人難以從背影上分辨出其身份,聽到絲卡佩的聲音,他才轉過身來。但顯露在後者麵前的,卻是一張略有些陌生的臉。
“貓頭鷹先生被那些人盯住了,”那是一張有些年輕的臉孔,蒼白的皮膚,略有些卷曲的頭發,灰綠色的瞳孔,顯露出明顯的斯拉夫人的特征,“絲卡佩小姐,我們過去見過一麵的,在列日,你還記得麼?”
絲卡佩平靜了下來。
“你是那個當時那個送信人?”
年輕人點了點頭:
“團長他讓你們儘量不要互相聯係,當時是由我來送信的。”
“是的,我認出你了,”絲卡佩答道:“團長他怎麼樣?”
“他很好,不過最近他很忙,可能要有一段時間才會和我們聯係。”
“我明白他的意思。”
絲卡佩轉過身去,透過餐廳的透明幕牆上光影交錯的廣告,向外麵看去。這裡是空港最繁忙的區域,通過幾條人工棧橋的入港人員正川流不息,尤其是這個月以來,貨運與客運飛船的抵港的頻率明顯提升。
她默默看了片刻,才再回頭來問道:“貓頭鷹他不會來了嗎?”
“是的,絲卡佩小姐,”年輕人略有點拘謹地答道:“事實上我們見麵的時間也最好縮短。”他一邊說,一邊看了看自己的個人終端上顯示的時間。
絲卡佩看著對方的眼睛,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問道:“貓頭鷹提供的消息是真的麼?”
“不久之前死在空港的那個工作人員,那個蛇頭,真的和那件事有關……?”
……
方鴴出門的時候,正看到自己隊伍中的魔劍士少年從樓梯轉彎處走了上來,對方雙手捧著一個木盒子,步履不緊不慢。他趕忙將其叫住,並指了指那個盒子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箱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盒子,答道:“一把劍。”
“一把劍?”
箱子一副正是如此的神色,點了點頭。
“買的?”
“不,有人送的。”
“有人送你的?”方鴴有點意外,但更多的還是狐疑,下意識問道:“什麼人?”
箱子停了下來,仔細想了一下,好不容易才記起那個名字,“伊斯特拉,”他又認真地確認了一遍:“伊斯特拉。”
方鴴拍了一下額頭,意識到自己這麼問等於白問,“我是說對方的身份。”
“好像是一個麵包店的老板。”
“於是一個麵包店的老板送給你了一把劍?”
“是的。”
“那麼你幫了他什麼?”
箱子再想了一下,覺得也沒幫過對方什麼,於是搖了搖頭。
“……”方鴴這下是徹底迷惑了。他假設箱子是完成了一個委托,然後獲得了獎勵,這還尚可理解。但現在又是什麼道理,他們初來乍到,在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對方憑什麼就無緣無故送箱子一把劍?
“所以這家麵包店今天剛剛開業,這是開業酬賓活動?”
箱子搖頭,“沒有。”
方鴴心中其實也沒指望,畢竟又有誰會腦子不開竅,麵包店的開業酬賓會用劍做禮品的?
“那是你認識那個麵包店老板?”
箱子再搖頭,“也不認識。”
“好吧,”方鴴歎了一口氣,指了指那個盒子,“讓我看看這把劍。”
箱子倒也不拒絕,打開蓋子,木盒子裡鋪著銀色的精靈綢緞,一柄細劍平躺在其上,劍約有一臂長短,帶劍鞘,通體黝黑,鏤空的籠柄精美得像是一件藝術品。
方鴴有點意外,先不說這把劍本身如何,單單說木盒裡鋪墊的精靈綢緞就十分珍貴,那是精靈們特有的古老技藝,它們隻出產自艾文奎因與南方的巨樹之丘。
他可不會犯買櫝還珠的錯誤,用來墊劍的東西已是如此不菲,其劍本身又會如何不凡?當然不排除有人故意營造這樣的錯覺,但真若如此好像又有點多此一舉。
因為對方這麼做的理由又是什麼?
他原本有些以為這是一個拙劣的騙局,但現在看來這騙局的代價好像有點高。隻是代價高不意味著這不是一個騙局,也有可能對方圖謀更大,方鴴自問不是一個陰謀論者,但吃了這麼多虧之後總得有點警惕心。
他不禁走到樓梯口往下看了看,生怕會突然冒出一隊衛兵,說他們盜竊了某某貴族的傳家寶物之類的。
但大廳下麵人來人往,雖然人聲嘈雜,但好像並沒有什麼騷動的樣子。有個幾個鴉爪聖殿的騎士在那裡盤問客人——但他們是一早就在那個地方,也談不上有什麼異常。
方鴴這才走回來,又對箱子問道:“你用過這把劍麼?”
他有點懷疑這是什麼詛咒物品。
箱子想了一下,答道:“我用不了。”
“什麼意思?”
“這劍生鏽了,我把它拔不出來。”
“生鏽了?”方鴴嚴重懷疑這個說法,他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保養得很好的劍像是生鏽了的樣子。他拿起劍,用力拔了一下,但果然紋絲不動,劍刃好像是被卡死在了劍鞘之中一樣。
方鴴舉起劍來,左右看了看。但他絕對不會像是箱子一樣認為這是因為劍生鏽了的原因,這多半是劍被施用了某種魔法,隻有特定的人才能將其從劍鞘之中拔出的原因。
就像是那把著名的聖劍晨光一樣,隻有具有三個王室血統的人,或其認定的守劍之人,才能將其拔出。
但他檢查了一陣也檢查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隻好又將劍放了回去,不知為何,心中無意之間想起了不久之前希爾薇德告訴他的那件事——克萊沃家族與他們世代所守護的那把魔劍。
不過他馬上搖了搖頭,當然不會認為眼下這把劍與那把魔劍之間有任何聯係。這天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箱子上街逛了一圈,就平白無故被人送了一把傳說中的魔劍?
就算是最離奇的小說也不敢這麼編。
倘若真是如此,他不禁要懷疑一下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麼天大的陰謀。但方鴴暫時也理不出什麼頭緒,這可能真的隻是一個巧合,類似的奇遇在艾塔黎亞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有可能原住民隻是單純看你順眼,就送你一件好東西,畢竟不同的人性格不同,有些人就是如此特立獨行。方鴴也隻能感歎一下人與人真是命不同,有些人就是為上天所眷。
他蓋上盒子,才對箱子說道:“要是你暫時用不了它,就把它收好,彆讓太多的人看到。”
他暫時還有其他事情,不能浪費在這裡太久,這把劍雖然來曆成疑,但他一時間也分不開身去一探究竟,隻能暫時如此處理。總也不能因為有些疑惑,就把劍給丟了,七海旅團還沒膽小到那個程度。
何況有能力指定主人的魔法劍——不管它是不是魔劍,都絕非凡品。
對於他的叮囑,箱子隻點了點頭。
看著箱子慢條斯理走向自己的房間。冬日的陽光正從走廊另一頭的窗戶湧進來,穿過少年的肩頭,隻在木板鋪陳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方鴴不禁感歎了一下單純真好。
他卻忘了,幾曾何時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告辭了箱子,走下樓來到大廳中,羅昊迎麵走了過來,“他離開了,”他開口就說道,並不著痕跡地將一張紙條塞到方鴴手中,“你下得來比我想得要慢一些,你看到箱子了?”
方鴴點了點頭,他將目光放在大廳中那些鴉爪騎士身上。他們是很低階的騎士,肩頭上沒有灰羽披肩,頭盔上也沒有鴉羽,他們正低聲盤問著旅店的老板,其實就是想討一些免費的酒來喝。
“有人送了箱子一把劍,”他答道:“我問了一下情況,那把劍有些不凡,至少是一把魔法劍。”
“魔法劍?”羅昊顯出些意外的神色,“就是方才他手中拿著的那個盒子?”
方鴴點了點頭。“先不說這個,說說這邊吧,剛才是怎麼一回事?”
羅昊也回頭去看著那些鴉爪騎士,開口道:“這邊不方便說話,我們邊走邊說。”他一邊說一邊向前走去,直到走出那些鴉爪騎士的視線,來到樓梯的入口處,才再度轉過身來,“那些鴉爪騎士要我們配合他們調查,他們似乎想讓你和希爾薇德到他們的聖堂去一趟。”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方鴴徑直搖頭,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絕,“我總懷疑他們是對希爾薇德有什麼企圖,我們絕不能聽從他們的吩咐,再說還沒分清這些人究竟是敵是友。”他一邊說,心中不禁想起昨天下午的那一幕,“再說我們並不打算在這裡留太長時間,說不定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羅昊答道:“我們最好還是少和這些人打交道為妙。”
方鴴舉起右手來,手中握著對方不久之前塞給他的紙條,問道:“這又是什麼?”
“這就是我讓你下來一下的原因,”羅昊正走上樓梯,這時回過身來答道:“在那些鴉爪騎士離開之後,有一個有些奇特的人找到我,告訴我他的‘主人’認識我們,他有一些東西想要交給你。”
“交給我?”方鴴有點意外。
“就是你,他指名道姓,否則我也不會留下這來曆不明的東西,”羅昊答道:“他說:‘這張紙條交給尊敬的艾德先生,我的主人曾經與他有過一麵之緣,他知道你們正在調查的東西,若你們想知道更多,請看紙條之上的內容。’”
方鴴楞了一下,心想在這個地方怎麼會有人認出自己,他先本能地感到一陣不安,但很快又鎮定下來,然後打開手上的紙條,閱讀了起來。倘若來者是敵非友,那麼來的就不應當是一張紙條,而是大批的敵人。
對方用這麼神神秘秘的方式,要麼是與他們並非敵人,要不就是有求於他們,或者雙方之間還存在合作的可能性。
而對方說與他有過一麵之緣,方鴴不禁在腦海之中盤算著自己曾遇上過的那些人,誰會用這樣的方式來見他?
打開的紙條上隻有幾行簡短的文字:
‘倘若你們想知道這個地方發生了什麼,鴉爪聖殿的人掩蓋著什麼樣的秘密,今天傍晚,太陽徹底沉入地平線之後,我會派一個人來見你們。跟著他,他會帶你們來見我,在這裡你們會找到你們想要的東西——’
方鴴拿著這既沒有署名也沒有落款的紙條,愣了一下,上麵說會派一個人來見他們,但既沒有說來的人是什麼樣貌,也沒說雙方如何取得聯係,讓他們怎麼確定來的人就是真是對方派來的人?
他不由看向羅昊道:“這確定不是什麼惡作劇?”
“但至少對方知曉我們的身份。”羅昊答道。
“這倒也是,”方鴴將那張紙揉作一團,劃燃一根火柴點燃了,“你沒有把那個人留下來?”
“這正是我說那個人有些古怪的原因,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鎮民,但目光有些呆滯,像是被什麼法術操縱了一樣,說話也結結巴巴的,反反複複就是那幾句。”
方鴴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你是說那個人隻是一個傀儡?”
羅昊輕輕點了點頭。
“心智法術是違反《星門宣言》的。”
“是選召者施展心智法術,或者對選召者施展心智法術,”羅昊糾正道:“但原住民對原住民施展則沒有這個限製,何況雖然星與月議會也一直反對濫用心智法術,但違反規定的人數不勝數,你總不能讓大多數心靈法師直接失業。”
方鴴問道:“所以對方可能是一個原住民?”
“隻能說有這個可能性,”羅昊看向方鴴:“你打算怎麼辦?”
方鴴看著手中的紙團燒成灰燼,用厚厚的手套輕輕一揉,讓其紛紛化作粉塵落下。就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已經在心中與塔塔小姐商量過,作為一個出色的煉金術士,他還不至於連這點小麻煩也擺不定。
他答道:“這是冬至日前後,現在太陽下山的時間差不多是六點左右,那時候其他人差不多都已經返回旅店了,我們就靜等到那個時間,看看對方究竟在故弄什麼玄虛好了。”
“你決定相信一把?”羅昊問道。
“可以試一試,”方鴴顯得有些平靜:“就算有什麼陷阱,也很難留得住戰鬥工匠。要是他們對我的發條妖精感興趣,大不了送幾個給對方好了。”
“你打算用發條妖精?”羅昊這才有些恍然,感歎了一句:“戰鬥工匠還真是方便。”
方鴴不置可否,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來,開口道:“但今天晚上,我們得安排人守夜了。”他們雖然一口回絕了那些鴉爪騎士,但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現出這樣的意圖,他們總得小心一些行事。
而且眼下他們身份暴露,雖然目前還看不出來對方究竟是敵是友,但這也至少說明灰鴞鎮對於他們來說可能並不那麼安全。“等過了今天,我們明天一早就離開這個地方。”
羅昊點了點頭,心中也深以為然。
下午四點過後,出去探查信息的七海旅團成員陸陸續續返回。
關於鴉爪聖殿和影人的調查並沒有什麼進展,一行人不過隻打聽到一些旁枝末節的信息,倒也不是說鴉爪聖殿在本地的治理深得人心,不過就和外麵旅店的主人一樣,大多數人並不敢輕易談論與聖殿有關的事情。
不過因為影人帶來的恐慌情緒,人們似乎默認了鴉爪聖殿在這本地的高壓統治,並且以對抗尼可波拉斯為由,聖殿在北境許多地方收取在王國稅之外的宗教稅。
這筆額外的開支導致了許多中小手工業者破產,讓北地住民原本就拮據的生活陷入赤貧,大工場主們也怨聲載道,不過貴族們卻出奇地保持了沉默。
這讓人不難想到,鴉爪聖殿背後顯然與貴族們達成了什麼利益交換。
不過在北地這個嚴苛的局麵下,倒也不能說這樣的做法有什麼不對。畢竟憲章城毀滅,艾爾帕欣又收回了自己的軍隊,在廣大的鄉野是依靠鴉爪聖殿的騎士們才能與尼可波拉斯的龍獸對抗。
要維持這些騎士的開銷,本身就是一大筆耗費,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這筆錢當然應該由托庇於其庇護之下的人們來支出。
倒是王國的苛捐雜稅,在這個時候顯得尤為不合時宜——
不過這看似合理的一切,在方鴴看來卻總有些說不出的錯位感,一個在王國北境突然崛起並不受其控製擴張生長的組織,未來會給這片土地帶來什麼,實在是難說得很。
艾丹裡安的追從者看來也不是那種超然於外的信徒,恰恰相反,這幾日所見下來對方在北方的統治表現出了一種非凡的野心與權欲,而人對於權力的渴望是無止儘的。
鴉爪聖殿看起來,也並不是對於考林—伊休裡安的神聖的統治權有什麼敬畏的樣子。當然方鴴與希爾薇德,還有七海旅團的其他人對這片土地都沒有什麼歸屬感,王國也不是他們這些選召者的王國,相比起原本統治這片土地的人,鴉爪聖殿詭秘的行為,總叫人感到有些不安。
隻是方鴴一時間也沒什麼想法,區區一個七海旅團很難改變這兒正在發生的事情,他最多不過是將這裡的情況上報給軍方,但說不定軍方應當早就了解這裡發生的一切了。
不過他們的原則是絕不會介入原住民的權力紛爭之中,何況眼下鴉爪聖殿也並沒有乾什麼出格的事情。
所有人當中,隻有夜鶯小姐一個人心細如發,帶回了關於上午發生在鎮上的那場襲擊的一些細節。在那場襲擊之中襲擊者表現得十分專業,他們在那座莊園一側的牆上用魔法炸開了一道口子,又從那道口子通向下麵莊園的地道之中。
他們從莊園的地牢之中救走了一些人,並擊退了聞訊趕來的守衛,然後迅速從原路離開,整個過程毫不拖泥帶水。在鴉爪聖殿的人趕到之前,襲擊者便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標,走了個乾乾淨淨,隻給騎士們留下一地雞毛。
這樣乾淨利落的行動幾乎是立刻讓人想到,在整個計劃的過程當中,在鴉爪聖殿一方應當有那些襲擊者的內應。
隻不過夜鶯小姐提出了另一種看法,畢竟在這次襲擊之前他們還親曆了一次對方襲擊審判場的行動。
當時襲擊者便從那裡救走了不少人,而大膽地推測,那些人當中或許原本就有人是被關押在那個莊園之中的,通過那些人的口述,不難得知關於那莊園之中防備的情報。
而襲擊者們的行動如此的迅速,前一天才發動了對於審判場的襲擊,後一天就立刻對莊園動手,顯然大大地出乎了鴉爪聖殿一方的預料。或許對方正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令聖殿措手不及的行動,正是為了趕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
“所以說那些人從審判場上救人,隻是為了得到關於那座莊園內部的信息?”方鴴聽了愛麗莎的推斷之後,問道:“他們真正的目標,是被關押在莊園內的人?”
夜鶯小姐點了點頭:“不過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而已,團長先生。”
“我看八九不離十。”羅昊答道。
方鴴也頷首表示認同。
“不過這事和我們沒什麼關係,知道是什麼情況就行了,”方鴴答道:“我倒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訴你們。”
說罷,他便將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和其他人複述了一遍。
關於多裡芬那具盔甲的事情,七海旅團內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而後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又親眼在都倫見過蘇菲帶來的那套盔甲。
因此對於方鴴三人在修道院之中遇上的事情,大多數人都顯得有些意外,不過就和之前幾次一樣,他們也仍舊對這套盔甲說不出任何所以然來。
不過一而再再而三地遇上這樣的事情,或多或少會讓眾人感到有些過於巧合。
倒是關於另一件事,大多數人都沒什麼異議,方鴴有些意外地意識到,好像七海旅團中的大多數人都對於那個鴉爪聖殿沒什麼好感。包括帕帕拉爾人在內,他們似乎也認同對方有可能對七海旅團沒安什麼好心。
因此守夜這樣的事情,倒是得到了一致的認同。
冬至的傍晚來得很快,下午四五點鐘天色便迅速暗了下來,夕陽的光芒穿過鎮外的森林,由古銅色轉為黯淡的紅光,然後繼而又漸漸消失。
最後一個回到旅店的人是天藍,這個小姑娘倒是帶回了一個好消息,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願意賣給他們一些修船用的木料的商人,並聯係好了一支運輸隊,第二天一早就可以與他們在鎮口會和。
“他們開價十分便宜,”天藍有點小得意,比劃著手對他們說道:“不過有一個要求,我們至少要足以保護他們安全抵達古拉港,他們其實急著離開這個地方。”
“那倒沒有問題,”方鴴答道:“野外遊蕩的龍獸對我們沒什麼威脅,保護這些人應該不成問題,再說我們本來也要前往古拉港。不過他們為什麼急著離開這個地方,灰鴞鎮眼下不是還算安全麼?”
“安全?”天藍有點誇張地搖了搖頭:“那要看對誰來說,老人和孩子還算安全,但青壯年可未必。選召者可能還算安全,但原住民可不一定。”
“那又是怎麼一回事?”方鴴有點意外。
“鴉爪聖殿的騎士在抓人呢,”天藍答道:“他們的人手也不是憑空生長出來的,有戰損就得有補充,他們從各地抽調人手,所有青壯年都必須加入他們建立的護衛隊中。在古拉港雖然也有鴉爪聖殿,但他們在那裡至少不敢這麼明目張膽。”
“還有這樣的事情?”
方鴴不由愣了愣。
但他正意外之間,忽然一聲輕響,窗戶上傳來石子砸在玻璃上的聲音。
接下來馬上就是第二聲響,這一次所有人都聽得清楚,不由向那個方向看去。方鴴心中一動,走到窗戶邊,向下麵看去——他們的房間是背對街道的,後麵是一條小巷。
而方鴴看得分明,那小巷之中分明站著一個瘦長的人影,身上披著一條鬥篷,正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小巷之中隻有一盞孤燈,而且天上飄著雪,他看不清楚那個人的樣貌,但卻看到那個人對這個方向點了點頭。
方鴴當即意識到這就是那個人所派來的人,他馬上轉過身去,對眾人比了一個在你們這裡等我手勢,然後走出門去,來到大廳,並從那裡穿入另一側的走廊之中,通過旅店的後門走了出去。
他一推開門,就看到遠處站在路燈下的那道影子轉過身,向一個方向進入小巷之中。對方走得不疾不徐,仿佛是剛好他可以跟上的速度——隻是行走之時步履略顯得有些僵硬,好像是木偶人一樣。
這一幕也應證了羅昊的猜測,來的人仍舊是一個被心智控製了的傀儡,方鴴對這樣的手段略有一些不屑,不過這也正好給了他施展的空間。
他想了一下,才從大衣下麵拿出一隻發條妖精來——那不是銀蜂,隻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I型發條妖精,就算是落在任何人手中,也不可能通過這隻發條妖精懷疑到他頭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