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呼——”
一片細小的纖塵,正忽而上忽而下,靈動得像是有了生命。
但往下看去,是一隻把眼睛瞪得老大的妮妮,正鼓著腮幫子使勁往上麵吹著氣,小胸脯一張一縮,尾巴也搖晃不已。
方鴴有點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在這裡耍寶,偌大的艦長室內,隻剩下小光球在天花板上飛來飛去,除了妮妮一呼一吸的聲音,顯得有點安靜。
一側是通往煉金工房的門,門敞開著。工作台上放著完成了一半的‘樣機’,那是改造狀態下的槍騎兵與銀蜂,還沒組裝起來,零件也七零八落的。
改造槍騎兵與銀蜂的工作比預想中困難不少,兩種類型的構裝並不是簡單組合在一起那麼簡單,新增加的共鳴水晶需要占用額外的配重與空間,散熱係統也要重新設計。
他先前遇上了不小的麻煩,陸陸續續改了十三個設計。第十四個設計誕生於第十三個設計被槍斃五小時之後,也就是眼下這一台。
不過工作的不順開始讓方鴴感到有些心緒不寧,於是隻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坐在這裡安靜一會兒,好讓自己找回‘靈感’。
但其實自從離開旅者之憩以來,他就一直有這樣縈繞不去的感覺。
不僅僅是沙耶克,其實塔達蜥人與雲層港的大主教早就預言了這個世界的變化,禍星降臨,世界改變——
隻是那究竟意味著什麼?
巨人與巨龍會重新歸來麼?
可惜沒有證據表明辛薩斯蛇人在麵對第一次災厄之時發生了什麼,來自於多處遺跡的壁畫上描述了黑色的火焰王座,而關於那時發生的一切,人們知之甚少。
他於無意中打開了社區,忽然一道黑色的巨大標題映入了視野之中,猶如古老的鉛版印刷一樣的字體顯得如此醒目:‘世界事件任務線,禍星降臨——’
他微微一怔,手好像不受控製一樣點開主貼,原來裡麵的內容是說有人在無意之中觸發了一條係列任務線。任務內容大約是從寒水港送貨鴉爪鎮的樣子,但在任務結束之時,卻意外地觸發了這條大任務線。
作者正對這個任務一頭霧水,因為任務線變動之後對於接下來也沒有任何提示,隻像是無用的信息一樣始終占據在他的任務信息欄之中,他隻好求助於其他人。
方鴴手默默向下劃動,懸浮在他麵前的窗口的反光倒映在眸子深處,這個人的情況與他略微有一些不同,他是直接觸發了龍魔女的任務線,進而進入了第三禍星的事件線之中。
往下看去,下麵陸陸續續有些人加入了討論,他們在回帖之中表明自己也遇上了同樣的事情。雖然不知真假,但方鴴發現這些人觸發任務的地點大多在塔倫,寒水港與凜風冰川一線,後麵兩個地方皆在寶杖海岸以東。
也還有幾個人,說自己是在伊斯塔尼亞,不久之前去過依督斯。
這些信息好像冥冥之中連成了一條線,要麼是他去過,要麼是他不久之前聽說過,或者將要去的地方。
接下來討論的內容出現了變化,人們對於任務本身達成了共識之後,便不再懷疑這個‘任務線’存在的真實性,他們轉而討論起與之相關的可能性。
眾所周知,係統似乎對於這個世界的運行有一種神秘的預見性,這條任務線既然存在,那就說明它在未來某一個時間一定會到來。
隻是人們似乎還沒意識到‘禍星’與自己能有什麼關聯,他們像是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一個遊戲的版本更迭,方鴴過去也經曆過類似的事件——在那些模仿艾塔黎亞的虛擬遊戲之中。
不過遊戲之中的版本往往落後真正的艾塔黎亞一個階段,在這個星門之後的世界確切發生了什麼之後,遊戲內才會更新相應的內容。
事實上很多選召者也喜歡將自己在艾塔黎亞的經曆,當作是在一個虛擬的世界之中活動——畢竟這裡有令人無法解釋的係統,星輝與信息化這種匪夷所思的東西存在。
不要說原住民,半個世紀以來人類也一直沒搞清楚龍騎士係統的本原。
它表現得像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但卻存在著許多完全無法用人類常識去解釋的東西,可一方麵兩個世界的人又可以互通——不僅僅是人類單方麵的進入,蘇長風與軍方早就證實了這一點。
他曾經就此詢問過塔塔小姐,妖精小姐想了一下之後告訴他:“信息是可以置換的。”
“兩個世界的物質基礎可能並不一樣。”
“但信息決定了物質應當表現出什麼樣的形態。”
方鴴聽得雲裡霧裡,至今也沒能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隻能說兩個世界的人對於世界本身的認知也並不一樣。星輝、以太與元素,就像是微觀世界的基本結構一樣,在這裡也深入人心。
他再看了一會兒討論,討論的話題都是一些他已知的內容,而他想要的線索,也在他們討論之間便已經得到了,因此似乎也沒有參與進去的必要。
後麵的討論再無營養,關上主貼,方鴴看了一眼帖子的熱度,上升得飛快,一小會兒的工夫便已超過他所發的那個帖子。
舷窗之外白雲飛渡,風吹得翼帆獵獵作響,七海旅人號正在雲層之上航行。
橫穿憲章城是前往古拉最近的一條航線。這條航線很少有船會走,眼下則更加危險,因此七海旅人號一直飛得很高,以防遇上盤踞在這一帶的飛行亞龍。
那種心緒不寧的感覺再一次從方鴴心中升起,促使他從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來。鬨出的動靜讓妮妮回過頭來,歪著小腦袋奇怪地看著自己的‘帕帕’,忽閃著大眼睛。
那片纖塵悠悠然落了下來,蓋在她臉上,讓她不重不輕打了一個噴嚏:
“阿嚏!”
妮妮伸手擦了擦鼻子。
方鴴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心中安定了不少,伸出手去,放在書桌上,讓妮妮爬了上來。
小丫頭順著那條自己最熟悉的‘小徑’,像是一隻靈巧的小猴子一樣,駕輕就熟地爬上方鴴的肩膀,並在那個專屬於她的位置盤腿坐了下來。
方鴴向外走去,正好看到甲板上帕帕拉爾人做賊一樣偷偷摸摸溜了過去,他在害怕前幾天還沒有呆足時間的禁閉室,但方鴴其實沒心思去計較這個。
“最近又沒有什麼事情?”他問一旁正在關注氣壓計的愛麗莎,這位小姐一邊正在做一件令他感到有點哭笑不得的事情——她一邊把自己的頭發末梢卷在船的輸熱管道上,把它燙成卷曲狀,一邊回過頭來看著他。
“親愛的船長大人,你是問我的新發型,還是彆的什麼?”愛麗莎俏皮地眨眨眼睛,問道。
“我是問古拉港。”
古拉港正好位於旅者沼澤的另一邊,隔著憲章城與旅者之憩遙遙相對,事實上兩者之間的陸上通道正需要從中經過憲章城。
那裡是考林—伊休裡安北方的邊境,跨過揚塵之海向北航行,便能抵達羅塔奧
那裡還是彩虹同盟控製的邊緣地區,與弗洛爾之裔所掌控的寶杖海岸北方一帶隔海相望,BBK下屬的幾個公會,尤其是傑弗利特紅衣隊也在那個地方相當有影響力。
他們要去那個地方與洛羽的父母會麵,那兩位對於他們來說應當稱得上是前輩,不過方鴴自從知道了自己父母的事情之後,總覺得有點莫名的緊張。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古塔的局勢十分緊張,因為龍獸的入侵,接連發生了許多起失蹤案件,過往旅行者時常被襲擊,甚至流傳著一個黑暗之中潛藏著可以抹殺人星輝的生物的傳說。
方鴴總覺得自己心中不安的源頭,正是來源於此。
他有點後悔與洛羽的父母定了這麼一個地方會麵,但失蹤案是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他又不好與長輩改口。
而且軍方那邊也傳來消息,停泊於彩虹空峽南麵的弗洛爾之裔的艦隊,似乎有一些異動。雖然方鴴覺得對方未必是衝著自己來的,可這相關的種種信息都透露著一股不詳的意味。
他之前便讓愛麗莎關注古拉港的消息,第三賽區有一個總社區,下麵還有許多地方論壇,彙聚著林林種種成百上千的消息,他和塔塔小姐也不可能一一去關注,隻好發動大家的力量。
愛麗莎撥弄了一下發卷,甩了甩頭發,輕描淡寫地答道:“還是那些事情,又失蹤了幾個人,多了幾場襲擊事件,龍獸入侵了某個小鎮,殺死了多少人。不過幸好,附近有另一座愛莎的聖殿,沒讓它們圍住聖殿展開屠殺——”
“這聽起來可一點都不好。”
“這有什麼辦法呢,正如沙耶克先生所說,那些龍獸像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北方諸領,羅戴爾、艾爾帕欣與芬裡斯都是半自治的性質,兵力本就捉襟見肘。”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更重要的是,王國的軍隊目前都彙聚在都倫北方一線,防範著南境的叛亂。要不是鳳凰大捷,現在的境況隻會更差。聽說連羅班爵士都回到了王城,看起來情況不容樂觀。”
“不過至少有一個好消息。”
方鴴微微一怔:“什麼好消息?”
愛麗莎有點俏皮地答道:“那就是伊斯塔尼亞那邊至少相安無事,看起來不會有人去煩那位大公主和阿勒夫殿下了。”
方鴴歎了口氣:“愛麗莎,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這也不算全然是玩笑,”愛麗莎答道:“彆忘了全靠了我們,否則現在伊斯塔尼亞恐怕才是大問題……”
方鴴不由想到他們在伊斯塔尼亞所經曆的那一場動亂。
要是真讓盲從者得逞的話,夜鶯小姐的話好像還真沒說錯,眼下的伊斯塔尼亞就並非是相安無事,而是一顆比南境還要大的定時炸彈。
“至於諾格尼絲呢,”愛麗莎又道,“要是崇山之心被帶走了,船長大人猜會怎麼樣?船長大人你有沒有發現,眼下的考林—伊休裡安還真是‘烽煙四起’啊。”
夜鶯小姐一邊說,一邊故意地看著他。
傳統意義上的考林—伊休裡安一共分為七個區域,四個王國,核心的王國是考林王國(地區),這是王國的政治腹地,中央所在,與艾爾帕欣、羅戴爾、南考林(南境、長湖地區)、伊斯、寶杖海岸與諾格尼絲五大區域。
最後,再加上芬裡斯這個自治領,與三個加盟王國——矮人之國,埃爾德隆;精靈之廷,艾奎因;以及沙漠王國,伊斯塔尼亞。
仔細想來,王國的十一個核心區域之中,諾格尼絲,南考林,伊斯塔尼亞,艾爾帕欣與芬裡斯好像都先後一起出了問題。南考林與艾爾帕欣也就罷了,要是芬裡斯和伊斯塔尼亞不是因為他的話,眼下整個考林—伊休裡安還真是一片‘烽煙四起’的場景。
想想看?
芬裡斯陸沉,艾爾帕欣又盤踞著尼可波拉斯與龍獸大軍。
南境叛亂蜂起,並隨時威脅都倫一線。
伊斯塔尼亞王都淪陷,沙之王、公主殿下與王長子皆陷於盲從者之手,而諾格尼絲以太流失,萬物正逐漸陷入枯萎之中。
到那時候,王國還剩下多少好的地方?
方鴴怔了一下,這才隱隱有點意識到自己不安的來源,黑暗信徒們好像在這一年之間搞了不少大事情。他還沒去過伊斯、艾奎因與埃爾德隆,寶杖海岸也隻是有一個前往的意向而已。
艾奎因那邊有好幾位拜恩之戰的英雄,布麗安公主看起來又十分精明,她父王想必也差不到哪裡去,精靈那邊理應當問題不大。而矮人則也是同理。
羅戴爾那邊他記憶中沒什麼大岔子,可寶杖海岸與伊斯,總讓他有點不妙的感覺。
“黑暗信徒們這麼大的手筆,已經遠遠超過當年龍魔女一事的規模了。要是他們事事得逞,眼下整個考林—伊休裡安眼下都有顛覆的危險。”愛麗莎這才答道:“船長大人所擔心的,其實正是這個吧?”
方鴴點了點頭。
“其實這些天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愛麗莎將自己的發卷從輸熱管上取了下來,直起身來,“黑暗信徒們這場‘盛大的宴會’,究竟是為了什麼。不過自從聽了沙耶克先生的那番話,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方鴴聽完這番話,心中竟有點恍然大悟的意思。
“他們在迎接禍星降臨?”
愛麗莎罕有地認真,點了點頭。
方鴴默然不語,好像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中最擔憂的那件事。
禍星將至,群魔亂舞,黑暗的信徒們好像早已從未知的渠道之中預知了這件事,並早早為此做好了準備。
而他們卻甚至連禍星是什麼也不知道,連馬紮克的那位老管家也無法告訴他們那個答案,畢竟正如其所描述——守誓人一族的命運,也終歸隻是與黑暗巨龍對抗而已。
可而今黑暗巨龍與屠龍聖劍的故事,上一個世代的傳說在這一個時代早已走到了儘頭,尼可波拉斯不過是這場曆史劇變之中的最後悲歌——它始於嘉拉佩亞,而又將終於那把妖精聖劍。
而那之後又是什麼,卻無人知曉。
艾塔黎亞的曆史,便是在這樣的災難與治世之間輪回往複麼,這一切的意義又是什麼?
這些高深的問題,好像與他們這個小小的冒險團沒有任何關係。因為正像沙耶克所說,龍魔女的任務到他這裡已經告一段落,無論是馬紮克、還是盧修斯,都沒有告訴他們將去向何方。
他們似乎理應當可以放下一切了。
把過去一年中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僅僅當作是一個任務而已。
但七海旅團之中,除了帕克那樣沒心沒肺的家夥之外,似乎沒有人可以僅僅把這一切當作是——一個‘任務’而已。
社區之上人們正興致勃勃地討論著這一切,一個虛擬的世界,一次版本的更迭,接下來會是更加刺激的冒險,大量的機會,可能許多人都會在這場改變之中一夜暴富。
甚至,更成為一方豪傑。
但是——
真的是如此麼?
或許是的,對於大部分選召者來說,艾塔黎亞隻是他們其中的一個選擇而已。
就算到了最萬不得已的境地,他們也還可以退守回地球之上。
因此每個人都可以在社區之上遊刃有餘。
“你說我們去思考這些,會不會顯得有些傻,船長大人?”愛麗莎回過身去,默默看著穿過船舷的氣流與雲霧。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忽然問出了這麼一句令方鴴有些意外的話。
“禍星降臨又能怎樣?”
“我們隻是選召者而已,亂世才有機會,而治世隻能令階級固化,看看那些大公會的所作所為,不就全然明白了?”
“理論上來說,我們不應當反對它,應當支持這一切才對。船長大人應該也看到了吧,社區上的人們正在興致勃勃地討論的事情,你猜猜那些人是誰?他們並不是現行體製之下的既得利益者,而是迫切想要尋求改變,擁有野心的人。”
“雖然當然了,這些人中的大多數人,可能最後也不過是他人刀俎之下的魚肉而已。在一場盛筵之中,最後能夠成為贏家的,歸根結底也不過就是那些人而已。”
“愛麗莎?”方鴴完全沒想到自己船上的夜鶯小姐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好像顛覆了他的認知一樣,有些不認識似地看著麵前的愛麗莎。
但這位雙胞胎的姐姐隻是笑了一下,回過頭來。“是不是有些嚇到了,船長大人?不過這些其實也不算是我真實的想法,隻是心中的一些牢騷而已。不過,它們卻是我問出這個問題的前提——作為選召者,我們真的需要擔心禍星降臨麼?”
方鴴不由有些默然。
在他肩頭上的妮妮看了看自己的‘帕帕’,在看了看愛麗莎‘阿姨’,她懵懂無知的幼小心靈之中當然完全無法理解這一番對話,不過也隱約可以看到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
她有點擔心地向後退了退,蜷縮起尾巴來,害怕地用小小的、雪白的牙齒咬了咬尾巴尖兒。
“如果考林—伊休裡安毀滅了會怎樣?”
“或者進一步說,如果艾塔黎亞毀滅了,又會怎麼樣?”
兩個問題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但方鴴卻立在原地沒有動,他心中動蕩不安的恐懼,這一刻仿佛才顯露出真容。
他麵前浮現出的,是希爾薇德、大貓人、艾緹拉小姐,與這場旅程當中所遇到的每一個人的麵容,他們中有些人是朋友,有些是與他有過師生之誼,有些人對他傾囊相授,有些人給予了他們不小的幫助。
即便是艾塔黎亞毀滅了,會怎樣?
這個世界或許在地球人看來顯得有些虛無緲縹。
在缺乏死亡的認知的情況下,人們總是對於世界的真實缺乏一種沉甸甸的質感。
但唯獨,人們所經曆的一切,他們在旅行的路上所遇上的每一個人。他們所聽聞的,所見證的,他們心中的感情,卻永遠是真摯存在的。
信息的置換,似乎在他們所接觸這個世界的那一刻,便已經發生了。
方鴴不由握了一下拳頭——艾塔黎亞對於他們來說,絕不僅僅是一場大夢而已。
愛麗莎看著他,不由笑了:“看來船長大人的答案其實很簡單,也就是放不下大貓人,艾緹拉小姐他們而已,當然了,還有你那位希爾薇德小姐。”
聽到最後的那個名字,方鴴不由略有一絲不好意思,但他心中明白,絕不僅僅是因為希爾薇德一個人而已。
他默然片刻之後,才反問道:
“那麼愛麗莎小姐又放得下麼,艾緹拉,希爾薇德還有大貓人他們?”
聽了這個問題之後,少女罕見地沒有反駁,她隻溫柔地笑了一下,眼中反而閃爍著輕柔而溫和的光彩,“我當然也放不下了。”
方鴴不由有點意外地看著對方。
愛麗莎有點好笑:“船長大人,你那麼看著我乾什麼?這也很正常啊,感性與理性本來就是人類一體兩麵的特質,而我又不是什麼特彆古怪的人,當然也是一樣。”
“親情、愛情與友情,那是在無數詩歌之中為人們所謳歌的高貴品質,而我同樣向往,與其他人並無分彆。不僅僅是我,天藍,帕克甚至箱子他們也是一樣,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其實並沒有人們想象之中那麼大。”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而對於感情的眷念,正是我們最珍貴的品質之一,船長大人。”
她以船長大人開頭,又以船長大人結尾。
方鴴不由張大了嘴巴看著這位夜鶯小姐。
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位雙胞胎的姐姐,會講出這一番近乎於說教一般的話兒來。
“所以我們應當該怎麼做呢,船長大人?”愛麗莎看著他,卻自言自語道:“我想作為七海旅人號的船長大人,當然不能和我們這些無名小卒一樣,糾結於這些旁枝末節的細節之中,對吧?”
方鴴心中才剛剛升起的一絲感動,不由煙消雲散,苦笑著看著對方:“愛麗莎小姐,你可不算是無名小卒。”
他可算是發現了,這船上有一個算一個,除了他這個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用的船長大人之外,好像沒一個省油的燈。
愛麗莎捂嘴一笑,“這奉承我可收下,但你最好不要告訴希爾薇德小姐,否則她一定會找我麻煩的。”
方鴴點了點頭,與這位雙胞胎的姐姐的對話,總算讓他心中迷霧儘散。
的確,禍星降臨是否與每一個選召者都息息相關,他管不著那麼寬的事情。但他們這一路走來,總也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因為這個世界,早已與他們密不可分。
何況,他相信絕非隻是自己一個人這麼想而已。或許終有一天,他會遇上更多誌同道合的人,艾塔黎亞曾經兩次經曆災難,而這一次也未必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消弭了心中的隔閡,他才總算有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態之中,不過看了看麵前的愛麗莎,總覺得這位夜鶯小姐似乎是有意來與自己說這番話的。
但愛麗莎當然不會承認,隻換了一個話題道:“不過船長大人,在擔心古拉港的事情之前,其實我建議最好還是把心思先放在眼下的事情上。”
“嗯?”
“氣壓計顯示有一場風暴正從北麵襲來,當然這還不是關鍵,關鍵的是我們已經到了憲章城的上方空域,不久之前姬塔告訴我們在附近發現了幾個風元素探測點。”
方鴴大吃一驚:“怎麼沒早點告訴我這個?”
“船長大人早先也沒問啊。”
“……。”
方鴴一拍腦門,有點無語地急匆匆衝了出去。
隻是走出去兩步,他又回過頭來,看著愛麗莎,說道:“對了,我也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說。”
“船長大人請講。”夜鶯小姐十分客氣地答道。
“你剛才說的也不全對。”
“船長大人指哪一部分?”
“你說對於選召者來說,禍星降臨一事就真的可以高高掛起麼?”
愛麗莎卷了卷長發,好奇地問:“喔,船長大人有有何見教?”
方鴴閉上嘴巴,表情稍稍有些嚴肅起來。
他心中其實一直潛藏著那個令他不寒而栗的想法。他總覺得蘇長風在此之前與自己的談話之中提到過的那件事,似乎是在告訴他一個可能性。
地球,真的就安全麼?
他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答道:
“他們可能真不能高高掛起。”
“不僅僅是他們,甚至我們的世界可能也無法置身事外。”
愛麗莎愕然地怔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