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彆讓他跑了!”
樹之大廳中火勢蔓延,但選召者們很快反應過來,比起救火來,還是留下罪魁禍首更為重要。
那個元素使正借著彌漫的煙霧逃向廚房,那裡有一扇窗戶可以通向外麵的森林之中,那是他們早已計劃好的逃亡路線,但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大喊從身後傳來:“他在這邊!”
他回頭一看,正好看到幾個選召者撞開門衝了進來。元素使心中勃然大怒,“這些礙手礙腳的混蛋!”要不是這些多管閒事的家夥,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完成任務之後順利撤退了。
他轉身舉起手中的法杖,用力在地上一頓,當法杖的末端擊中木質的地板時,明亮的火焰升騰而起,數道火蛇以那裡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蔓延開來。
“小心,火環術!”衝進來的選召者中有識貨的,尖叫著拉著自己的同伴後退。但他們的等級要躲開這個法術尚需一定運氣,運氣不好的那一個後退之時為一隻木桶所絆倒,桶子和其一起滾落於地,裡麵的蘑菇灑了一地。
火蛇順著那人的褲腿蔓延而上,在他的慘叫聲之中將其化為一團會行走的火焰,油脂在高溫下劈啪作響,空氣中頃刻彌漫起一股焦糊肉香。剩下幾人臉色蒼白,幾欲作嘔。而很快火焰中的人形便隻剩下骨架,骨架又化為飛灰。
火勢正在牆壁上蔓延,將木質的櫥櫃與天花板燒成焦鱗狀,整個廚房都在轉瞬之間為火焰所吞噬。那個元素使就站在這片火海的中央,桀驁不馴地高舉著手中的法杖——他已自知無法逃走,打算臨死之前拚死一搏。
但正是這個時候,他腦海之中整齊有序的咒文忽然之間憑空少了一個。
元素使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什麼,臉色變得慘白起來。而這一怔然的瞬間,已讓他無法維持冷靜,腦海中由咒文所構成的七重法陣一下子坍塌下來,所有的咒文像是無序的混沌一樣遊離於他的思緒之中,過去熟悉的法術這一刻顯得陌生而疏離。
“不!”他瞪大眼睛,大叫一聲:“給我記起來!”
但無濟於事,整個廚房之中的火勢一下子消失了大半,魔法火焰被從顯現的形態之中抽離了,又重新化為遊離的元素態。原始的以太像是山崩一樣,向著這個坍塌點的中心反湧回去。
不過就在這龐大的力量將要將那元素使化為齏粉之時,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將它們從中截獲了,並改變了它們的形態,讓它們捕捉了升騰的水蒸氣,然後又將水汽凝結成水滴,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廚房裡淅淅瀝瀝下了一場小雨,澆滅了剩下的火苗。正當那元素使目瞪口呆之際,幾個虎背熊腰的選召者一擁而上,將他按倒在地:
“我們抓住他了!”
滾燙的地板燒得他的臉茲茲作響,後者翻著白眼慘叫起來,但這會兒可沒人在意他的感受了。
……
男人從遠處衝天的火光之中收回目光,冷然地看向森林的邊緣,窗外的黑暗之中有一個遊俠舉起手來,向他比了一個一切正常的手勢。他轉過身,叉著手看著麵前高大的漢子,這才開口道:
“團長先生,你還要考慮多久。命令是你們公會發過來的,你應該確認過了吧?”
聖白之石公會的團長從麵前投影的光頁中抬起頭來,看著對方:“你們這時候要去那個地方乾什麼?”
“我們的任務目的地在那個地方。”
“但你們完全可以用更和平一點的方式,你們也看到了,樹人對我們沒有惡意。如果你們請求的話,樹之心亞裡特會見你們的。”
“樹之心仍在沉睡之中,我們沒時間等它醒過來了。而且老實說吧,”男人聳了聳肩,“我並不看好那些人可以擋得住外麵的那些怪物,如果它們攻入這個地方,我們的任務就失敗了。”
“但你不得不承認,他們之前乾得蠻好的,擊退了水晶三次進攻,而且後兩次傷亡並不大。”聖白之石公會的團長說道:“眼下Orca的援軍已經趕到,隻等其他公會的人抵達前進營地,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這麼看?”
“原來你們管它叫水晶,不過怎麼都無所謂,你們以為那東西的實力僅限於此麼,它隻是在試探而已,”男人搖頭道:“如果Orca的人還沒到,說不定我還沒那麼急。但援軍的抵達可能給了它一個信號,要是它全力出手,這裡就會毀於一旦。”
聖白之石公會的團長微微沉默了一下,他們不久之前才從另一個很重要的信息源那裡獲得了差不多同樣的消息,這話讓他不得不仔細斟酌了一下,猶豫道:
“我得問問公會。”
男人看著他,伸手道:“請便。”
聖白之石公會的團長拉著自己的副手走到一邊,拿出通訊水晶,等水晶另一端傳來接通的聲音,立刻低聲問道:“會長,那個命令是怎麼回事?”
“老何,那消息上不是已經寫得很清楚了,幫暮色公會的人完成任務。”
“我明白,可是會長,眼下這下麵的情況不容樂觀。為什麼不等各路援軍抵達之後,再去完成這個任務?”
“這是暮色公會的人要求的。”
“但那樣的話我們的人可能會陷入危險當中。”
“老何,我明白你的意思,”會長的聲音顯得有點樂觀:“不過不必擔心,公會會補償你們的——想想看,我們來這個世界是為了什麼?無非是為了收集更多更有價值的高維信息,如果有必要的話,損失星輝也是可以接受的代價,你應該理解這一點罷?”
聖白之石公會的團長一下明白了什麼:“暮色公會的人開了什麼價,值得我們去這麼做?”
“很多,其中包括但不僅限於把他們在這片礦區之中的份額完全轉讓給我們。”
前者聞言不由吸了一口冷氣:“他們這是什麼任務,值得他們付出這些?”
“那就不關我們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外麵那些怪物攻進來的話……暮色公會的人是不是在玩什麼把戲……”
“你放心,那些怪物就算一時占據礦區,但我們也可以把它們清剿乾淨,我們幾個公會聯合起來連這點小事還辦不到?”
“可那樣的話,這事情就鬨得沸沸揚揚了。”
“就算給國王上稅,這礦區下麵的收益對我們來說也是穩賺不賠的,這幾個月下來礦區下麵的水晶儲量如何,沒人比我們更清楚。”
團長沉默了片刻,才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他關上通訊水晶,走回對方麵前,開口道:“好吧,談談我們具體怎麼合作?”
男人笑了笑,看向一旁道:“在談這些之前,是不是先請門外的那位小姐進來?”
聖白之石公會的團長微微一怔,不由向那個方向看去,門應聲推開來,門外站著一位麵無表情的夜鶯小姐——愛麗絲平靜地看了看兩人,用平淡如水的口吻開口道:“團長,樹之大廳那邊好像起火了。”
“先不管那個,”團長搖了搖頭,“你來得正好,彩虹,正好有點事情要通知你們。”
“我在外麵聽到了,”愛麗絲的語氣中毫無任何感情波動,“要我去通知其他人麼?”
前者楞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道:“也好,你讓大家集合一下,我們待會可能有行動。”
愛麗絲點了點頭。她看了那個男人一眼,後者也正向她看來,眼中有些玩味的意思。但愛麗絲無動於衷,隻關上門,向外走去。
“那是我們的夜鶯分隊長。”聖白之石公會的團長向對方解釋道。
男人點了點頭,但心念一動,已編輯好了一條消息發了出去:
“跟上那個夜鶯去看看。”
……
愛麗絲走下樹屋,在門口停留了片刻,心中不由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樹人所說的崇山之心,其實就是純淨水晶,深埋於大山之中的中樞之石,如果它有什麼閃失的話,整個諾格尼絲地區恐怕都會變成一片生命的禁區。”
時間倒映停了停,“我當時是在艾德團長他們身邊,樹人誤以為我與他們是一道的,才恰巧聽到了這些東西。艾德團長於我有救命之恩,本來我不該向外透露這些,但彩虹小姐你認識艾德團長他們……”
“你放心,我隻是看你和他們在一起,問問他們的近況而已,”愛麗絲看著對方,“不過我不希望自己的私事影響到團隊,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這件事就不用告訴團長了。”
“我明白,不過其實艾德團長他們也是好人,”
“那是兩回事。”
“好吧,”時間倒映點了點頭,但又叫住她:“等等,對了……麻煩告訴團長一下,不要太相信暮色公會那些人,他們算什麼同盟公會?連我們的人都見死不救。”
她點了點頭。
愛麗絲的目光很快回到了現實中,回過頭去,向一個方向看了看——那裡有一個暮色的遊俠正藏身於森林邊緣,她能感到對方的目光也正向自己這個方向看來。
她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轉過身去,向營地的方向走去。在她的感知之中,對方果然跟了上來,她知道對方看自己應該看得更清楚,暮色的人比他們等級高不少。
於是她小心地穿過營地,一一向每個人發消息,讓他們到不遠處的空地上去集合,待會可能有重要的任務。而在經過一棵岺樹時,一道陰影從愛麗絲腳下延伸出去,融入了樹乾之中。
與她姐姐專職於影舞不同,她更擅長於另一個方向——林中之眼,夜梟。那道陰影就是夜梟的技能——影之感知,一個高等級的夜梟可以在幾公裡範圍內留下多達數十個陰影印記。但她當然做不到掌控如此大的範圍,但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留下一兩個印記還是綽綽有餘的。
那片岺樹林正好位於明暗交接處,她可以肯定對方不會發現自己的小動作。
在穿過最後一片營地區之後,愛麗絲總算通過自己留下的陰影印記感知到那個暮色公會遊俠的離開。那感覺就像是她自己站在陰影印記的位置,看著對方遠遠探查了一番,然後轉身離去一樣。
她同樣也轉過身去,看著林中影影憧憧的人影,那是正前往彙合的其他人。但她後退一步,離開大道,踏上與其他人相反的方向,如同一道陰影,投入了晦暗的林地之中。
隻是愛麗絲沒有注意到的某個方向上,一道暗色的光芒正一閃而過。
林地之中,一個穿著灰色煉金術士長袍的人抬起頭來注視著天空,看著那個方向飛回來的影子。他舉起手來,將之接住,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芒。
他收起發條妖精,然後虛空寫下一條消息,用手一點,將之發送了出去。
……
方鴴看著那個被五花大綁來的元素使,對方臉上被燒掉了一塊皮肉,露出下麵血淋淋的肌肉與結締組織,一隻鬆動的眼球在腦袋裡亂晃,剩下一隻眼睛也有氣無力地看著他。
姬塔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忍不住閉上雙眼低下頭去,但她一低頭巨大的圓眼鏡又從鼻梁上滑落下來,嚇得她又趕緊用手去托住。
瑞德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搖了搖頭,在後麵伸出爪子將她學者長袍上的兜帽勾了起來,翻過來向下一扯,將後者眼睛遮了個嚴嚴實實,隻露出小半個下巴在外麵。
“以後少兒不宜的畫麵少讓姬塔和天藍兩個看一點。”大貓人甕聲甕氣地說道。
“啊,抱歉。”方鴴抓了抓頭發,沒想到還有這一茬。老實說,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這些人也太粗暴了一點,就那麼把人按在燒焦了地板上。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咎由自取,他出手把彆人化為焦炭的時候,也沒想過自己也會吃同樣的苦頭。就算可以複活,但那樣的滋味也一定不好受,說不定會留下心理陰影也不一定。
選召者為什麼要重回原本的世界需要進行心理輔導,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方鴴再抬頭看了看這個被燒焦的廚房,牆壁與櫥櫃之上焦黑一片,四周霧氣蒸騰,地板上還積了薄薄一層水。
他心中不由感歎了一番姬塔在與卡拉圖先生學習之後,對於元素與咒文的掌控已愈發爐火純青。轉瞬之間拆借對方的咒語,化為自己的法術,從極端的火係環境之中,找出與之對立的屬性,反手之間化險為夷。
這番操作,已經將將摸到了一點上位領域的邊兒了,放在魔導士與元素使的行列之間已然夠看。當然這是依托了博物學者與魔導書本身的優勢,但姬塔與其他人相比也還有遠大的成長空間。
她才十四歲,距離十五歲還差兩個月零十五天。
其他人正在議論這個襲擊者的身份。
“這家夥該不會是間諜吧?”
“他們肯定投靠了那些怪物。”
“得好好審問一下,他肯定還有同黨。”
元素使奄奄一息,但此刻好像終於恢複了一些力氣,有氣無力地看著周圍的眾人,忽然聲音沙啞地開口道:“給個痛快吧,你們知道我是不會開口的。而且你們也不能對我用刑……這是違反《星門宣言》的。”
眾人勃然大怒:“你還知道《星門宣言》!?”
但那元素使隻有氣無力地冷笑了下,並不繼續說下去。
眾人也有點無力。不管對方效命於那一方,但其行為好像真算不上違反《星門宣言》,他們在這裡幫助樹人,對方自然也可以選擇幫助外麵那些怪物,充其量隻能說是陣營不同而已。
不過方鴴收回目光,看著這個元素使,心中隱隱感到沒那麼簡單。他比其他人更多知道一些事情,自然清楚這場爭端深層次的原因,當然這些人也有可能是為水晶蠱惑的,不過得先弄清楚他們的來曆才行。
理論上這一帶的公會為了這個水晶礦結成了同盟,在共同的利益驅使之下不會互相內訌才是——
他回頭去向其他人詢問道:“有人認識這個人是什麼公會的麼?”
由於此前的戰鬥,眾人對他還保有著起碼的尊敬,紛紛搖了搖頭。
自由選召者?但也不一定,自由選召者一般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方鴴無意識間將自己忽略不計了。雖然在這裡沒有人能認得出這人的來曆,不過也不一定表明對方就真不是某個公會的成員。
他之前看對方三人的行動,怎麼看都不像是臨時組合起來的選召者,就算是自由冒險團,其成員與公會內的選召者之間也有一些細微的差彆。
方鴴看向對方,這才開口道:“其實你開不開口都無所謂。”
對方微微一怔。
“我們雖然不能對你用刑,但卻可以把你囚禁起來——按《星門宣言》規定,我們可以俘獲敵方成員直到戰爭結束。我們會把你們交到樹人手上,你們知道妖精們有一些方法是可以讀取你們的表層想法的。對於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來說這也夠用了。”
“對啊,”周圍的眾人一下興奮起來,“差點被你這小子給蒙混過關了,還好大佬有辦法。”
那元素使臉色大變。
但就是這個時候,瑞德忽然向前一步,從身後拔出聖劍,攔向那元素使身前。但他還是慢了半步,隻聽一聲巨響,一支利箭穿牆而入,正中對方心口。
大貓人臉色一變,轉身用爪子在那元素使胸口一按,但點點白光已經從後者身上浮現而出。
“是穿刺射擊,外麵有遊俠,”他站起來看向其他人,須發皆張,聲音肅然:“所有人留在旅店裡不要動,這裡麵還有他們的人,翠野,你幫忙看著其他人。”
詩人知道事關重大,很可靠地向他們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他們其實早料到對方還有後手,但沒想到攻擊不是來自於旅店之內,而是來自於外麵,一時疏忽,讓對方得了手。獅人聖騎士說完這句話,一個箭步追了出去,它翻窗而出,視角的餘光正好看到遠處森林之中一道陰影閃過。
方鴴與姬塔也正好從正門的方向追了出來。
“瑞德先生,怎麼樣?”
“讓他跑了,”大貓人撚了撚胡須上的銅環,眯著眼睛看著那個方向說道:“不過我記住他的氣味了,風會告訴我們他的行蹤,那家夥走不遠。”
隻是他話音未落,方鴴與姬塔忽然之間僵住了,
三人皆聽到遠處忽然傳來一種細微的、幾乎無從察覺的震鳴聲,那聲音極小,但卻偏偏又清晰可聞,這種極端矛盾的感覺給人一種詭異的感受。
仿佛一道無形的波紋,正從另一個層麵的世界上,貫穿這個地下洞窟。三人中博物學者小姐最為敏銳,忍不住伸出雙手抱住耳朵,眼鏡也‘啪嗒’一聲被手碰落到了地上。
但姬塔恍若未覺,隻有些痛苦地皺起眉頭來。方鴴這才察覺到對方的神情,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問道:“姬塔,你怎麼了?”
“元素界……”姬塔渾渾噩噩地呢喃了一句。
嗡一聲響,蜂鳴聲刺穿而耳鼓,每個人都像是耳朵灌了水一樣產生了幻聽。
方鴴感到整個世界似乎都顛倒了一下,而下一刻,洞窟頂上那璀璨的光球閃爍了一下,忽然熄滅。四周一下陷入了黑暗之中,而之前那種種奇特的幻覺驟然之間完全消失了,四周又重回了寂靜之中。
而片刻,他便聽到一陣騷亂的聲音,從身後樹之大廳內傳來,那是嘈雜的人聲、器皿摔碎的聲音,還有爭執聲。
然後方鴴便感到一隻毛茸茸的大爪子抓住了自己,他知道那是大貓人,心中不由一定。獅人聖騎士的聲音也果然從黑暗中傳來:“艾德,你沒事吧?”
“我沒事,姬塔呢?”
“我、我也沒事,艾德哥哥……”
“這是怎麼一回事。”方鴴這才問道。
“不知道,那光怎麼回事,”大貓人甕聲甕地問:“我記得就是到了深夜,它也不會完全熄滅才對。”
方鴴心中隱隱感到可能發生了一些事情,而正是這個時候,黑暗之中一團紅光亮了起來。那是他的通訊水晶——方鴴趕忙拿出水晶,用手輕輕一擦,裡麵便傳來了希爾薇德的聲音:“艾德,你們那邊怎麼樣了?”
聽到艦務官小姐溫和的聲音,方鴴感到自己的心的都定了一下,他吸了一口氣才冷靜下來:“我們這邊沒事,隻是光忽然熄了,你們那邊呢?”
“我們這邊還好,”希爾薇德聲音很鎮定,“隻是剛剛收到了一個消息,在外圍偵查的人發現了水晶的大軍,它們正在穿過山穀外麵的裂口。”
“水晶發起攻擊了?”方鴴皺了一下眉頭。水晶的攻擊比他們預料之中來得要早得多,而樹之大廳遭人攻擊,眼下崇山之心的光芒又熄滅了,各種意外接踵而至,總給他一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不一定是總攻,但可能性很大,現在各個團隊正在緊急前往荊棘前線組織防禦,他們也清楚這一撥攻擊可能會很難熬,已經向我們發出警示了,”她停了停,“船長大人,我們呢?”
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了一起,眼下最重要的當然是防守住水晶這最後一波進攻,否則萬事皆休。但方鴴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感到自己這邊的事情也並不簡單。
他沉吟了片刻,最終下了決定:“你們先去荊棘前線與其他人彙合。”
“好的,”希爾薇德應了一聲,“艾德,你小心些。”
“你也一樣。”
方鴴放回水晶,才向一旁大貓人問道:“瑞德先生,你還能找到那人嗎?”
後者輕輕點了點頭,
“隨我來。”
……
愛麗絲沒想到自己還是被發現了。
還好她足夠謹慎,一路上都留下了陰影印記,這個舉動救了她一命,否則她肯定注意不到那個兩個跟上來的暮色公會的夜鶯與遊俠。
如果單單是遊俠也還好,她還可以憑借自己的速度優勢甩掉對方,可暮色的那個夜鶯對於她來說太致命了,對方等級比她還高,經驗比她還豐富。
隻能說還好不是專職影舞方向的夜鶯,否則對方早就要了她的命了。
但即便如此,她右肩上那個血淋淋的傷口也是對方留下的——那是對方第一次突襲留給她的紀念品。而那一次全靠了她的陰影印記提前發現了對手——否則那個傷口不應該是在肩頭上,而應該更靠左二十厘米,切入她的喉嚨。
愛麗絲用了一次影行術從纏鬥之中逃離,但影舞者一天之內隻能影行一百二十尺,她之前已經用了一半的距離,眼下還剩下一次機會而已。
傷口正在不斷滲血,這對於她來說是雙重的壞消息——失血在帶走體力的同時,也會引來敵人。雖然之前光熄滅了,四周暗了下去,但對於敏銳的夜鶯來說,黑暗本身算不上妨礙,他們憑借氣味就可以追尋一定範圍內的敵人。
這與貓科與犬科動物天生的靈敏嗅覺不同,夜鶯的尋蹤能力來自於後天的訓練,等級越高,尋蹤能力越強。而她的那個對手,偏偏等級算不上低。
但她沒時間停下來處理傷口,隻能拿出繃帶,用牙咬住一端,用沒受傷的手扯著紗布來回草草包紮了一番。雖然隻能暫時止住血,但眼下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但更令她有些緊張的是失去方向——她還記得光熄滅之前,樹之大廳所在的方向,她知道艾德他們就在那邊。可對方那個方向感更好的遊俠一直在逼迫她改變路線,在黑暗之中摸索了一陣之後,愛麗絲也不清楚自己的直覺是否還靠得住。
她甚至隱隱感到,黑暗之中還有另一隻眼睛正注視著自己。
她經曆過這樣的場景。
她甚至還記得那個時候的無力感——
愛麗絲後來才知道當時在自己對麵的人是誰,軍方的人告訴他那個人叫做卡卡,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一個新人……一個新人,就讓他們聽雨者的旅團焦頭爛額。
不過傑弗利特紅衣隊算得上是BBK的一線後備公會,聽說BBK今年已有了衝擊十大的實力,將跌落神壇的,不是銀林之冠就是另一個排在第九的眾神聯盟。
不過愛麗絲忽然之間驚覺,自己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走神,過於緊張似乎讓她心緒有些混亂。她用力搖了一下頭,試圖將自己從這種窘迫的境況之中帶離出來。
但正是這時,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忽然從她心中升起。
她想也不想,向前一個飛撲,黑暗中正傳來一聲尖嘯,一道箭影從她頭頂之上直掠而過,帶起幾縷發絲。羽箭擊中那後麵的樹乾,發出哚一聲悶響,尾羽在巨大的力道影響之下還兀自搖晃不已。
不過愛麗絲根本沒時間去看那邊。
她明白自己還遠未脫離危險,那一刹那之間她就已經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有戰鬥工匠,她一下就明白自己是怎麼暴露的了。但她的陰影印記對於來自於半空中的探查根本無濟於事,她心不由有點下沉,感到自己可能走不遠了。
而正是這個時候,愛麗絲看到了一道雪亮的刀光,在自己的視野之中亮起。
那刀刃向前,猶如切入了一道虛幻的陰影之中,夜鶯少女化為了一道煙霧,融入了黑暗的環境之中——影行術,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使用這樣的能力。
要是她再逃不出對方的追捕,那她也隻好閉目待死了。
對方顯然有點懊惱,從遠處發出一聲低沉的咒罵聲:“討人厭的影舞者。”對方顯然一時間還沒掌握她的位置,向森林之中喊了一聲:“彆跑了,你也逃不掉,何必浪費大家的時間?”
愛麗絲靠坐在一棵灰白色的大樹後麵,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
……
方鴴與大貓人停了下來,兩人看著麵前淙淙流淌的河水,一時間不由有點麵麵相覷。他們追的人相當有經驗,靈敏嗅覺這一類的能力最怕的就是流動的水,他們追到這個地方,也算是斷了線索。
兩人不由看向後麵跟上來的學者小姐,後者丟了眼鏡,在黑暗中要靠摸索著才能跟上兩人。但大貓人問過她要不要幫助,但姬塔搖了搖頭,她還真靠自己的能力追了上來。
“我能想辦法用法術找出腳印,”姬塔眯著眼睛看著黑暗之中的河水,輕聲答道:“可他要是溯著河走,我也沒有辦法了,魔法隻是強化我們的能力,並不能憑空造出不存在的東西來。”
“也不是不能,”她停了一下,人認真真地補充了一句:“隻是我還做不到。”
“那試試看好了,”瑞德看著河對岸,答道:“要是實在沒辦法,我們就先回去與其他人會和,旅店那邊應該還有線索,如果翠野能看得住那些人的話。”
雖然三人明白,在光熄滅的那一刻,對方多半已經逃走了。
不過正是這個時候,方鴴忽然豎起一個指頭,在黑暗之中對兩人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立在河水邊,側著頭向其中一個方向聽去,隻聽到那邊的森林之中似乎隱隱傳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說不上大,甚至被奔騰的河水聲掩蓋了大半,但三人靜下來之後,還是聽清了其中的內容:
“彆跑了……你也……何必浪費時間?”
方鴴二話不說,直接放出三隻發條妖精,向那個方向飛了過去。
他舉起右手來,看著三道沉沉的銀光穿過河麵,飛入了那邊的森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