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爾坦,看,是光。
……
方鴴抬起頭,的確看到了那光。那光是黑壓壓的雲層氤氳背後,如破曉的黎明,也正是巨龍展所開的雙翼,衝出雪風的那一刹那。
他用手抓緊阿萊莎背上突起的脊刺,漫天的雪與風,正如同刀子一樣割在臉上,獵獵生疼。方鴴拉下了風鏡,豎起了領子,並抿緊了嘴巴。
巨龍翱翔而起,猶如一束向上的銀芒,衝破了層層的雲霧,與重重封鎖。
下一刻雪霧散開,半空之中昂立如山的三首怪龍,與它身前的少女——笛卡的化身,再一次出現在了方鴴的視野之內。
還有她手上,了無聲息的大公主,而少女正收回血淋淋的手,回過頭來,緊閉著雙眼,臉頰上也染著一抹血花。
她麵向下方,輕聲開了口:“真是癡心妄想啊,凡人。”
而方鴴將手輕輕放在瑪格麗特的脊刺之上。
“瑪格麗特女士。”
“是阿萊莎,”龍後過頭來,“小家夥,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也可能是你的敵人,我可是黑暗巨龍啊。”
“那麼,等那一天到了再說吧。”
龍形構裝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
方鴴低下頭,看著自己在風雪之中、幾乎已凍得青紫的左手手背,還有那裡的銀色的王冠徽記。
‘蒼之輝。’
他心中想道,‘那麼你,又究竟是什麼呢——’
無瑕的光,回應了他的召喚。
那一刻天青的星耀,閃耀在這天與地之間,隻如同一枚蒼翠的星辰,在風與雪之中傲然輝映著,並替代了那銀色的焰與火。
遠遠地,青色的輝光正倒映在兩個人的視線之內。
星與葉華看著這一幕,這個上了年紀的煉金術士,正輕輕鬆開了身畔同伴的手。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與低沉,“看你的了,葉華。”
而後者看了他一眼,隻輕輕從地上抽起那支羽箭,箭矢抖落了雪塵,他搖了一下頭:“是看他的了,星——”
他輕輕將箭,插回箭袋之內。
……
蒼青的光芒,正在巨龍的背脊之上流淌著,仿如融入了它每一片鱗片之下,並使那些鱗片燃燒了起來,冒出烈烈的青焰。
阿萊莎張開瞳孔,噴湧出青色的光輝,它的胸腔之中如同孕育著一個璀璨的光繭,並昂起巨大的頭顱,翼下的片片龍鱗,已化為了一道烈焰的羽翼。
展開的火羽,片片飛舞著,龍後隻如一道筆直的線,直刺向雲霄,目標直指半空之中的少女。
但三首的怪龍已張開巨口,龍首、獅首與羊首齊齊從半空上直撲了下來。
龍後的聲音有些輕,“打開我的束縛,年輕人。”
“那是什麼,阿萊莎女士?”
“你不會真以為這凡人所鑄的魔導兵器,是我的益助罷?”它輕笑一聲,“它於我來說,不過隻是一道枷鎖而已。”
“但是……”方鴴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我可以相信你麼,阿萊莎女士?”
“你不能,但卻不得不嘗試一下。”
方鴴抬起頭來。
狂風吹拂著他額前的亂發,風鏡之下的目光之中,所倒映出的那如山的怪物,正越來越近。
他輕聲開口道:“那麼,我應該怎麼做?”
“想就可以了,”龍後低笑著,“它是你的龍騎士,為你而戰,並實現你的一切願望,不是麼?”
方鴴看向一旁的妖精小姐。
塔塔隻輕輕點了點頭。
而那一刹那,龍後身上的金屬構件發出一聲低沉的脆鳴,仿佛什麼機括打開的聲音,忽然之間從它身上掀起,一片片脫落開來。
烈焰青輝,從金屬的鱗片之下噴湧而出,並將散落的金屬碎片液化,化為點點融流,滴落入風雪之中。
它們又轉瞬凝固,形成晶瑩的金屬小球,在那凜風之中四散飄零。
金屬的部分一一脫落之後,展翼於長空之上的,便也隻剩下一頭火焰巨龍,它回過頭來,目光之中焰光流轉。而方鴴立於那火焰之上,仿佛絲毫也不受其波及——
阿萊莎長笑一聲,“你知道我上一次解除束縛,是什麼時候麼,年輕人?”
方鴴輕輕搖搖頭。
而龍後隻輕笑了一下。
一道青光向上,與怪龍的三首交錯——最前麵的羊首與獅首一口咬下,但皆隻咬中殘影,阿萊莎已從它們之間一掠而過。
那光繼續爬升,並在下一刻擊中了三首之中的龍頭,從其張開的巨口之間一貫直入。
那是一道衝天而起的青色光柱,直接擊穿了龍首的下顎——一片血雨飛揚之中,龍首高高昂起,失去了腦袋的脖子一下甩了回去。
而那如山巒一樣的巨龍,剩下的兩個腦袋齊齊發出一聲痛苦包含著憤怒的尖嘯,並高高揚了起來。
“一個。”
龍後輕聲數著。
它載著方鴴高高拔起,並在半空之中飛過一周,又回旋回來,在風雪之中撲扇著雙翼,卷動著雲霧,目光看向下方。
直麵那位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少女。
少女轉過身來,以手成刀,雪白纖細的指尖由左至右,輕輕畫出一道線來。
那條線,仿佛以整個世界為中心,從世界的一端,輕輕劃至世界的另一端,產生出一道劈開天地的間隙;黑色的細線,縱貫方鴴的整個視野,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傾了過來。
“避開那個。”龍後的聲音傳來。
方鴴低下頭去。
“那是世界法則,類似於龍騎士的域能力,但更高層次的力量。單靠物理機動,是躲不開它的,尤其是在這個世界之中。”
‘但我應當怎麼去做?’
方鴴心中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一個疑問。
可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回答他的問題。
方鴴再一次抬起頭來,似乎聆聽著什麼,有那麼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這個世界背後的東西。
意即,法則——
空氣極冷,他呼出的白霧幾乎形成一片寒霜,而那凝固的寒氣背後,斬開天地的細細黑線正從一人一龍上方斜掃而過。
阿萊莎在最後一刻下沉,與之避開來,它在半空之中翻滾著,胸腔之中發出的聲音帶著一絲低沉的得意,“看起來你很有天賦,年輕人。”
方鴴隻一言不發。
而這時笛卡的化身向他們伸出一指,一束黑光穿過漫天的風雪。
“向左轉。”方鴴忽然開口道,聲音十分平靜。
龍後在半空中一個側滾,與這束黑光交錯開來,它在展開雙翼飛過一個半圈。
“獅首過來了。”
少年的聲音仍舊輕輕的。
風雪背後浮現出了獅首的影子,張開巨口向阿萊莎一口咬下。阿萊莎再一次翻滾,並在半空之中轉過身,曲起尾巴,一擊有力的掃尾,掠過獅首的鼻梁之間。
尖銳的尾巴,帶起一抹血花,獅首哀嚎一聲,閉著一隻眼睛,汩汩血從眼皮之下湧了出來。
方鴴坐在龍後背上,回過頭去,妖精小姐心靈之中同樣一片寧靜,兩人心靈相連,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金色的光輝閃爍。
一點一點,無以計數的金色的光斑在半空之中產生,那是一個個閃耀金色光芒的小球,在半空之中懸停著,一一伸出羽翼。
塔塔小姐用手一指。
一片金色的光點,飛向了半空中的獅首。
那正是一輪由下向上,依次亮起的太陽耀斑,幾乎頃刻之內,吞沒了那獅子巨首,耀眼的光芒,隻在短時間內吞沒了一切——
阿萊莎生生在半空之中轉了回來,“乾得不錯。”
它自然明白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它右翼一沉,微微向一側側過身,向著斜下方飛出九十度之後,再猛地轉折向上,雙翼之下,已露出烈焰燃燒的利爪。
寒芒一閃而過,獅子巨首也向後揚起,發出一聲哀嚎。
阿萊莎載著方鴴,如同在一片血雨之中直飛了出來。
“第二個。”
龍後故意用低沉的聲音,報著數。
它轉過身,看著那如山般倒下的巨影,瞳孔之中閃過一道沉沉的光芒。
那眼底的深處,正倒映出似乎正失去保護的少女——那笛卡的化身。
“她露出破綻了,年輕人,”阿萊莎發出一聲低沉地嘯叫,聲音之中蘊含著一絲興奮之意,“就是現在,攻擊她的本體!”
但方鴴開了口:
“等一下。”
可他的話語並未起到什麼效果。
因為在耀眼的輝光之中,龍後已經展開了雙翼,發出一聲足以裂開長空的尖嘯,從半空之中一貫直下。
那仿佛是他們最接近於勝利的一刻。
巨龍化為了一道青色的光芒,直刺向半空中笛卡的化身,而擋在少女麵前的、世界的法則,此刻正在一層層碎去,整個的世界力量對比似乎正在一點點發生傾斜。
而下一刻,阿萊莎的爪子,便要將少女柔弱的身子,扯得粉碎。
但阿菲法隻豎起了一根指頭。
少女臉上的神色甚至沒有什麼變化,她隻舉起右手來,雪白而纖細的指尖,在風雪之中向著他們輕輕一點。
那一刻。
方鴴第一次感受到了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覺。
世界的法則收束了,整個天與地仿佛化為一個平麵,這個由意誌與精神所主導的世界已經完全納入了對方的掌控之下。
日夜更替,星升月落,萬物生息,皆由對方所接管。
“這……神國……”龍後的聲音,第一次產生了些許的變化。
那種感覺,仿佛真正直麵偉力。
方鴴靜止了。
風與雪靜止了。
時間靜止了。
整個世界也靜止了下來。
阿菲法微微偏了一下頭,雪白的臉頰之上,緊閉的雙眼,卻仿佛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個世界的一切,一草與一木,甚至細如雪花。
她舉起手來,接住那靜止的雪花。
晶瑩的六邊形,每一個細微的幾何分形,都清清楚楚地映在她掌心蔓延的紋理之上。
“那麼,各位,聽到了這個世界的聲音了麼?”
“當然,你們或許已經做得足夠好,但可惜還是差了一些。”
“王妃殿下,你和巴巴爾坦的計劃,幾乎騙過了每一個人,甚至包括……我那些毫無價值的信徒們。然而,你們隻弄錯了一個致命的事實——”
少女輕輕開了口,猶如在闡述另一個世界的真實:
“凡人,不配於直麵神。”
“因為沒有力量,一切都是空惘——”
她‘看’向方鴴,“縱使你們掌握著這個世界一半的力量,但那又如何?”
“……我猜,那個小姑娘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了吧?”
一片沉寂。
她才將‘目光’轉向龍後,帶著一種輕蔑的表情,“那麼,阿萊莎,後會無期,回你那個不朽的牢籠之中去吧,永眠於黑暗的地底——”
龍後臉孔之上凝固的表情,仿佛極既驚愕,又憤怒。
可少女並不給它開口的機會,隻伸出食指,向靜止在自己麵前的巨龍輕輕一點。
一束光芒,洞穿了巨龍的軀殼——阿萊莎發出一聲哀嚎,巨龍的形態,在半空之中凝固,然後飛散出點點光芒,如煙一般消散。
就好像,它從來沒有存在過那裡一樣。
隻是一個聲音,仍回蕩在方鴴心中:
‘快離開這個地方,年輕人。’
‘神國已臨……’
‘它的降臨比你們想象之中還要快一些……’
可方鴴並未回應。
因為他心中此刻回響著另一個聲音,那個更加溫柔與理性的聲音。
阿菲法正轉向他,輕聲細語,“然後是你,艾德先生。”
她伸出纖長的手指,指向了他。
“再見了。”
但在那一片靜止的世界之中,方鴴卻忽然緩緩抬起頭來,他平靜的神態,仿佛正映在少女有些愕然的表情之間,並開口問道:
“那麼,阿菲法,這個世界的聲音是什麼?”
“不,或者應當說……笛卡。”
“你為什麼可以動?”愕然的神色,定格在了少女的臉上,但轉瞬,又變得冰冷無比。少女平伸出的右手,指尖立刻射出了一道黑色的光華。
那猶如一束利劍,刺穿了方鴴的身體。
但卻隻如同穿過了一道虛影而已,方鴴顯得毫發無傷,隻神情一片靜然地看著對方。
他幾乎已經聽清了心中的那個聲音,那是,兩個重疊在一起的聲音——
“孩子。”
“年輕人,就是現在。”
而其中一個,正屬於王妃殿下。
震驚與愕然幾乎扭曲了少女的表情,她不可置信地尖叫一聲:“……世界之力,不,你怎麼會還和我擁有一樣的力量?明明那個小姑娘不可能支撐得住……”
但正是這個時候,她的聲音忽然卡住了。
一個女子的身影,此刻從方鴴身後顯出身形,並立在他身後。
那個雍容華貴的女子,雙手交疊著,有著近乎與少女一模一樣的麵孔,隻是年華,依稀在她麵龐上留下了些許的印記。
在她身後,笛卡掌控的世界,正產生了一絲裂痕……
而王妃靜靜地看著猶如自己倒影一樣的少女,這才緩緩開口道,“笛卡,你以為這枚翡翠之星,真隻有一個主人麼?”
“……你猜那殘缺不全的靈魂印記之中,又是如何塑造出一個完整的靈魂的?”
阿菲法麵露不可思議之色。
“那是……”
“可是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願意犧牲自己,去乾這些在你——在你們看來無比愚蠢的舉動。”另一個聲音,回蕩在空間之中。
方鴴終於聽清了那個聲音的主人。
“畢竟你們所追求的是,是虛無縹緲的‘永恒’,而我們,追求的不過是轉瞬——”
一束璀璨的綠光,仿佛是從風雪的背後顯現而出。
手持翡翠之星的沙之王巴巴爾坦,穿著一襲代表著伊斯塔尼亞王者身份的雪灰色長袍,出現在了那裡。他蒼老的目光,從方鴴,從阿菲法身上一一看過。
最後,他才無比深情地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外人說……”
“這十年來,我比任何時候都蒼老得更快。人們皆以為這是因為我思念自己的妻子的原因,但笛卡,你猜猜是為了什麼?”
“靈魂……”少女咬牙切齒。
“你瘋了,巴巴爾坦,你妻子也就罷了,你竟然把自己也搭了進來。你們根本不可能殺得死一位神祇,但自己卻會因此而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她冷笑著搖著頭:“你們追求的根本不是什麼轉瞬……而是永遠的消亡,你仔細想清楚了麼?”
而沙之王隻伸出手去,挽住自己的妻子的手,在他的記憶當中,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這麼做過了?
十年?
他輕輕笑了一下。
“是的,預言也終會消亡,而伊斯塔尼亞卻會存續下去。可對於我,對於我所深愛的人們來說,又何嘗也不是一種永恒那呢,笛卡?”
王妃眼中含著深情,看著自己的戀人,嘴角微微翹了一下。
仿佛十年的承諾,在這裡的化為注定。
她轉過了身來。
“孩子。”
“這就是我和巴巴爾坦向你許諾的那個機會。”
方鴴輕輕看向麵前的少女。
那一刻神國正在分裂,整個世界仿佛一分為二,形成涇渭分明的兩側——一側凜風呼嘯,而一側飛雪漸息。半空之上的幻象消失了,聖殿與群山消失了,空海與島嶼也消失了。
不久之後,眾人的麵前也隻剩下一黑一白兩個世界而已,一個永黯深邃,一個明光照耀。
公主殿下的劍,正落在不遠處。
“笛卡,”方鴴這時輕聲開口道,“現在我們在一條起跑線上了。”
而在失去了對於世界的掌控力之後,阿菲法終於已經無法維持自己的形態。
少女的身形扭曲著,漸漸化為一團扭曲的黑影,那黑影之中伸出三個扭曲的腦袋,與無數晃動的觸手,漸漸類似於她化身的形象。
她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低沉,卻發出一聲尖笑,“現在我們一人掌握著一半的世界,可就算失去了這個世界法則的庇佑,那又如何?”
“憑借你區區一介凡人,也想要殺死我,殺死一位神祇?真是癡心妄想,你還不如好好考慮一下,他們兩個凡人的靈魂,又能支撐多久?”
“那可未必。”
方鴴走上前去,彎下腰,輕輕撿起了公主殿下的劍,握在手中,直麵對方。
天青的光輝,正一點一點攀上寒光閃爍的劍鋒。
他的聲音,仿佛堅定如鋼:“你以為隻有你,才有超凡的力量麼?”
笛卡的化身那一刻不由怔住了。
“笛卡,”巴巴爾坦也開口道。
王妃的聲音輕輕的,“或許有一天伊斯塔尼亞人仍會再麵對你——”
“但今天,”方鴴舉起手中的劍來,三個人的聲音,仿佛在這個世界之中重疊在一起,仿佛回蕩著,“這裡,注定是你的葬身之地。”
在方鴴的身後。
巴巴爾坦隻輕輕按了一下麵前這少年的肩膀——仿佛一如當日,在卡珊宮前的那一幕。然後這位蒼老的王者,才輕輕握起自己的妻子的手,轉過了身去。
“去吧……”
“艾德。”
“去擊敗它。”
兩人的聲音,如此輕聲地說道。
而兩個人的身影,正逐漸消失在如雪的光芒之中。
在那個地方,此刻正逐漸顯露出一個高大的身形來,那白色的騎士,手持利劍,昂立於方鴴身後。看著這一幕,笛卡的聲音,逐漸帶上了一絲不可思議的顫然:
“那、那是什麼……”
“蒼之輝,”方鴴答道:“笛卡。”
青色的光芒,正一點一點,從通體雪白的龍騎士身上,蔓延而上。而好像在那一刻,一位女士終於記起了這兩台龍騎士的來曆。
妖精小姐在那個安然的夢境之中,回憶起了過去的點滴。
“塔塔。”
“這是凡世所誕生的第一台龍騎士——”
“而它,來自於那古老的,蒼之輝的光芒之中。”
“它的名字……”
而這一切的種種,此刻都正化為一個稚嫩的聲音,仿佛如夢初醒一般,還帶著一絲頑皮之意,正從那龍騎士的軀體之內傳來:
“帕帕——?”
而笛卡的身形,近乎於無法維持。那一刻她發出了一聲簡直不敢置信的聲音:
“金—焰—之—火!”
“利夫加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