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隊正緩慢無目的地轉動著手中的全能插件。
工匠造物的屬性總會有一些細微差彆。不同等級、不同品質的工匠造物的屬性其實往往是一個區間,而非總是一個固定值。這取決於工匠製造它時的製作精度,以及元素、以太的分布,甚至是材料本身的雜質。
由於自然界中幾乎不存在純化的元素與以太、以及不含雜質的材料,所以即便是最優秀的工匠,往往也很難保證自己的作品每一次都可以獲得最大屬性。
不過對於單獨屬性的裝備來說,譬如7-10這個屬性區間之內,也總會有運氣好的時候,取到10這個極值。這樣的裝備就被稱之為極品,而等級需求越高、品質越高的‘極品’裝備,其價值也越是不菲。
而多屬性裝備又是另一個概念。畢竟多個屬性同時取其極值的幾率,自然要遠遠小於單一屬性,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尤其是全能插件這樣的插件,要每一個屬性皆達到最大值,要麼多罕見?
用罕見其實已難以形容,用奇跡說不定還更貼切一些?
是運氣使然?
高個子青年心中不由自主浮現出方鴴把這插件交給他那一幕。
作為它的締造者,對方應當不會沒看過作品的屬性,這件裝備雖然等級不高,可全屬性滿值怎麼也值得留作紀念了吧?他推己及人,要是自己製作出這樣的滿屬性裝備,怎麼也要吹噓一番,但對方當時雲淡風輕的樣子,一時間竟在他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他看著手中的全能插件,心中一時翻騰著諸多想法。
而隊友們還沒領會到自己領隊心中的真實意圖,隻開口問道:“這東西應當值不少錢吧,我們要不要回去把它還給他?”
年輕人忽然抬起頭來,輕輕搖了搖頭。他這時回過頭去,對那眼鏡青年說道:“眼鏡,先不去旅店了。”
“怎麼?”
“我們回去。”
“回去?”眾人不小地吃了一驚。
“回伊斯也不急這一天,我們回去看比賽,”高個子青年心中一個念頭正呼之欲出,用力點了點頭:“既然來了,怎麼也要經曆整個比賽。也好看看我們與那些頂尖工匠之間的差距。”
眾人對於隊長的轉變有些不明就裡。何況表演賽的參賽者,即使到了決賽階段,也說不上是頂尖工匠吧?不過眾人也沒反駁,想想也是,他們從伊斯奔波幾個月來這個地方,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下南境的風景。
而今留下來看比賽,權當是旅遊了。
隻有一人忍不住問了一句:“隊長,你不會認為Ragnarok的人可以奪冠吧?”
不過高個子青年並未回答。
甚至連那問問題的人自己也感到這個問題有些荒謬,Ragnarok的水平如何,他們親身體驗過。就算對方的領隊再厲害,可大陸聯賽畢竟也不是一個人的比賽。
而正當伊斯一行人返回廣場上時,方鴴也正遇上了銀色維斯蘭的隊伍。
蘇菲拉著茜的手,帶著銀色維斯蘭的眾人分開人群走過來,臉上笑意盎然。
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正笑著向他打了一個招呼:“艾德先生,我們又見麵了。運氣可真差,我們兩支隊伍居然第二輪就遇上了。”
第二輪比賽是八進四的比賽,在之前的比賽中Elite的隊伍淘汰了馬維蘭分會的原住民隊伍,這一輪對上了弑神者,而薔薇十字軍則對上暗影王座,此外是一個來自於芬裡斯的團隊對上了軍方的隊伍。
芬裡斯的隊伍由提裡奧安主教帶隊,這次純粹是出於友誼的目的來參與這場比賽,以此表達南境同盟在過去那場災難之中施以援手的感謝之意。
至於軍方的隊伍,方鴴則不由想到了之前在寒鴉街動亂之中遇上的那個小胖子,不過對方是個戰士,怎麼也不可能來參加煉金術士的比賽。
而最後一場,自然是他們與銀色維斯蘭這一場。
這輪比賽的最大熱門是Elite對上弑神者那一場,雙方皆是勁旅,這場比賽甚至在私底下被稱之為決賽預演。此外芬裡斯與軍方那一場比賽也引得許多人關注,人們好奇的是才剛剛經曆了一場災難的芬裡斯,派出的煉金術士隊伍竟然一舉殺入四分之一決賽之中。
要知此前幾乎沒人看好這支名不見經傳的隊伍,可謂是這場比賽之中的一匹黑馬。
另外軍方的煉金術士,也在選召者與原住民之間引起了極大的好奇。畢竟軍方的選召者平日裡是很少會在世人的目光之中出現的。
不過讓方鴴渾身不自在的是,芬裡斯的隊伍的隊徽,居然是自己的半身肖像——當然是戴了那張標誌性麵具的。據說此舉是為了紀念在災難當中為了拯救芬裡斯而犧牲的年輕英雄,不過對於方鴴來說怎麼看都有些羞恥Play的意思。
至於他們與銀色維斯蘭的比賽,還有薔薇十字軍對暗影王座那一場,在外界看來屬於毫無懸念的兩場比賽。
暗影王座的那支隊伍,正好是他們在預選賽之中遇上過的那一支,當時他們與對方雙雙晉級,其後暗影王座的人又淘汰了一支來自於寶杖海岸地區的隊伍,晉階八強。不過外界大多預測他們止步於此,畢竟薔薇十字軍的水平也是有目共睹的。
而他們這一場,就更加沒有懸念了。銀色維斯蘭培養工匠的能力在十大公會之中本身屬於中上,何況作為曾經的第一公會,底蘊怎麼也是有一些的。對上常年墊底的Ragnarok,後者豈有幸理?
所以方鴴正狐疑地看著麵帶微笑的蘇菲,怎麼也看不出後者口中的‘運氣可真差’的神色來,這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眼中分明是滿滿的驚喜,就是那種中了大彩的表情。
“你真這麼覺得?”他問:“可我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那當然了,”蘇菲拍了拍自己漂亮的臉蛋,假惺惺地說:“我們是朋友嘛,看到雙方任中一方被淘汰,我也高興不起來。”
方鴴無語:“那你能不能先彆笑了。”
公主殿下止不住笑,美目一轉道:“艾德。”
方鴴趕忙警惕地看著她。
他還不清楚,這位公主殿下一旦露出這樣的神情,心裡麵準沒什麼好主意。
蘇菲這才笑著說道:“彆那麼緊張嘛,你身後是你的隊友?你不介紹一下嗎,大家有什麼特點,擅長什麼領域之類的,增進一下我們相互之間的了解。”
方鴴心想我信了你的邪,要不你先來?
他臉一黑,甕聲甕氣地回答:“他們平庸得很,沒什麼特點。”
蘇菲聽了笑彎了腰,她當然知道方鴴不會說真話,正好這時工作人員走了過來,讓雙方準備上場。她這才向方鴴眨了眨眼睛,表示賽場上見,然後帶著銀色維斯蘭的人離開。
而不遠處,人群之中,唐馨正看著兩人言笑晏晏的樣子大皺其眉——她口氣酸酸地問道:“那女人又是誰?”
“是蘇菲小姐。”
希爾薇德微笑著看了看她。
而天藍唯恐天下不亂,眼珠子一轉,趕忙發言:“我聽說那可是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大美人一個,她對艾德哥哥可好了,有時候連希爾薇德姐姐都比不上,哎喲——”
話還沒說完,腦門便吃了貴族千金輕輕一叩。
唐馨隻把拳頭捏得咯咯直響,心想這花心大蘿卜在外麵女人一個接一個,她咬牙切齒,兩道冷冷的目光從背後已把方鴴刺了個對穿。艾小小在一旁看了她神色,忍不住瑟瑟發抖:“糖糖你表情好可怕啊——”
唐馨記起自己的身份,無奈隻能對希爾薇德說道:“希爾薇德……小姐,你也不管管他?”
希爾薇德聽了好笑,淺淺笑道:“艾德和蘇菲小姐隻是朋友而已。”
“信他才怪了。”唐馨沒好氣地答道。
而方鴴絲毫沒感到自己惹了大麻煩,隻不小地打了個噴嚏,並一邊從崔宇手上接過表單。禁選結果已經出來了,銀色維斯蘭方麵禁了魔導器,選了步行者II型構裝與力量插件。
而他們這邊則禁了妖精使,選了共鳴水晶與魔藥學的全溶藥劑。
方鴴看了看表單,不由沉吟了片刻,向賽場另一邊抬起頭來。
而那邊蘇菲正在為自己的隊員們打氣——銀色維斯蘭一方的選手普遍年紀較小,最小的隻有十三歲,最大的也也比她還小一歲。而她本人雖不是煉金術士,但在這些小弟弟小妹妹之間,也算是前輩學姐。
尤其是作為鼎鼎大名的銀色維斯蘭的公主,她也算是半個傳奇人物了。蘇菲正看了看方鴴那邊遞過來的表單,忍不住微微一笑,她拍了拍表單對身邊一個眉毛很短的小女孩說道:
“水水,戰鬥工匠的靈活構裝對你來說是強項,步行者II型由你來。”
那小女孩自信滿滿地點點頭:“知道了,蘇菲姐。”
蘇菲眼中閃動著狡黠的光芒,對眾人說道:“……那家夥是Ragnarok那邊的穩定高分點,他尤其擅長戰鬥工匠的靈活構裝,這一輪肯定是由他來對你。我們這邊此前一直拿高分的人是逍遙,水水在其他方麵皆要弱一些,但要是靈活構裝的話,就不一樣了……”
她回過頭,有條不紊地安排:“這一輪水水你全力施為,拿個高分給他們驚喜一下,我們用下駟對上駟的策略,他們的最高分點在這一項上忽略不計,我們在其他項上就可以穩壓他們一頭了。”
眾人皆是點頭。
她停了一下,又說:“小心魔藥學這一項,魔藥學在煉金術上屬於偏門,對方主動求戰,肯定是留有奇兵。不過我們總體實力優於他們,理應當問題不大。”
那名叫水水的少女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哇,蘇菲姐,你和他關係不是不錯嗎,你這麼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啊?”
蘇菲聞言不由莞爾:“這可是比賽,比賽之上就是勝負第一,友誼第二。而且反正他又不是Ragnarok的人,大不了等贏了之後再補償他一下好了。”
“喔——”少女拉長了語調:“補償他一下——”
蘇菲沒好氣地敲了她腦袋一下:“請他吃飯而已,既然你這麼感興趣,那就由你出錢好了,水水。”
“啊,不要啊,蘇菲姐,”小姑娘馬上告饒:“我已經窮得快揭不開鍋了!”
方鴴看著對麵氣氛一片歡騰,心中倒也不意外。
畢竟常理來說,銀色維斯蘭本來就穩勝Ragnarok一頭,對方心態放鬆,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不過那是MTT還在的時候——而今換了他作為主將,就不那麼一定了。
靈魂指紋說過今年是Ragnarok最有希望的一年,保四爭三的說法,自然不會是誇大其詞。
他本來還有些擔心的是琉璃月的狀態,畢竟後者是戰鬥工匠,而非本職工匠,不過看到對方遞上來的表單,他忍不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這可謂是正中下懷。
工作人員此刻已經布置好了場地,這才宣布第一場比賽正式開始,讓雙方選手各自入場。
而第一輪的題目,正是步行者II型。
步行者II型,自然比之前的原版步行者難了不少。
而事實上無論是III型力量插件,還是全溶藥劑抑或共鳴水晶,都要比之前一輪比賽難上一個檔次。若說之前的製作品是八級左右的工匠就可以勝任的話,這一輪比賽的題目,賽方其實已經把難度提高到了十三級左右。
這樣算來的話,到了半決賽與決賽,製作品的難度等級很有可能是十八級到二十三級之間。方鴴這才明白過來,崔宇,木藍他們這些人的參賽選手的等級為什麼普遍在二十級左右。
而表演賽的限製最高參賽等級,實際是二十五級,也符合他的猜測。
方鴴想完這一點,才回頭對琉璃月說道:“琉璃,這一輪換你第一個上,步行者II型交給你來完成。”
琉璃月看了他一眼,答道:“是琉璃月。”
“行行行,你趕快上場。”
後者這才板著一張臉,走上場去。而他的對手,銀色維斯蘭的方麵派出的,則是一個眉毛短短,自信滿滿的小姑娘。
隻是那小女孩看到他,還楞了一下,忍不住下意識問道:“等下,你是誰?你們隊長呢?”
琉璃一臉沒好氣:“我就是我,又關你什麼事?”
“可是……”
工作人員這時連忙出聲提醒兩人,對手之間不準在賽場上交頭接耳。
水水這才懷著一肚子狐疑進了賽場,心想蘇菲姐說得好好,由她來對對麵的隊長呢?不過她沒看場下,場下蘇菲也正是張了張嘴巴,忍不住馬上給方鴴發了一個信息過去:
“艾德,你你你竟然詐我!”
方鴴從通訊水晶之中接到這個消息,忍不住有點一頭霧水。
他抬起頭來,正不明就裡地看著不遠處正橫眉豎眼地看著自己的公主殿下,心想自己又怎麼了?
……
在包廂內外,蘇長風與法萊斯正同時翻動著手上的名單。
不過兩人臉上的神情是截然不同。
蘇長風皺著眉頭一一看完,但也沒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個名字——他手上這份名單畢竟不全,隻有由手下先送過來的是馬維蘭、伊斯等上一輪被淘汰的小團隊的名單,唯一一個進入下一輪的,上麵也隻有芬裡斯的團隊而已。
而包廂之中,法萊斯臉上是一臉焦慮。這位侏儒會長正將工作人員交上來的表單每一頁放在一邊,然後揉了揉發緊的額頭,他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並不知道那個自己正在尋找的人,叫什麼名字。
無奈之下,他隻能忍著不耐找回來先前那小矮怪,對對方說道:“你還記得先前那個人嗎?”
小矮怪連連點頭。
法萊斯將手上的表單交給對方:“你去找到他,讓他從這個表單上指出那個人。”
“快點去,”他擺了擺手:“你要是乾得不賴,我給你雙份的報酬!”
小矮怪一聽,興奮得拍了拍胸脯,吱吱呀呀比劃了一下,然後一陣風一樣跑了出去。
法萊斯看著對方離開,這帶著患得患失的神情地走了回來。
安德看他樣子,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又怎麼了,老夥計?”
“沒什麼,”法萊斯歎了口氣:“在找一個人而已。”
“找個人?”
安德聽了不由楞了一下。
而在法萊斯合上名單之時,蘇長風也同樣蓋上手上這厚厚的一疊羊皮紙。
他抬起頭來,目光沉穩地在賽場之上一掃而過——雖然沒找到自己想要名字,但這並不能說明對方一定就不在這個賽場上。先不說大公會那邊的名單還要晚一點才能送過來,就是這份名單之上也不能保證對方沒有使用假名。
送過來的這份資料上,也不是每一個人皆有對應的照片,他不由歎了一口氣,人手還是太少了一些。蘇長風抬起頭來,眼下隻能隻希望工匠總會那邊可以給力一點——
而這時通訊水晶內又傳來副手的聲音:“團長,蘇菲小姐那邊的比賽開始了,你要不要過去看一下。”
蘇長風聞言怔了一下,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女兒在銀色維斯蘭帶隊,對方雖然不會上場參加比賽,但怎麼說他也要去支持一下。想到自己的女兒,他神色才微微舒展開來,輕笑了一下:
“行,我先過去看看,”他拿起通訊水晶答道:“但你們得抓緊時間把大公會那邊的名單清理出來,還有相應的照片也要補齊。”
“沒問題,團長。”
他又問道:“蘇菲她在幾號賽場?”
“在三號賽場,團長。”
蘇長風輕輕頷首,這才收起水晶,向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