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到平台另一側時,後麵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仍緊追不舍,槍聲也一聲緊似一聲,似乎也越來越密集。但方鴴並不太在意身後,隻抬頭看了一眼——平台這一側與孤橋後半段之間的斷口與之前一側相比要短不少,應該不會超過十米,剛好在他‘能天使’的閃爍範圍之內。
而斷口之間仍舊由數十條手腕粗細的鐵鏈相連,帕克、箱子和泰納瑞克這樣的敏係職業走上去並不困難,但銀色維斯蘭的神官與重甲職業要在傑弗利特紅衣隊銃士的騷擾之下通過這些鐵鏈,隻怕會有傷亡。
雖然認真地說他並不算銀色維斯蘭的成員,對方傷亡多少也與他無關,但這些人無條件信任他的指揮,他自然也要負起一個隊長的責任來。
想及此,他不由回過頭看一下後麵追兵的情況,卻發現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並沒有等血之盟誓的一眾近戰職業者,而是單獨追了上來。他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對方的意圖,這是打算用保持與他們接觸的方式來防止他們順利過橋。
方法無疑是個好方法,傑弗利特紅衣隊這一批選出來的精英選召者看起來一點也不簡單,要知道對方這是在失去了指揮官的情況下自行作出的判斷,而要換作一般的公會,估計就和血之盟誓的那些選召者一樣亂作一團隻知道盲目展開攻擊了。
而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雖然沒有前排,但方鴴敢打賭,隻要自己一下令讓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展開衝擊,對方就會立刻作鳥獸散,等他們一收攏隊形,這些家夥又會像是鬣狗一樣重新跟上來。對方的主力將至,他可沒工夫和這些人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但放任不管又不行,魔導銃士十四級有一個‘決死號令’,可以提供一個相當恐怖的穿甲、精準與攻擊的全麵加成,而頂著這個號令,就是銀色維斯蘭的重騎士也是多半扛不住的。
雖說決死號令要求銃士死戰不退,而且有射程限製,但在銀色維斯蘭的眾人攀爬鐵鏈過橋的時候,這兩個限製對於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也是有等於無。
而且那些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顯然十分清楚這一點,並不十分著急的樣子,即便是在追上來的過程之中也從不會離開左右兩邊的建築太遠。
顯然他們很明白銀色維斯蘭的職業構成與作戰風格,這其實就是沿用Elite的戰術而已——十五級的聖騎士有天堂坐騎的職業能力,他們這一手就是防著聖騎士騎乘衝鋒。
何況十五級的聖騎士坐騎持續時間並不長,他們這一套戰術可以說是高枕無憂。
那銀色維斯蘭領頭的騎士看到這一幕也不由頭痛:“這些混蛋也學到這一手了,他們真以為我們沒辦法是吧?……看著吧,要不是這些家夥後麵還有支援,我今天就要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真以為自己是Elite了?”
他憤憤不平地罵了一句,顯然在與Elite交手的幾次失利之後,這些銀薔薇的騎士們也不是完全坐以待斃,不過在這個地方他這句話並沒有後文——因為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這些銃士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他們就是仗著身後有支援才敢如此的。
畢竟他們的目的並不是真的要戰而勝之,隻不過是儘量拖延銀色維斯蘭眾人的時間而已。
“帶人兩三個人把他們衝散,”蘇菲見狀也皺著眉頭說了一句:“其他人借這個機會到橋上去。”
那騎士點了點頭,便準備去找人。
但方鴴拉住他道:“等一下,這樣留下的人太危險了。”
“總得有人斷後,”蘇菲答道:“為了目標,銀色維斯蘭不是連這點代價也付不起的——茜,你來幫我帶領負責斷後的人。”她認真地看向自己的伴星騎士。
山民少女毫無畏懼,默默點了點頭。
但方鴴卻搖了搖頭,阻止兩人道:“不必,我來想辦法。”
“什麼辦法?”蘇菲一愣,作為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她早已習慣了這朵英勇的銀薔薇的作戰風格,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從正麵擊潰它的一切敵人。
但方鴴看到對方的戰術意圖時,心中早已一動,Elite拿這一招對付銀色維斯蘭的重騎士屢試不爽,但他們和銀林之冠交手時卻吃過一次大虧。
雖然銀色維斯蘭的職業構成與銀林之冠大為不同,但傑弗利特紅衣隊趕Elite也差得遠了。
那個經典的戰例,正好可以重現一下。
他把那個領頭的騎士拉到一旁,附耳說了幾句,後者微微一怔,然後有些意外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方鴴布置完畢,才開始安排其他人過橋。他先用‘能天使’的閃爍能力把希爾薇德傳送過去,然後才讓銀色維斯蘭的遊俠們掩護神官過橋,一開始倒也還算順利。
然後是希爾薇德的那些黑衣人手下們,方鴴發現這些人一上橋就展現出不凡的伸手,過橋時竟然不比銀色維斯蘭的眾遊俠們多花費了多少時間。
而剩下的就隻有重騎士。
方鴴把這些人分為兩批,一般的重甲職業與聖騎士,而當一般的重甲職業開始準備過橋的時候,那些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則明顯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而這時候方鴴便讓那領頭的騎士將聖騎士們集合起來,向對方發起了一次反衝鋒。
他特彆叮囑聖騎士不允許在第一時間使用天堂坐騎能力,因為若對方不是一心想要與他們接戰的話,其實開不開騎乘衝鋒結果都是一樣的。
而事實應證了他的猜測,人有時候就是這麼一種奇怪的動物,一旦有了確切的計劃之後,有時候往往會過於專注當前的目的從而忽略一些不太重要的細節。
銀色維斯蘭留下來的聖騎士其實並不多,不過四五人而已,如果傑弗利特紅衣隊舍得損失,全數全數留下來開啟決死一戰的話,未必不可一戰。但他們顯然忘了這一點,因此當騎士反身衝鋒時,這些人像是約定好一樣紛紛作鳥獸散,縮入左右兩側的建築之中。
方鴴挑了挑眉,看到這一幕便意識到自己猜中了——傑弗利特紅衣隊想要留下那個號令技能以待更關鍵的時刻使用,這種心態與當日的Elite是如出一轍。
蘇菲看到這一幕,也反應過來什麼,小聲道:“等等,你這是……”
而方鴴隻回過身去,高舉起右手。
遠處銀色維斯蘭的聖騎士們顯然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動向,看到他這個動作,馬上放棄了追逐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成員,轉過身開始撤離戰場。
但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怎麼可能放他們離開,騎士們一轉身,這些人果然從廢墟之中鑽出來,又重新追上來。
不過正是這個時候,已經抵達孤橋另一邊的帕克與銀色維斯蘭的眾遊俠也得到了指令,紛紛舉起弓弩,向之前早已約定好的距離射出煙霧箭。
煙霧箭從天而降,其散發出的煙霧剛好在極限距離上將銀色維斯蘭的聖騎士籠罩在其中。
而正是這個時候,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居然驚訝看到,在煙塵之中,銀色維斯蘭的聖騎士居然紛紛開啟了天堂坐騎技能——但並不是向他們發起衝鋒,而是轉身就撤。
“我靠!”那些人這才反應過來,心中當時就明白了這些銀色維斯蘭聖騎士的把戲,但他們隻是怎麼也沒想到一向堂堂正正的銀色薔薇居然也會玩著一手。
把騎乘衝鋒用在撤退之中?
雖然不是沒有聖騎士這麼使用這個技能,並美其名曰‘正義撤退’,但在這朵銀色薔薇之上看到如此反常的場景,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令人意外的。
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頓時急了,再顧不得什麼保持距離——畢竟再保持距離對方就到橋那一邊去了,何況這時候他們也反應過來了,銀色維斯蘭留下的這幾個聖騎士並不是他們的對手。
但可惜的是,這些人中少有人預料到——他們這一衝鋒,卻是在通向他們在這個星門之後的世界上最後的一段距離。
銃士們衝出煙塵的範圍,抬起頭一看,這才發現之前那幾名聖騎士居然都不跑了,在不遠處好整以暇地停下來,並用有些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們。
這個發現讓傑弗利特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難道說這些銀色維斯蘭的聖騎士放棄抵抗了?
但看起來似乎又不太像。
於是這才有人感到不對,下意識回頭看去,不由尖叫一聲:“後麵有人!”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一眾銃士這才轉過身,發現他們一左一右居然出現了兩隊銀色維斯蘭的重甲騎士,正從側翼包抄過來。
“等下,他們怎麼會到那裡去的!?”
“看前麵,前麵沒人了!”
有人忽然大喊一聲。
傑弗利特的眾人這才魂飛魄散地發現,不遠處那鐵鏈之上此刻根本沒有人存在。
雖然他們明明記得,在之前那些聖騎士向他們發起衝鋒的時候,對方的其他重甲職業還在那裡集合,並正準備上橋,好穿過那些鐵鏈抵達另外一端。
但此時此刻,那些人都不在了。
確切的說,對方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
而這時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才意識到什麼,有人驚愕莫名地回身去看身後漫天的煙塵,原來那煙塵遮住的並不是聖騎士們撤退的路線,而隻是為了掩飾對方對於另一批重甲職業的調動而已。
而且聖騎士們撤退時整齊劃一的奔騰之聲,正好掩蓋過了對方包抄到他們兩翼的聲響,加上他們追趕心切,竟然一頭鑽入了對方的包圍圈之中。
可銀色維斯蘭的指揮官什麼時候開始使用這樣的戰術了?
但方鴴並不打算給這些人反應過來的機會,便將手一揮,以一台能天使以一個閃爍殺向對方陣型之中為信號,同時銀色維斯蘭的眾騎士們也展開了最後的一擊。
雖然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也立刻開啟了決死號令,但已經無濟於事,在被三麵包夾的情況之下,根本難以形成有效的火力集中,其結果就是被幾乎等同數量的騎士一麵倒地屠殺殆儘。
戰損比不出方鴴所料,就和當初的銀林之冠的那場酣暢大勝一樣,他們幾乎沒付出任何代價,除了有人受了些輕傷之外,幾乎沒有損失任何一個有效戰鬥力。
一方麵也是因為職業克製,另一方麵則是有心算無心以及銀色維斯蘭的選召者在能力上的碾壓。
戰鬥結束之時,血之盟誓的一眾近戰職業才剛剛來得及趕到戰場邊緣,他們隻正好看到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在戰場上收尾的一幕。那些人還愣了片刻,但看了看左右,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傑弗利特紅衣隊一整個分隊的銃士已經全軍覆滅。
那些人都愣住了。
這才多少時間,就是殺一群豬也未必殺得完啊?
畢竟豬還會跑不是嗎?
而方鴴抬起頭看了這些人一眼,戰場上銀色維斯蘭的眾騎士心有所感,也紛紛抬起頭來,那些血之盟誓的成員見狀嚇得大喊一聲,紛紛轉身逃入不遠處的廢墟之內。
開什麼玩笑,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戰鬥力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及了,而眼前這些人簡直就是非人類了,他們當然不清楚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們是如何完蛋,隻以為這個國內數一數二的頂尖公會就真是這麼可怕。
如果是在一般戰場上,他們說不定還有膽量一擁而上,但可惜這些人還沒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方鴴也懶得去理會這些人,事實上少了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銃士分隊之後,這些人就是上來也給他們造不成什麼麻煩,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節約一點時間也是好的。
他馬上讓一眾騎士收兵,準備過橋,不過出於保險起見,他還是和那幾個聖騎士留到了最後,謹防那些血之盟誓的人有什麼非分之想。
好在對方似乎是真的慫到了最後,一直到他最後一個過橋之後,對方也沒有再出現過。
為了節約魔力,他也沒再動用能天使的短距傳送能力,而是直接攀爬鐵鏈到另一頭,臨抵達時,那銀色維斯蘭領頭的騎士主動走過來伸手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到橋上。
“謝了。”方鴴下意識說了一句。
但那領頭的騎士卻認真地搖了搖頭:“不客氣,指揮官閣下,請問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方鴴微微一愣,看向對方和一旁視窗之內的蘇菲,騎士一臉嚴肅之色,而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則顯得有些自得,也不知道她之前和這些銀色維斯蘭的騎士們說了些什麼。
至於希爾薇德則坐在一旁,靠在他的能天使上,歪著頭有些欣賞地看著這個大男孩,嘴角微微上翹。
“滅了一整個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精英分隊,據我所知,銃士分隊在任何一個行動之中可都是他們的核心,”蘇菲笑著說到:“了不起啊,我們的新晉指揮官閣下,不過我們眼下也隻是暫時甩開他們,對方的主力人多勢眾,而且看起來那些小公會暫時也會站在他們一邊,早晚會追上來的。”
她想了一下,有些好奇地問道:“其實我也有些好奇,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方鴴回過頭去。
他其實早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想了一下,隻簡單地答道:“炸橋。”
“什麼!?”
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楞了一下,第一次顯得有些失態,聲音都不太對了。
“等一下,”她有些急切地問道:“你不是認真的吧,你知道橋上有多少人嗎,你這樣的話和傑弗利特紅衣隊結仇就結大了,而且還有其他公會……”
方鴴隻看了她一眼。
然後輕輕點了點頭,他當然是認真的。
他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個地下的試煉場上還存在著一個未知的第三方。
那就像是一個神秘的獵手,它隻靜靜地佇立於黑暗之中,用冷漠的目光,注視著每一個人按部就班地進入其計劃之內。
雖然方鴴還不清楚那是什麼,但自從遇上希爾薇德以來,心中的這種征兆就愈發明顯起來。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必須乾點什麼,來打亂對方的安排——
想及此,他才將一個早已輸好的信息發了出去:
“彆上橋——”
但信息的收件人並非愛麗莎,而是她的妹妹。
愛麗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