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水晶在黑暗中微微一亮,方鴴用右手托起水晶,一行明亮的光字映入他有些清冷的眸光之中,他再重新放下水晶,抬起頭來,默默看向前方。
“愛麗絲在那裡了,讓我們過去。”
“你真相信她嗎?”蘇菲站在光頁的那一邊,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她身後就是高大的商業女神聖象,羅曼女士低著頭,手托天平,容貌肅穆。
“暫時也隻能選擇相信。”
“但她可能把你出賣給傑弗利特紅衣隊,你知道,她之前沒那麼做,可能是因為他們還沒準備好。”
方鴴靜靜地點點頭:“我知道。”
他看了看其他人:“那麼假設我們陷入重圍,你的人多大把握殺出一條血路?”
蘇菲也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員們。
人們皆聳聳肩,隻有那領頭的騎士告訴他,不到三成。騎士麵向下麵,看著那座黑暗之中的孤橋,又加了一句:
“聽雨者、血之盟誓、傑弗利特紅衣隊,三個公會的隊伍,但好在人數不算多,還不到兩個半團,加上林林總總的小公會,就有些頭痛了,但也不是無法可想——”
帕帕拉爾人在一旁提醒:“彆忘了還有夜蜥人。”
騎士想了一下,坦率地表示夜蜥人也算上的話,那就真無法可想了。
在騎士身後,點墨染青竹大約是第一次參與這種活動,聽了這對話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其他人。
而在後者身邊,箱子也輕輕吸了一口氣,他動作很輕微,但方鴴還是注意到了。其他人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大約是因為他們是銀色維斯蘭吧,綻放於英勇之下的銀玫瑰。
至於泰納瑞克,蜥蜴人像是一支應弦的箭,隨時準備離弦而出,將手中的長矛,刺入敵人的心臟。
腰上還纏著繃帶的山民少女則皺著眉頭站在一旁,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
方鴴再看了看所有人。
“那就出發吧,”他輕聲說道:“夜蜥人暫時不必考慮,三成已經夠用了。”
人們也並不反對,仿佛理所當然,隻默然無聲選擇地跟上。
那孤橋的附近是一片塵封於曆史之下的古老街區,一條條街道支離破碎、斷裂開來,懸浮於黑暗之中,但此刻上麵到處是人,竟意外地顯得有些熱鬨非凡。
方鴴看到這一幕,恍惚之中不由升起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或許此地一千年以來,也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麼富有生活氣息與喧囂、嘈雜過。
而時光再往前一些。
或許才能重現眼前的這一幕,不過那是辛薩斯蛇人的時代,在這裡既沒有選召者,也沒有冒險者存在。
在那個約定好的地點,在一座聖殿斷裂的高牆之下,方鴴見到了愛麗絲,那少女如約定之中一樣,隻帶著幾個人在那裡等他。
方鴴給她的借口是,來的人彆太多,彆引起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注意。
而她好像也信以為真——
不過方鴴還是謹慎地看了看左近,幾隻發條妖精在他的控製之下從黑暗之中一閃而過——事實上隻要他想,沒有任何人能發現得了他的發條妖精的行動軌跡。但從那些‘構裝眼睛’之中回饋來的視野,並沒有發現太多值得注意的人。
好像一切都如計劃之中運作著。
而方鴴一走近,愛麗絲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皺著眉頭埋怨道:“你來晚了,艾德先生,跟我來,我帶你去那邊。”她一邊說,一邊帶著他走向一個方向。
方鴴怔了一下,但並沒反抗,任由她拉著自己走向外麵,他看到聽雨者的人正等在外麵,為他們分開一條道,從人群之中通向那座橫倒的尖塔——那座黑暗之中的孤橋。
他低下頭,問了一句:
“她在那裡?”
少女點點頭。
“是希爾薇德?”
愛麗絲一停,再點了點頭。
方鴴沉默了片刻:“傑弗利特紅衣隊與血之盟誓已經在那橋上?我們怎麼過去?”
“我把一部分人留在這裡,你們假裝成聽雨者的人就可以了,”愛麗絲回頭看了方鴴一眼,仿佛真為他著想一樣,小聲說道:“跟著我來,艾德先生,我帶你們過去。”
“這會不會影響你們的計劃?”
“不會,”愛麗絲搖搖頭:“血之盟誓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們,聽雨者本來也是與他們虛與委蛇而已。”
她一麵說,一麵將一瓶藥劑交到方鴴手上,並告訴他這是給泰納瑞克的,因為蜥蜴人王子身材太過高大,過於引人注目,隻能用隱形藥劑來暫時遮掩一下身形。
她態度十分誠懇,方鴴則不動神色地接過藥劑交給一旁的點墨染青竹,讓他轉交給後麵的泰納瑞克。但博物學者少年顯然明白他潛在的意思,悄悄檢查了一番之後一麵將藥遞下去,一麵發給他一個代表‘一切OK’的信息。
藥也是真的,連方鴴有一瞬間都產生了懷疑,隱形藥劑可用的地方太多了,對方有沒有必要這樣多此一舉?其實銀色維斯蘭原本也準備好一些隱形藥劑,準備給泰納瑞克使用,但沒想對方會主動提起。
他甚至有些動搖,心想自己是不是猜疑心太重了,還是說愛麗絲與愛麗莎這對姐妹本就沒什麼問題——她們互相假冒身份,或許是因為另外的原因?
但蘇菲看他神色,低聲開口在另一邊提醒他,對方把一半的人留在這邊,也有可能是為了防止他們突圍。因為如果他們被堵在橋上,那麼情況有可能要比預想的危險得多。
“對於一個隊伍的指揮者來說,猶豫不決是大忌。”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認真地對他說道。
方鴴點點頭,這他自然明白。
一行人走向橋邊,血之盟誓的高層與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精英團成員正在那裡等待他們——或者不如說等待愛麗絲,那個先前方鴴見過的矮人正站在那裡,雙手杵著一把厚重的戰斧,皺著粗實的眉毛對他們說道:“聽雨者,你們來太晚了。”
方鴴看了對方一眼,趕忙低下頭,把風帽拉低一些,但好在對方似乎也沒太過在意他們這些人。
他再通過發條妖精的視野向下俯瞰,泰納瑞克正隱藏於隊伍之後一片廢墟之中,隨時準備喝下隱形藥劑追上來。
對於對方的質問,愛麗絲悄悄鬆開方鴴的手,從容地向對方答道:“抱歉,我們有一些人之前分散出去還沒回來,耽誤了一些時間。”
矮人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攔住她了嗎?”愛麗絲追問道。
“攔住了,”矮人看向那座孤懸於黑暗之中的石橋,“幸虧我們來得夠早,把她攔在那邊的平台上,差一點就讓她進入第十二層,到了那下麵我們可沒那麼容易找出對方來。”
“不過那邊戰鬥還沒結束,對方不過負隅頑抗而已,我們正準備再組織一些人攻上去,你們來得正好,我們需要一些人把守這個地方,免得那些小公會的人混水摸魚。”
方鴴不由看了一眼那座平台。
那其實原本就是石塔的一部分,隻不過此刻斷裂開來,因為它原本就被托拉戈托斯用鐵鏈穿過,因此此刻被拖拽在深淵之上——看起來倒像是一座孤浮於黑暗上空的堡壘一樣,上麵還殘存著石塔的內部結構。
一片斷牆將平台分割為幾個部分,上麵此刻似乎正在發生戰鬥,偶爾閃過一道火器的光芒,之後才能聽到一片清脆的槍聲,遠遠傳來。
愛麗絲也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道:“我可以留下一些人,但我們聽雨者也要上去。”
“你們上去乾什麼?”矮人狐疑地看著她。
“她殺了我妹妹,”愛麗絲認真地答道:“我必須確認那個女人會死在這個地方,而不是落在你們手上。”
矮人沉默了片刻,但這個理由合理又正當,他一時也難以提出反對的意見,何況在這裡,的確也還需要聽雨者的人幫忙配合。他想了一下,提醒了一句:“看可以,但你們不能插手。”
“可以。”愛麗絲痛快地點點頭。
甚至或許過於痛快,反而引起了那矮人的懷疑,他狐疑地看了看愛麗絲身邊的眾人一眼,問了一句:“你身邊的人都是聽雨者的人?”
方鴴低著頭,表麵不動聲色,但聽了這個問題差點全身上下汗毛都豎立起來,他手其實已經隱隱一握,通過魔導爐鏈接上了操控手套上的共振水晶。
其他銀色維斯蘭的人表現比他要稍好一些,但也紛紛有些異動,不少人將手按上了鬥篷下麵的劍柄。帕克甚至把重弩都舉了起來,但還好他個子矮,箱子在後麵一腳把他踹倒在地,才沒讓眾人一下子暴露。
愛麗絲也顯得有些緊張,她似乎正在想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但正是這個時候,人群之中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矮人回頭一看,竟看到一雙嶙峋灰暗的爪子從懸崖下麵升上來,它‘哢’一聲,穩穩抓住離他不遠處的一處峭壁的邊緣。
而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爪子像是雨後春筍一樣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一隻隻從懸崖下升起,抓住峭壁,離得稍近的人往下一看,不由頭皮發麻——隻見數不清的影子正從峭壁下麵爬上來,它們密密麻麻,隻留深黯漆黑之中一點點蒼白的火光閃動。
而往上一些,人們才看清那竟是一片亡靈之海。
“是那個女人的亡靈,它們又來了!”
“這麼多屍鬼,它們什麼時候上來的!”
“小心!”
人們駭然驚叫起來,站在峭壁邊緣稍近一些的人,一個不注意便被這些怪物抓住腳踝,拉入懸崖之下,尖叫著落入深淵之中。
小公會與普通冒險團的成員幾乎是立刻就中招無數,剩下的人也驚恐萬狀地紛紛向後退去,但又被後麵的人頂著向前,甚至有人被自己人擠下峭壁的,一時間現場一片混亂。
那矮人身邊不遠處也有一隻夜幕屍鬼動作迅捷地爬上來,但後者隻怒吼一聲,反手掄起斧頭一斧將它重新砸了下去。
他回過身,再顧不得聽雨者的事情,一邊大聲命令身邊血之盟誓的人穩住陣腳,一邊讓傑弗利特紅衣隊的精英團成員趕來支援。而正是這個時候,方鴴卻找到了一個機會——
隻見在屍鬼的圍攻之下,血之盟誓與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正向內收縮防線,一時間也無人再能估計那座通往第十二層的孤橋。而屍鬼們似乎對於這座橋也毫無興趣,隻一心攻擊那些靠近懸崖邊緣的人。
因此在雙方的共同忽視之下,此刻通向那座孤橋的道路,竟在聽雨者一行人麵前洞門大開來。
方鴴幾乎是立刻就想要帶人向前,但正是這個時候,愛麗絲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一旁對他說道:“艾德先生,你們衝過去,彆管我們,我讓人掩護你們!”
方鴴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那你們……?”
少女輕輕一笑,一點點鬆開他的手:“我們會自己想辦法的,去吧,艾德先生,去找希爾薇德小姐。你幫了我們那麼多,也該輪到我們全心全意地幫你一次了,不是嗎?”
方鴴完全愣住了。
他不明白對方這句話是否真心實意,但似乎也找不出什麼其他的動機,他似乎想要從愛麗絲臉上看出什麼東西來,但那個單純的笑容之中似乎也沒有什麼更多的含義。
他一時間有點心如亂麻,差一點就要直接詢問對方為什麼要偽造身份,但話到臨頭,他忽然冷靜下來開了口,隻靜靜地說了一句:
“謝謝,愛麗莎小姐……”
愛麗絲隻站在原地,向他點了點頭。
方鴴轉過身,有那麼一瞬間似乎感到自己在人群之中看到一點閃爍的紅芒,像是一道冰冷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但他稍一猶豫,一切幻境又皆儘消失,於是這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從鬥篷之下舉起手來,高喊一聲:“銀色維斯蘭,跟我來——!”
這聲高喊不僅僅隻是讓後麵的泰納瑞克聽到。
同時也吸引了那矮人的注意,那矮人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剛好看到兩道藍光在這幽暗的地下徐徐展開,而兩具銀光閃閃的、仿佛女式鎧甲一般的構裝體正從中跨步而出。
方鴴將手一舉,兩道明亮的劍光,兩隻屍鬼的頭顱已經高高飛起。
“能天使!”矮人驚叫一聲:“銀色維斯蘭的人,你們——!”
但他後麵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已經他已經看到那些人忽然越眾而出,從眾屍鬼之中殺出一條路來,直奔向那座石橋而去。“該死,果然有人混進來——攔住他們!”矮人氣得跳腳,但無濟於事,因為他們此刻根本抽不出任何人手來。
至於聽雨者。
矮人環首四顧,卻根本看不到愛麗絲的蹤影。
他心下不由一陣疑惑,聽雨者的人呢?
……
遠處平台之上,此刻正一陣槍聲響過。
一個少年縮了縮了頭,鉛彈打在殘垣之上,一片石屑飛舞,灰塵落在他頭上,灰撲撲一片。但槍聲一過,他顧不得自己,急急忙忙衝到另一邊,把那裡的貴族少女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希爾薇德小姐?”
希爾薇德故作輕鬆地一笑,搖了搖頭,咬牙捂著肩頭上的傷口站了起來。她看了對方一眼,笑道:“謝謝你,羅斯福爾,在這種時候,你還是這麼忠心耿耿,和你父親一模一樣。”
少年臉上一紅,答道:“說什麼呢,希爾薇德小姐,我父親與祖父立過誓,效忠於馬諾林的主人,隻要魯爾斯的獨角獸一日還存在於這個世上,他們就絕不會改變這誓言,而作為他們的後人,我這麼做是理所應當的。”
說罷,他皺著眉頭看著對方肩上血肉翻卷的傷口,不由眼圈一紅:“可我沒照顧好你,讓你陷於如此的境地。”
“那不關你的事,”希爾薇德虛弱地搖搖頭:“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
廢墟之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幾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從煙塵下麵鑽了出來,他們彙聚到希爾薇德身邊,看到她安然無恙,每個人似乎都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而這些人身邊,還有一個身材矮小,哆哆嗦嗦的鼠人,它顯得有些害怕,尖聲尖氣地說道:“大小姐,那些人已經圍上來了,我們該怎麼辦?”
“彆擔心,短須先生,一時半會還沒有危險。”希爾薇德平靜地看了一眼遠處煙霧繚繞之中的人影,輕言安慰了一句,安德特鼠人的膽子普遍不大,對方能堅持到這個地方,已經是出乎預料之外了。
“大小姐,”一個身材高大、但渾身上下包裹在黑色鬥篷之下的男人粗聲粗氣地說道:“我們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那些亡靈好像又過來了,他們的人有些手忙腳亂,我們得另外想點主意。”
希爾薇德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那名為羅斯福爾的少年忽然站了出來,大聲開口道:“我來引開那些人,希爾薇德小姐,我們差不多一般高,由我來扮作你,在煙塵之中那些人一定不會察覺的。”
“但那樣你太危險了,羅斯福爾。”那個男人答道。
“但若不這樣,希爾薇德小姐更危險。”少年堅持道。
“我看可以。”另一個人說道:“我們互相策應一下,羅斯福爾未必不能逃出來。”
其他人不由看向希爾薇德。
希爾薇德沉吟了片刻,她用如淺海一般的眸子看了看那少年,仿佛是有感於對方的堅定,最後也輕輕點了點頭:“謝謝你,羅斯福爾,還有大家,拜托各位了。”
“大小姐,你把箱子裡麵的東西帶上,把皮箱交給諾絲菲爾,我們兵分兩路。”
希爾薇德聞言猶豫了片刻,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皮箱,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她將手放在箱子的傷,輕輕向下一按,上麵的薔薇徽記向內旋轉,然後凹陷進去。
哢一聲輕響,箱子的卡扣打開,向外彈開來。
她將自己的配槍交給一旁的鼠人,然後才打開箱子,用外麵原本應當放著一隻如沉睡般的安寧的構裝妖精,但現在空無一物,希爾薇德看著那個地方,眼神不由有些飄忽。
那是她父親的遺物,但她終歸還是交給了那個大男孩隊長,那位還有些單純的隊長先生,現在應該很生氣吧?
無論如何,她都算是騙了他們一把。
她那位有些好笑的艦長先生——
他會在什麼地方呢?
她這麼想著,罕有地有些走神,同時將手伸向皮箱絲綢內襯上的第三朵玫瑰上,用手輕輕在上麵一按。隨著她的動作,皮箱內竟傳來哢哢的聲音,而正是這個時候,她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槍聲。
她微微一愣,回過頭,剛好看到鼠人倒在血泊之中。
而原本應該在它手上的槍,此刻正落在了羅斯福爾手上,少年有些纖瘦的手上血跡斑斑,哆嗦著握著槍指著她,眼神時而狂熱,時而恐懼。
“你在乾什麼!”那些黑衣人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幕,怒吼一聲,試圖靠近過來。
但羅斯福爾有些歇斯底裡地喊道:“彆過來,否則我就開槍了,你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希爾薇德默默地看著對方指著自己的槍口,眼神之中的訝異一閃即逝,隨即歸為徹底的平靜。
“他們給了你們什麼,羅斯福爾?”她開口問道:“讓你們也選擇了這條路,我想一想,這肯定不僅僅是你的決定,你父親他最終還是決定改弦更張了,對嗎?”
“一切,”少年哆嗦著答道:“希爾薇德小姐,馬諾林的一切榮耀,還有你——魯爾斯的明珠,他們都給我了。”
“包括我嗎?”希爾薇德微微一笑:“那還真是一個好籌碼。”
她忽然向前一步,伸手去握住少年手中的槍。
“彆過來!”羅斯福爾嚇得大叫一聲:“我真會開槍的——”
“我知道。”
貴族小姐輕聲答道。
然後在少年愕然的目光之中,他扣動扳機,卻隻發出哢一聲機簧牽動擊錘的空響,沒有預料之中的火光,也沒有預想之中的子彈飛旋而出。
一切都沒有。
隻有希爾薇德輕輕從已經僵住了的他手上,接過槍。
然後是另一聲槍響,在那邊的黑衣人們看到這一幕終於開火,一槍將少年打倒在地。後者絕望地倒在地上,一口血噴了出來,滿臉驚愕地看著她。
“羅斯福爾,”希爾薇德有些憐憫地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年,輕聲開口道:“你從小和我一起,應該清楚我的性子,我從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可惜盲目蒙蔽了你的判斷力。”
少年發出嗬嗬的如野獸一般的聲音,伸出枯瘦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但最終他也隻能抓住空氣而已,他無力地垂下手去,眼神之中的光芒終於黯淡了下去。
而正是這個時候,眾人身後已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希爾薇德回過頭,看向煙霧彌漫的方向,那裡正緩緩走出幾個人來——人人皆穿著傑弗利特紅衣隊的服飾,為首之人拍了拍手,鼓掌道:
“我還以為在那些離奇古怪的故事之中,才能看到這樣一幕好戲,希爾薇德小姐,真是精彩。”
一排銃士舉著魔導銃從煙霧之中走出來,圍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現在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那人謹慎地站在銃士的後麵,開口道:“把東西交出來吧,美麗的女士,我和那些人不同,對你脖子上那顆美麗的腦袋沒有什麼興趣。”
“恰恰相反,”他說:“對於你這樣的美人,其實我很樂意看到你能長命百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