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上,天色已暗。
就在孟夆寒於山隘間思考之際,陶悟忽然上前一步,來到那秘境之門前,沉聲道了句:“你怕,那我來。”
下一秒,孟夆寒還沒來得及出言阻止,陶悟就單臂一揮,靈氣乍泄,欲以高強之靈能強行衝摧那障眼法構成的屏障。
按理說,“檮杌”作為四凶之中靈能最強的一個,要破這種程度的術法簡直輕而易舉,誰料,眼下他這一番施為,換來的卻是一陣比自己施加的靈能更強的反衝之力。
幸好陶悟這一擊也不是太認真,隻用了三分力,要不然他恐怕會被自己的力量給震成輕傷。
“這不對勁兒……”吃了虧的陶悟即刻皺眉念叨了一句。
話音未落,他大哥蚩鴞就過來衝著他頭頂輕輕拍了一下:“廢話!那小道士都說了這是張天師的洞府了,也分析了這術法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簡單,你還非得試試不可,真是個棒槌。”
陶悟撓了撓頭:“這……我都破不了,他真能想出辦法?”
“你這外力強衝肯定是不行的。”孟夆寒順勢接過話頭,並走上前來,“尤其你們這些非人的修煉者,不僅不通道法,靈氣裡還伴著妖氣,張天師設法時肯定是優先提防。”他也是有話直說,不怕得罪這幾位,“要不然……還是我先來試試正常的解法。”
說著,他也來到屏障前,右手食指和中指一並,快速翻轉著掐了幾個訣,口中碎碎念道:“鏡花水月空無物,浮光流影徒有形……破!”
那個“破”字出口一瞬,孟夆寒的右手也是劍指一出。
然後,什麼也沒發生……
“哈!哈哈哈哈!”方相奇見狀,大笑出聲,“你這個騙子,穿幫了吧!嗬……不會就直說嘛,大家認識一場,我不會看不起你的。”
“三哥,他這法子其實沒錯兒。”孟夆寒還沒回話,站在後麵的帝慝便接道,“如果這個障眼法和表麵上看起來的一致,用這個口訣的確是可以破的,而且破這種法術也不需要多少道行,稍有些靈氣兒的道士都成。”
“切……”當然了,方相奇心裡也不是不明白這些,他就是故意想嘲諷孟夆寒而已,如今被帝慝“科普”了這麼一句,他隻好扯開話題道,“四妹你怎麼連道士那套都懂啊?咱們這些‘妖怪’又使不出道法來,學了有什麼用啊?”
帝慝詭秘一笑:“嗬……三哥啊,論靈力我不如二哥、論蠻力我又不如你、跟大哥我更是什麼都比不了……那我也隻有知己知彼、多學些東西來傍身了啊。”
她這話,其實還留了半句。
誠然,四凶之中,以大哥蚩鴞(饕餮)的綜合實力最強,二哥陶悟(檮杌)的靈力最盛,老三方相奇(窮奇)的肉身最強橫……但是,她這個綜合實力看起來最弱的四妹帝慝(混沌),卻是最聰明、最有心機的一個,而智謀這檔子事兒能帶來的優勢,就很難去量化了。
“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吧。”就在他倆這三言兩語說完之際,一旁的孟夆寒又開口了,“而且我估計,剛才我做的事情,這龍虎山上的道士們也全都來做過一遍了,所以……雖然各門各派破解障眼法這種基礎法術的口訣有很多種,但我也沒必要再去浪費氣力一一嘗試。”
他停頓兩秒,再道:“至於陶兄剛才的做法,即使真有道士這樣試了,作為人類來說,純粹的靈氣量也鮮有能與陶兄匹敵的,故而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那你這試了一下,試出什麼來了呢?”方相奇又問道。
孟夆寒回道,“結合你二哥試出來的情況,至少證明了用正統的道法去破解不會引發反噬攻擊。”
“所以呢?”方相奇從語氣聽出對方還有話沒說完。
“所以我們可以推定……”孟夆寒應道,“這個‘附帶著多種未知屬性的低階障眼法’,在麵對道門以外的生物時,是一種防禦手段,但對道門中人來說,則是一種‘考驗’。”
“那你考出來了沒有呢?”方相奇這第三問的語氣就有點像家長質問考試考砸了的孩子的抬杠口吻了。
“我這會兒的確是有一個想法……”孟夆寒回道。
“什麼?”方相奇道。
“童子尿。”孟夆寒若有所思地念道。
“我警告你啊……”方相奇一副已經準備爆衣變身的架勢。
“放心,我不是在說你。”孟夆寒知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道,“你們四個本來就不是人,就算你看著像童子也沒用。”
“哦,現在你倒是思路很清楚啊。”方相奇語帶諷刺地接道;這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他這一路上都被要求不許喝酒、乘車坐後麵、坐公共交通工具得用兒童專座等待遇。
“你先等等……”這時,帝慝露出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小道,這童子尿,該不會是你自己來吧?”
“就是我自己來啊。”孟夆寒邊說邊從隨身帶的包裡取出了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兒就咕咚咕咚猛喝起來。
“這樣啊……”帝慝舔了舔嘴唇,一副餓漢見了肉包子的表情,“怪不得我看你身上的陽氣還挺精純的嘛。”
就她說這句話的功夫,孟夆寒已經把一瓶水喝完了,趁著擰開第二瓶的空隙,他回道:“師父說我命犯寒邪,三十歲前若能守住純陽之體,不但能驅邪避災,還可道法大成。”說罷,他就開始喝第二瓶水。
“嗬……得了吧。”蚩鴞一聽就樂了,“都上逆十字的船了,還談什麼驅邪避災,你自己就已經是邪、是災了。”
孟夆寒不知道這四凶和逆十字又有什麼淵源,所以他也不接這茬兒,喝完了兩瓶水後,他落下一句“我去走走”,隨後便拿著手電筒獨自到山林裡遛彎兒去了。
十五分鐘後,孟夆寒把這個秘境之門附近的一片兒又勘察了一遍,確認沒有彆的入口後,回到了這裡,這會兒他尿意也醞釀得差不多了,便開始“破法”。
雖然四凶是不太在意圍觀這事兒的,但在孟夆寒表示“你們看著我尿不出來”後,他們也表示理解,紛紛轉過身去。
結果,孟夆寒尿了一半,那屏障就消失了,此刻,就算是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也能看到這洞府的入口了。
“誒~這不就成了。”孟夆寒提褲子時笑道,“我第一次跟師父出去抓鬼,他老人家教我的第一課就是‘童子尿破一切障眼法’。”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你師父有可能是為了方便從你那裡取尿,才騙你說讓你守純陽之體守到三十歲的呀?”方相奇轉過身來的時候,隨口吐槽道。
沒想到,他這話說完以後,孟夆寒僵在那兒不動了。
四凶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孟夆寒用凝重的眼神抬頭四十五度望天,呆立了整整三分鐘,然後用一種便秘般的表情從嘴角擠出兩個字:“臥槽……”
…………
孟夆寒又花了十五分鐘從打擊中走出來,這期間蚩鴞嚴厲地責備了方相奇,方相奇也深刻檢討了錯誤,並表示以後會對孟道士好些。
然後,眾人便繼續前進,走入了那秘境之中。
不用想都知道,方才那“障眼法”隻是第一關罷了,後麵的“考驗”絕對不止一個。
在穿過一條狹長的、似乎漫無止境的黑暗通道後,一個怎麼看都不像存在於龍虎山山體中的巨大洞窟出現在他們眼前。
此地地形複雜、流光溢彩、彆具洞天;一尊尊倒懸在高處的巨大鐘乳石散發著五顏六色的光芒,將這山洞照得宛如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迪廳一般。
就在這五人踏入洞中之時,一道人影也適時地攔在了他們身前。
“來者何人?”隻見那人個頭兒高瘦、身姿挺拔,身著一襲明黃色道袍,腳踏流雲靴,腰懸桃木劍,頭頂道士髻,還生了一張刀砍斧劈般的標準道士臉,一派仙風道骨、正氣淩然之相。
“鶴鳴山正一道傳人,孟夆寒。”孟夆寒見了對方,不卑不亢地自報了家門,並反問道,“閣下又是何人?”
“哼!”誰知那道士一副不屑之態,“看你嘴上沒毛兒,不過二十出頭,區區小道,道行淺薄,也敢闖這天師秘境?問我高姓大名?”
“放肆!”沒想到,孟夆寒突然就高聲厲喝,“我看你身無而四兩重,不過竹編紙糊,區區一個紙人,最多算是外道散修,也敢攔我道門正宗?還他娘的連個名諱都不願報?我對你客氣你當福氣呢?信不信道爺閹了你……拿回去做書簽?”
孟道士這會兒戾氣有點重,四凶知道原因,所以都沒出聲。
但那紙道士一聽可就急眼兒了,當即怒目而視,同樣提高了嗓門兒喝道:“呔!我‘錦羅什’乃天地靈氣所生,南海千年神木化紙為皮,紫竹林甘霖仙竹折編作骨,當年張天師欽點我作他的護陣法師……你一黃口小兒,我言語上稍作試探,想考驗你的誠心,你卻出言不遜,大放厥詞!”他說到這兒,登時就抄起了腰間的桃木劍,“好,那你就不用過‘誠心’這關了,我就直接來試試你的道行,看你憑什麼那麼狂!”
“我怕你?”孟夆寒一邊維持著囂張的神態和語氣回話,一邊朝後快步疾退,“你等著,我去車上弄一桶汽油,順帶網購一個火焰噴射器,物流快的話我明天就回來乾死你,你彆跑啊……彆跑!”
話至此處,他轉身就跑。
見狀,錦羅什冷笑一聲,揚手將手中桃木劍的劍鋒一挑,刹時,孟夆寒他們來時的道路便化作水霧一般、飄散不見,成了一麵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