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的宇宙之中,我們人類所能感知到的、並能理解的事物,隻占很小的一部分。
當那些我們不能理解的部分被我們感知到時,“神話”便誕生了。
古人們將那些超出他們認知的事物或現象改編為宗教故事,用一套更易被大眾接受的說辭進行解釋,並使之流傳下去。
而在眾多這樣的故事中,有一個概念,可謂頻頻出現,雖然它也有很多種不同的表述方式,但在絕大多數傳說中它都被稱為——冥界。
人們將這個“概念”簡單地解讀為死者去往之地,靈魂歸棲之所。
但實際上,這個所謂的“冥界”,隻是一個以人類現有的科技能力尚不能完全解構和探索的虛數空間罷了。
那些多元宇宙中的沒有具體存在形式的物質,構成了這個空間;換言之,這是一個與有形世界或者說“存在世界”相對的概念化維度。
莉莉婭的異能“無”,即是一種與其有著相似性質的力量,這也是為什麼……“冥界之刻”會對她無效。
雖然“冥界”和“現實”就如兩個背靠背站立的雙胞胎一樣近在咫尺,但這兩個世界之間的屏障卻是非常嚴密的;這世上隻有三種方法,可以在短時間內打破這屏障。
幾分鐘前,在莉莉婭前往這底層禁區的途中,子臨告訴她,“冥界之刻”已被藏在了她那個手提箱內的夾層中,因此,莉莉婭也猜到了這懷表跟眼前的黑洞有關;隻是……她還不知道,子臨要她去操作的,就是那連接冥界的三種方法之一——通過“時間維度”上的短暫同步,開啟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
…………
子臨並沒有花太長的時間去做解釋說明,因為他給莉莉婭傳達信息靠的是心之書的書頁,隻要腦子夠快,他完全可以在數秒內就將數百個文字念寫到對方的眼前,而莉莉婭的閱讀理解速度也是很快的,所以這事兒隻花了一分鐘不到就完成了。
“按照你的說法,被聯邦投進這個空間的‘怪物’們應該早就已經被‘冥界’所吞噬……變成虛無之物了。”莉莉婭又思索了幾秒,對子臨心道,“那麼,你要我打開這個黑洞到底是為了把什麼給放出來呢?難道是鬼嗎?”
“正常來說,通道打開以後,是什麼都放不過來的,因為那邊的東西沒有辦法侵入‘存在世界’。”子臨回道,“不過,這邊的東西倒是可以到對麵去……雖然過去以後就會立刻被轉化為‘不存在物’,但是……”
“慢著!你該不會是想……”這一瞬,莉莉婭的腦中閃過了一個很可怕的推測。
“沒錯,我需要你到對麵的世界去一趟,然後帶一個人回來。”子臨接道。
“滾蛋!”莉莉婭直接通過心念罵道,“你這是字麵意義上的要我去死啊!”
“不,你不會死的。”子臨應道,“你的能力可以讓你以及你所接觸的東西在‘有’和‘無’之間自由轉換,也就是說……你隻要趕在通道封閉之前回來,一點兒事兒都沒有。”
他說到這兒時,莉莉婭又想起了什麼:“不對吧……你剛才不是還說,讓我‘打開入口之後對自己發動能力,然後迅速離開就行了’嗎?”
“那是為了騙你先打開通道再說……”子臨承認得倒也乾脆,“彆忘了,你眼前的可是‘黑洞’啊,開啟的刹那除非你立刻抓住什麼固定在地上的東西,否則一喘氣兒的工夫你就被吸進去了。”
“你這個……”莉莉婭剛想接著爆粗,但轉念一想,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兒……
“糟了!”一秒後,她靈光一現,趕緊轉身一甩胳膊,猛地將手中的手提箱拋了出去。
然而,她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就在那手提箱飛出她手掌的一刻,整個世界都仿佛定格了一般,且突然變成了黑白灰三色;那個飛出去的手提箱停在了半空,莉莉婭的身體也已動彈不得,就連眼珠子都轉不了半分,但她的思維仍是在運轉的狀態。
這種“停頓”持續了大約三秒,緊接著,一陣細微的、機械懷表發條律動的聲音,傳入了莉莉婭的耳中。
伴隨著這陣“嘀嗒嘀嗒”的聲響,莉莉婭的身體漸漸恢複了行動能力,但是……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動作,身後那個黑洞已將她整個人拖離了地麵、吸了進去。
與此同時,一大段文字,浮現在了莉莉婭手中的書頁上——
“當你讀到這番話時,你應該已經在對麵的世界了。
“首先,我想向你致歉。
“由於你反應還挺快,所以要算計你,我就必須從一開始就給你缺失的、錯誤的情報,然後隨著行動的展開不斷傳達給你新的、或真或假的指示和信息……再結合你可能做出的應對,最終才能走到當下這一步。
“這會兒你自是已經想到了……你來到禁區之後與我進行的所有交流,包括你用‘拒絕執行任務’來要挾我解釋‘黑洞’和‘冥界之刻’之事……以及我們剛才的幾句對話,全都在我的計算之中。
“關於‘打開兩個世界的通道’這件事,我對你隱瞞了很關鍵的一點——隻要‘冥界之刻’被帶到‘通道入口’附近,根本不需要你把它‘從某個容器中拿出來’、或是做什麼特彆的事,它就會自動開始與另一個世界進行‘時間同步’。
“綜上所述,方才的種種,其實都隻是我在拖延時間罷了……拖到‘同步完成’,我就成功了。
“我不指望你會原諒我,但我相信,懷揣著求生的意誌以及對我的複仇怒火,你一定會努力從那邊回來的。
“既然如此,就請你留意我接下來的話,因為這會對你回到我們的世界有所幫助。
“一,不管你在那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開口說話、不要去回複任何的聲音,不要忘記自己是誰、在做什麼……更不要迷失在美好的回憶或幻象中。
“二,這張心之書的書頁,是極為強大的超維科技,它是不受那個世界所影響的,我最後留在上麵的這段文字,也不會被周遭的幻覺所改變,所以你要是覺得快要迷失了,就看看書頁和我留下的這些話,穩定一下心神。
“三,那個世界的一切都是黑白灰三色,即使是幻象也無法製造出色彩,但我要你帶回的那個人,會穿著紅色的衣服……因為製造這張書頁的紙漿裡,曾摻入過一滴他的血,所以當你進入那個世界後,他立刻就會感知到你。
“由於在那邊沒有‘距離’的概念,無需太久他就來到你麵前。
“一旦你看到那個‘紅衣人’,就抓住他的胳膊,對他和你自己同時使用‘無’能力,用完後再迅速解除掉。
“屆時,他會由‘虛無’狀態被轉化為與你相同的另一種‘無’狀態,繼而再變為‘存在’的狀態;用比較易懂的說法來講……經曆了這兩道工序的他,會從‘死的’變成‘活的’。
“隻要他‘複活’過來,他的異能也會複原,而憑他的能力,很容易就能帶著你返回這邊的世界……
“最後,祝你好運。”
…………
大約三十秒後,“跨維通道”連接時產生的巨大引力已有所衰減。
那個裝有“冥界之刻”的手提箱也早已落在了地上——不知為何,這個箱子從頭到尾都沒有受到黑洞的引力影響,就好似是絕緣體不會被磁鐵吸走一樣安然地躺在原地。
反觀被關在淨合金囚籠裡的獵霸,剛才那半分鐘裡……其整個人都被拉扯到了鐵柵欄上,渾身都被勒得生疼。
此刻吸力減退,他才重新坐回地上,長籲了一口氣。
“姓子的小哥,你要我做的事……我都照辦了,你準備什麼時候把我弄出去?”兩秒後,獵霸一邊在心中念叨這句話,一邊撕裂了自己手臂內側的一層皮膚,從裡麵扯出了一張書頁大小的紙。
這個過程中,獵霸沒有流血,紙上也沒有沾血,看起來就好像獵霸的皮膚外麵還有另一層皮膚般詭異。
“彆著急,再等一會兒,這裡的抑製劑就會失效,到時候你自己出去就行。”子臨的回複,很快就出現在了那張紙上。
“喂喂……這層關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啊,用‘中和抑製劑’的方式,那幾個家夥豈不也都出來了?”獵霸接道,“話說……你就不能讓你那妞兒直接破壞掉我的籠子麼?”
下一秒,子臨即刻回道:“其一,那不是我的妞兒;其二,她現在的實力根本打不破關你的那個籠子;其三,雖然她一會兒帶回來的人可以打破淨合金牢房,但這事兒還不好說,萬一她沒能完成任務,留在那裡了呢?”
“切……”獵霸用嘴啐了一聲,隨即心道,“好吧,我就當在做好事了。”
他在意的,並不是自己的幾位“鄰居”出來以後會引發什麼可怕的災難,他隻是覺得……隻有自己為子臨做了事,卻讓那幾個完全不知情的家夥一塊兒越獄了,有點不爽。
“我知道你不服氣。”沒想到,一息過後,子臨又發來了這麼一句,“你周圍關著的那幾位就算逃出來了,也不會感謝你的……他們甚至不會知道你在這次越獄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和起到的作用。”
“你想說什麼?”獵霸知道,這話必然還有下文。
但子臨卻似是忽然扯開了話題,言道:“作為一個因各種‘偶然因素’而迅速升到狂級的能力者,你對自己能力的開發顯然是不太完善的,其中最大的一個盲區就是……你知道自己能通過獲取‘動物’的DNA來強化自身,但卻始終沒有把這個星球上數量最多的那個物種劃分到‘動物’的範疇中。”
這段話,讓獵霸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同時……卻也讓他感到頭皮發麻,心中暗驚。
“嗬……你小子是惡魔嗎?”數秒後,獵霸的額頭已滲出了冷汗,但他臉上掛著的是一種嚴峻中混著笑意的神色。
“為什麼這麼說?”子臨卻回道,“因為我暗示的事情,已經越過了你的某條底線?
“然而,和聯邦對你的所作所為相比,和你自己曾經做過的事相比……你覺得這差彆又在哪裡呢?或者說越界的程度又差了多少?
“萊文先生,這世上的每個人都可以是惡魔,‘罪惡’從來都與我們如影隨形。
“我們從小到大都被灌輸著一套普世的道德標準,根據接受程度的不同、以及一些關鍵時刻的人生抉擇,我們又在內心深處各自設立了不同的底線。
“但歸根結底,底線隻是一種主觀上的枷鎖……
“它是為了幫助我們更好地適應自身所處的社會而存在的,它是會因人所處的環境、受的教育、經曆的事情而產生差異的。
“隻要你能在主觀上完全說服自己,你就能掙脫枷鎖,而掙脫了枷鎖的人……能做出任何事。”
浮現在這張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如同惡魔的低語,腐蝕著獵霸的思想,並試圖將其拖入墮落和邪惡的深淵。
且最終……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