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宇宙,儘管二十三世紀的人類科技已經非常發達,但“巨大人形戰鬥機器人”這種東西仍然是隻存在於文學或影視作品裡的設定。
聯邦不去開發這種兵器的原因也很簡單:其一,能源問題;其二,實用性。
能源這塊,主要難點在於動力裝置的微型化。
既然你造了一個人形作戰單位,那肯定得保證它在行動時有著接近人類的運動性能,否則就沒有意義了;但假如動力裝置占的空間太大,那就不是“人形機器人”了,而是“龜仙人形機器人”。
可惜,以這個時代的技術,唯一能滿足這種微型化條件的動力源就是“核能”;讓一個可以長距離移動的作戰單位搭載這種動力自是不妥的,航母和潛艇也就算了,陸上兵器揣著個核反應堆到處跑的風險難以預估……所以,在新能源或者更新的微型化技術出現前,這個問題怕是無法解決了。
什麼?你說插電線?且不說你能造得出多長的電線,你的敵人看到電線後直接把它拔了或者打斷不就完了?你以為人家是弱智麼?
當然,關於巨大機器人,能源還隻是次要的問題,實用性才是主要問題。
你開發一種兵器出來,自然是要用的,那麼……什麼樣的戰爭非得要巨大的人形戰鬥機器人去打呢?
答案是,沒有那種戰爭。
現代的人類戰爭,是雙方圍繞著彼此戰略及軍事設施展開的攻防,以消滅或占領為最終目的。
如果你要進攻某個設施或單位,最好方法就是用導彈、用炸藥去遠程搞定它,而不是派一個巨大的人形機甲過去將其砍爆。
如果你要防禦敵人的進攻,最好的方法是張開彈幕和防護罩來抵消對方的遠程攻擊,同時自己也發一些導彈出去對敵方的發射體展開反擊,而不是派一個巨大機器人穿過槍林擋雨過去反打。
如果你要占領一個地區或設施,最好的方法是在轟炸過後派地麵武裝部隊進行搜索和壓製,而不是讓巨大機器人過去掀掉建築的屋頂、用比水泥管還粗的炮管指著俘虜們的頭讓他們舉手投降。
簡而言之,現代戰爭中根本沒有那種“必須由巨大機器人來完成的任務”,而巨大機器人可以完成的所有任務,都可以由其他的作戰單位來完成、且後者的效率更高。
若一定要找出一件事是隻有巨大機器人能做的,那恐怕就是“近戰打擊”了,但又有什麼樣的敵人非得用卡車頭那麼大的拳頭、列車那麼長的裝甲刀去搞定呢?怪獸嗎?
然而,就算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打怪獸,同樣是用傳統的戰爭兵器更有效。
一頭怪獸如果連機器人的拳頭都躲不過,那肯定也躲不過導彈,那我為什麼不直接用導彈去轟它?難道導彈爆炸時所產生的破壞力還不如一塊以一定速度前進的大鐵墩子?
說到底……“用巨大機器人而不是導彈去打怪獸”這個邏輯,基本等同於“我想殺死一頭犀牛,但我覺得用火箭筒不如用大鐵錘”。
綜上所述,在2218年的聯邦,巨大人形機體這項事物,依舊也隻是種“男人的浪漫”罷了;任何一個有理性、負責任的軍工科研人員都不可能一本正經地將研發這種兵器的議程提上來,更彆說實際去研發了。
但,此時,此刻……索利德卻是親眼看見了這麼一個玩意兒,而且正在朝他所乘坐的飛機追來。
縱是身經百戰,見到這匪夷所思的一幕時他也不禁爆了句粗口。
“我知道了……”不過,老兵畢竟是老兵,僅用了數秒,他就恢複了冷靜,並開口對那兩名飛行員道,“二位,現在由我和我的手下來接手駕駛,你們倆回客艙去,等我的指示。”
兩名飛行員聞言,也沒多說什麼,這會兒飛機本來就是半自動架勢狀態,所以他們簡單地應了一聲,就離開了座位;從頭到尾他們也沒有質疑過索利德會不會開飛機,因為這位長官說話時的氣場就給他們一種老司機的感覺。
“對了……”待那兩人準備開門時,索利德又提醒了他們一聲,“……出去之後,彆亂說話。”
…………
與此同時,另一邊,“猩紅魔魁R-42”駕駛艙內。
“離‘指定區域’不遠了哦,嘿嘿……該用哪種攻擊方式比較好呢。”博士坐在經過他本人改裝(為了配合他的體型)的駕駛座兒上,陰惻惻地笑著。
“你可彆把他們都搞死了……”坐在他後邊兒的蘭斯用銼刀磨著指甲,接道,“嗬……雖然那樣做或許也挺有意思的……”
“你是想看看,當你說出‘我不小心把飛機上的人殺光了’時,子臨會有什麼反應吧?”博士對蘭斯的惡趣味也是略知一二。
“是啊……”蘭斯拉長了嗓門兒應道,“但我大體上也能猜到,他會若無其事地回我一句‘會死在這裡,說明他們也不過如此吧’,然後在心裡默默地給我記上一筆,等日後找我算賬時多捅我一刀……”
“聽你這意思……你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死在他的手裡?”博士接道。
“大概吧,但未必是他親自動手的就是了。”蘭斯回道。
“你為什麼要跟一個遲早會殺死你的人合作呢?”博士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哈哈哈哈……”蘭斯卻是笑出聲來,接道,“整個世界都將被他所葬送,多添一兩個像你我這樣的亡魂……又有何妨呢?”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有七分像是玩笑,但還有三分像是在說一件注定將發生的事。
“喂喂……怎麼把我也算進去了?”博士轉過頭,看著蘭斯,狐疑地問道。
“我就隨便那麼一說,你就隨便那麼一聽,彆在意。”蘭斯打了個哈哈,扯開了話題,“現在你應該注意的是……咱們正在追蹤的那架飛機已經離開你的視線了。”
經他這一提醒,博士趕緊又轉頭看前麵,結果發現……原本在其前方水平高度飛行的那架“灣岸九號”飛機此時已不見了蹤影。
“不會吧……難道這年頭民用飛機也流行裝光學迷彩了?”博士一邊念叨著,一邊在前方的主屏上調出了一個掃描分鏡,結果他很快就意識到……那架飛機並不是“隱形”了,隻是在短時間內突然大幅降低了高度和速度,降到了他們的下方並被他們甩到了身後。
“謔~我一個走神,居然就跑到我後麵去了啊。”博士說話之間,其雙手也在操作台上飛舞起來,猩紅魔魁R-42在其操控之下也調轉了方向,朝那飛機衝了過去。
“民用飛機的飛行員就算能夠做出剛才的那組動作,在征得機上負責人同意之前肯定也不會貿然行事的。”蘭斯接道,“所以……不出意外的話,索利德應該已經發現了我們,並接手了飛機的控製權。”
“嗬……你的意思是,現在那架飛機是‘老兵’本人在駕駛,就算我對他們‘粗暴’一點也沒關係咯?”博士說這話時,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獰笑。
“你看著辦吧。”蘭斯應道,“還是那句話……彆把那幾個‘關鍵人物’弄死了就行。”
得到了這個近似於“肯定”的回答,博士心裡自也有了分寸。
下一秒,猩紅魔魁R-42便一個加速,瞬間就拉近了它與飛機之間的距離。
這台型號為“R-42”的巨大機器人,是一部名為“猩紅魔魁”的原型機體的變體,在經過了“1”到“41”型的不斷改良後,42型已經是非常成熟的型號,其主要特點就是強調“泛用性”;儘管R-42在作戰性能上比起原型機來要差一倍左右,但同樣的……它對機師的要求也較低,絕大多數普通人經過訓練之後都能駕駛,而且這機體還可以量產。
看到這裡,可能有人會問了,聯邦不是不研發巨大機器人嗎?而且巨大機器人不是有兩個解決不了的問題嗎?那這玩意兒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答案很簡單:因為這是“逆十字”陣營的科技。
關於動力核心微型化的技術,他們早就掌握了,至於實用性方麵……前文說也得很清楚了“任何一個‘有理性、負責任’的軍工科研人員都不可能搞這種研究”……但逆十字這種常年使用瘋狂科學家的組織,大部分情況下不講什麼理性、也不負什麼責任,他們就是要搞“男人的浪漫”,就是要造巨大機器人!
於是,此刻我們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一台猩紅塗裝的機甲從一架飛機上方俯衝而來,在俯衝的過程中,其雙手朝後伸去,分彆拆下了自己兩片戰翼,並將其拚裝變形,組成了一把巨大的“斬艦刀”。
緊接著,便是握刀,怒斬。
晃眼之間,但見一道猩紅的巨影自天空中閃過,刀鋒過處,綻出音障的激波。霎時,飛機一側的機翼便從機身上被斬離了,其切口處……平整得像是激光掃描到的斷層。
像“灣岸九號”這種以追求舒適為目的的豪華民用客機,通常都有著巨大的體積、沉緩的操控感、以及形同虛設的防禦係統(隻有呼救和小範圍自動維修兩個功能)……在這絕對的硬件劣勢下,縱是索利德也無法做出規避動作,隻能硬扛。
不過,對這種狀況,他也是早有準備……
接管飛機的那一刻,索利德就明白,隻要對方發動攻擊,不管是用炮火還是用這種誇張的攻擊方式,自己都沒有反擊的餘地,所以他才會在對方有所行動之前就把飛機降到現在這個高度。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在斬擊發生的同一秒,索利德便用手動模式強製關閉了所有的推進引擎,這樣一來,剩下那一翼上的引擎也不再產生推進力了。
但是,就算兩邊的引擎都停了,機翼本身的重量以及其在空氣動力學中的作用仍會讓飛機失去平衡,關引擎也隻是讓機身失控的趨勢稍緩罷了。
好在……以索利德的技術,有這“稍緩”的餘地便足夠了。
數秒後,飛機便開始側傾、墜落,餘下的那側機翼在壓力下逐漸變形,眼瞅著也要折斷。
而索利德隻是淡定地坐在操控台前,在身旁那名士兵震驚的眼神中,用不緊不慢的手速調校起了飛機上的“懸浮係統”。
這個係統是為了飛機的“懸停起落”功能服務的,而這項功能本身還需要主推進引擎的配合才能實現,但眼下兩側的機翼等於都已經廢了,隻有飛機底部的那些“輔助助推井”還能用……以飛機現在的速度,這點動力能對機身起到的影響極為有限。
不過,索利德卻可以利用這“有限的動力”,做到人們想象之外的事情……
他以殘留的、搖搖欲斷的那側機翼作為支點,不斷地升高、降低各個輔助助推井的出力比例,在天旋地轉的體感中、在隨時可能墜機身亡的危情下……冷靜地找到了一個相對平衡的操作模式,讓飛機在半空像是跳華爾茲一般開始打轉。
在這種有規律的旋轉下,飛機愣是減速了……無論是橫向還是下落的速度都在這微妙的平衡中減緩,助推井的作用在機身減速後也變得明顯起來,用以維係“懸停穩定性”的上升力量逐漸增強。
在這個過程中,索利德又根據速度的變化和機身的動作不斷調整著各個助推井的出力比例,最終……讓飛機迫降在了一片厚實的樹蓋上。
儘管“降落”時產生的衝擊還是很大,但這種程度和毫無操控地直接墜落比起來輕多了,機身在落停時仍是完整的一體、並沒有斷開或瓦解,從操作台上的各種儀表來看,機上有一半以上的係統也都還能運轉。
能將一場機毀人亡的慘劇挽救到現在這種局麵,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已經是個奇跡了。
但對索利德來說,好像也就那麼回事兒吧……
“你沒事吧?”飛機完全停住後,隻過了兩秒,索利德就轉過頭,用四平八穩的口氣問了身旁的士兵一聲。
而那名士兵的回應是……打開麵罩,彆過頭去,把隔夜的晚飯都給吐了出來。
“我去後麵看看。”索利德見部下吐得那麼專注,估計也沒什麼大礙,於是就起身往客艙走去。
由於機身有輕微的變形,駕駛艙的門已無法自動開啟,索利德隻能把整扇艙門給卸了;反正他的B17鎧甲動力還很足,卸一兩扇門也花不了多少電。
門被卸掉後,映入索利德眼簾的景象無疑是一片狼藉。雖然他在接手飛機後立即就通過廣播通知全機人員立刻坐好並係緊安全帶,但顯然有些人沒有照辦……
“士兵,報數!”索利德也沒廢話,掃視環境的同時就已開口喝了一聲。
留在客艙內那幾名士兵也出於本能般地做出了回應。
“一!”
“二!”
“三……嘔……”
“四!”
結果,六名士兵,隻傳來四聲報數聲。
“迅速檢查一下自己有沒有受傷、傷情如何,然後把客艙到貨艙全部搜一遍,看看五號和六號在哪兒、還活著嗎,隨後把傷員集中起來,帶下飛機。”索利德迅速下達了命令,邊說邊朝前走去,“我去動力室看看核心有沒有爆炸的風險、順便檢查一下各係統的受損程度,十五分鐘後和你們在外麵會合。”
此刻,在剛剛經曆了這番足以讓人留下心理創傷的驚人災難後,索利德卻是若無其事,仍舊雷厲風行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彆說他的部下們了,旁人都在心裡排遣著“這貨到底是不是人”了。
“長官……”當索利德從身旁經過時,癱坐在座椅上、正在給自己解安全帶的吉梅內斯乾笑著道,“說真的……你們那鎧甲真沒有備用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