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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梟的一雙虎目,盯著胡梟的眼神愈發危險,似乎下一刻就要動手。
他心思敏銳、反應極快,在胡梟現身之後,就迅速想明白了各種利弊關係,右手也悄然間伸向了後腰兵刃位置。
隨著呂德前來談判,蔣梟已經不是特彆忌憚胡梟同歸於儘的威脅了。
即便是胡梟受到自己攻擊之後,在南京善堂之內製造火勢,蔣梟也可以立刻把呂德推出去,讓呂德負責向外麵的錦衣衛與南京守軍解釋情況,防止官府力量衝殺進來。
當然,這種方法的風險極大,畢竟錦衣衛與南京守軍也許會搶在呂德現身解釋之前就已經衝進善堂之中,到時候依然是玉石俱焚的結局,所以蔣梟依然不會輕易對胡梟出手。
但前提是……胡梟接下來彆亂說話。
至少,胡梟絕對不能繞開自己、把霍正源的機密情報直接告知於呂德。
對於蔣梟而言,霍正源勾結境外勢力的情報至關重要,乃是他爭取朱和堅諒解的關鍵,必須由他自己親自通報於朱和堅,以證明他的擅自行動並不是毫無好處,但若是這項情報現在就通過呂德轉報於朱和堅,爭取朱和堅諒解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與此同時,蔣梟更不願意讓呂德提前知曉霍正源的相關情報。
呂德之所以願意冒險保全蔣梟與“嘲風”組織,就是因為他認定了蔣梟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不僅是南京各方勢力皆是想要抓捕蔣梟與“嘲風”死士,七皇子朱和堅更是已經下定決心,絕對不會原諒蔣梟的擅自行事,一心想要滅口消除隱患,
所以呂德才會毫無顧忌,把自己的真實計劃向蔣梟坦誠相告,完全不掩飾自己欺上瞞下、想要趁機掌控“嘲風”的意圖,因為呂德認為蔣梟在彆無選擇之下,就隻能配合自己的計劃。
然而,呂德若是知曉了霍正源的相關情報,也就會發現蔣梟還另有手段可以換取朱和堅的諒解,如果朱和堅到時候因為這項關鍵情報而初步諒解蔣梟之後,那蔣梟為了爭取朱和堅的更多諒解,說不定還會同時把呂德欺上瞞下的行徑也告訴朱和堅。
到了那個時候,呂德的下場就絕對不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偷雞不成蝕把米這般簡單了。
對於朱和堅而言,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當他發現了呂德的欺上瞞下之後,無論呂德到時候如何辯解,朱和堅也絕對不會再次信任呂德,隻會立刻出手滅口。
所以,若是呂德從胡梟這裡得到了霍正源的相關情報,那他為了確保自身安危、維持朱和堅的信任,就一定會迅速轉變立場,不再想辦法保全蔣梟與“嘲風”組織,反而會不遺餘力的鼓動朱和堅立刻派兵衝進善堂之中消滅一切活口。
迅速想明白了這些利弊關係之後,蔣梟就已是下定決心,若是胡梟接下來胡亂說話,那他就會立刻出手擊殺,即便是這種做法極有可能引發各種連鎖反應、讓外麵的錦衣衛與南京守軍衝殺進來,他也是在所不惜。
胡梟一向機敏,迅速就察覺到了蔣梟的威脅與決心,臉上笑容不由一僵。
他乃惜命之人,當然不願意真與蔣梟同歸於儘。
所以,胡梟當即就軟化了態度,不敢繼續撩撥挑釁蔣梟,也收斂了各種小心思。
他先是轉頭向著蔣梟輕輕點頭,示意自己明白輕重,然後又對呂德說道:“呂公子目光如炬,鄙人名為胡有義,正是霍大學士的身邊護衛,今晚遇到了這些不明來曆匪徒的襲擊,力戰不敵之後亡命逃奔,又在逃奔路上遇到了錦衣衛,原本還指望錦衣衛出手營救,誰曾想錦衣衛竟是不問緣由、無差彆襲殺,無奈之下我就隻好帶著僅剩的三位同伴也躲進了這裡,所以還請呂公子代我提醒霍大學士,望霍大學士念及舊情、儘力援救我等!”
呂德仔細打量了胡梟一眼,狐疑問道:“既然如此,你與同伴躲進南京善堂之後,為何與這些匪徒相安無事?”
胡梟聳了聳肩,自吹自擂道:“我們作為霍大學士的親信護衛,皆是武藝高強、以一當十,這些匪徒即便擁有人數優勢,想要殺死我們也不是一件易事,就算殺了我們,他們也會死傷慘重,再也無力抵抗官府圍捕,所以我們與他們先後躲進善堂之後,才可以暫時相安無事。”
實際上,胡梟若論武力明顯不及蔣梟,他手下那幾名海匪同夥也大概率敵不過相同人數的“嘲風”死士,他隻是憑著自己提前準備的火油罐,威脅要同歸於儘,所以才讓蔣梟與“嘲風”死士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動手。
但胡梟這個時候當然不會坦白自己擁有火油罐的事情,因為他此前為了延阻蔣梟與“嘲風”死士的追殺,一路上不斷縱火、燒毀了大量房屋建築,火勢至今也無法控製,不知有多少百姓受難,可謂是罪大惡極。
胡梟還幻想著霍正源出手把自己救出困境,若是他坦白自己擁有大量火油,各方勢力就很有可能推測出他的縱火罪行,到時候即便是霍正源把他從南京善堂之中搭救了出來,讓他順利躲過蔣梟的複仇與錦衣衛的圍捕,他的縱火犯嫌疑也依然需要接受官府審問。
在胡梟看來,最好是把縱火罪行栽贓在蔣梟與“嘲風”死士的頭上,反正蔣梟與“嘲風”死士已是眾矢之的,不在乎再多一項罪名。
蔣梟聞言之後,立刻就猜到了胡梟的心思,他並不在乎自己頭上多一個縱火犯的罪名,但他也不願意讓胡梟意圖得逞,更不願意坐視胡梟順利返回霍正源的庇護之下,當即就想要說些什麼。
然而,蔣梟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發現胡梟的一雙狼目正在緊緊盯著自己,一改此前的嬉皮笑臉,眼神凶狠充滿了警告之意。
目前局勢之下,胡梟固然是忌憚著蔣梟,但蔣梟也同樣忌憚著胡梟的翻臉。
最終,蔣梟沉吟片刻之後,還是閉口不言了。
另一邊,呂德也發現了蔣梟與胡梟相互間的目光警告,愈發認為這二人必然是彼此熟悉,僅憑一個眼神就可以猜到對方想法。
但呂德並沒有節外生枝的追問真相,蔣梟與胡梟的恩怨情仇在他看來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所以,呂德最終隻是點頭答應道:“既然閣下是霍大學士的心腹護衛,那我一定會把你的情況如實轉告於霍大學士……不過,這些匪徒也許會擔心你們泄露他們的秘密,若是他們不願意放任你們離開這裡,那我也是無力相助!”
說完,呂德向著蔣梟與胡梟二人拱手告辭之後,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而他最後那一句話,其實是對蔣梟的暗示,意思是如果胡梟等人掌握了太多“嘲風”死士的相關機密,就絕對不能放任他們脫離控製。
對於呂德的暗示,蔣梟當然是聽明白了。
所以,目送呂德快步離開南京善堂之後,蔣梟就轉頭緊緊盯著胡梟,冷笑道:“好算計!原來你並沒有把脫困希望完全寄托在我身上,還指望著那位霍大學士出手搭救!但……你認為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伱麵前,會隨意放你離開嗎?”
胡梟笑嘻嘻道:“你當然會放我離開,難道還要留著我與你繼續僵持著、不斷拖你後腿、隨時玉石俱焚不成?更何況,放我離開這裡,對你而言也有好處!
我已經向你透漏了霍正源與荷蘭國南洋總督暗中勾結的情報,就相當於是一份投名狀,你將來一旦泄露此事,就意味著無論是霍正源、還是荷蘭國的南洋總督,皆是會把我視為叛徒,不論大明疆域、還是南洋各國,也皆是再無我的立足之地……這般情況下,你就算暫時放我離開,我也不敢背叛你,反而還要受你要挾、幫你做事!”
胡梟一邊說話,一邊仔細觀察蔣梟的神色變化。
見蔣梟的立場似乎並未動搖,就再次說道:“與此同時,你現在僅僅是知曉了霍正源與荷蘭國南洋總督暗中勾結的事情,但他們雙方的具體合作內容究竟為何,卻依然是毫不知情,若是讓我返回霍正源身邊,我就可以為你打探更多情報……
當然,我也從各種蛛絲馬跡之中,推測出了你的一部分秘密,但這些秘密於我而言並沒有任何價值,難道我還能把這些秘密稟報於霍正源不成?霍正源所掌握的內幕消息明顯比我更多……
所以,你把我放回到霍正源身邊,絕對是利大於弊,最多也就是暫時無法向我複仇罷了,但你現在已經抓住了我的尾巴,也知曉了我的真正身份與落腳之處,正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將來還有各種機會尋我複仇,完全沒必要急於一時,對不對?”
胡梟的這般說法,似乎是全心全意為蔣梟考慮一般。
聽到胡梟的詭辯之後,蔣梟則是沉默良久不語。
胡梟嘻嘻一笑,直接就轉身離開了,讓蔣梟留在原地仔細考慮。
另一邊,呂德已經快步走出了南京善堂,也第一時間尋到朱和堅麵前,向朱和堅稟報消息。
因為錦衣衛與南京守軍的各級武官正在周圍的緣故,許多事情無法直說,所以呂德與朱和堅目光碰觸之後,隻是輕輕點頭暗示,意思是經過他的試探之後,判斷蔣梟依然忠於朱和堅,“嘲風”死士也並沒有徹底失控,所以朱和堅完全可以放心采用他們提前商議好的“下策”。
隨後,呂德出聲稟報道:“啟稟殿下,學生已經代表您與善堂之內的那群匪類交涉過了,但交涉過程並不順利!根據那名匪類頭目的說法,他們完全不願意釋放人質,除非……”
朱和堅極為配合的追問道:“除非什麼?”
呂德表情極為難看,道:“他們說,除非是殿下您親自進入善堂之中,自願成為他們的新人質,那他們就願意釋放善堂內的全部人質!而且他們還提出了更多條件,要求官府為他們準備五十匹快馬,撤去善堂外麵的層層包圍、同時還要打開南京城門,放任他們撤離南京城,待他們確認官府沒有追蹤之後,就會主動釋放殿下、也保證殿下的安全!”
隨著呂德話聲落下,周圍眾位武官就紛紛唾口大罵,認為這些匪徒的要求簡直就是癡心妄想、異想天開。
但還不等朱和堅說話,就見到一名南京守軍匆匆趕來,向朱和堅稟報了一項重要消息。
卻是周尚景終於趕來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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