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七章.尾聲與開始(一).(1 / 1)

攝政大明 蟲豸 2418 字 25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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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和殿內,朝議開始之後。

隨著大太監張德的一聲“有事早奏,無事退朝”,時隔多日之後再次參加早朝的太子朱和堉邁步出列了。

出列之際,太子朱和堉的表情極為嚴肅,隱隱還有一絲決然。

昨天下午,都察院左都禦史呂純孝向他告知了詹善常與藩王們相互勾結的事情之後,朱和堉心中震怒之餘,也同樣是有些遲疑不定。

朱和堉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是主動出麵揭發這件事情。

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朱和堉也逐漸明白了“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的道理,如今他好不容易才結束了禁足、重返朝堂,最重要的事情就應該是低調做人、站穩腳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不是輕易再生事端。

更何況,這件事情不僅是涉及到了那些根深蒂固的藩王勢力,說不定還關係到詹善常身後的趙俊臣。

朱和堉早就想要與趙俊臣緩解關係了,而詹善常表麵上則是趙俊臣的心腹,若是朱和堉出麵彈劾了詹善常與藩王們相互勾結的罪行,說不定就會牽連到趙俊臣,他與趙俊臣的關係也就會繼續惡化下去。

但就在朱和堉因為這層關係而感到遲疑不定的時候,趙俊臣“恰好”是派人向朱和堉送去了一份回禮。

前段時間,當趙俊臣成為了內閣輔臣、不世新成伯之後,太子朱和堉就曾向趙府送去了一份貴重賀禮,趙俊臣這個時候向東宮送去一份回禮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趙俊臣的回禮也很簡單,乃是一冊宋末時期的古本《周易》。

朱和堉拿到這本《周易》之後,稍稍翻看了兩眼,卻發現趙俊臣在這本《周易》之中,特意用朱筆勾劃了其中一個句子。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出自於《周易?係辭下》。

看到這個句子之後,猶豫不決的朱和堉頓時是豁然開朗。

德慶皇帝想要廢黜自己、更換儲君的心思,朱和堉自然是心中清楚。

所以,他這個時候必須要設法改變自身的處境!

而想要改變自身處境,就必須要有所作為!

若是毫無作為,隻是一味的低調隱忍,他的處境隻會逐漸糜爛下去,再也無法挽回!

對於朱和堉而言,他的目前處境已經是壞得不能再壞了,既然是尋到了機會,就應該是當機立斷的出手去做!哪怕是這件事情沒有辦好、遭到了德慶皇帝的責罰,最多也不過是提前幾日被廢黜罷了,但若是他可以漂漂亮亮的辦好這件事情,說不定就可以挽回局勢。

更何況,隻看趙俊臣的這番暗示,似乎也不在意朱和堉彈劾詹善常的事情。

於是,朱和堉終於是下定了決心,要站出來主動揭發此事。

不僅是要主動揭發此事,還要設法拿到這件案子的調查與審斷之權。

對於朱和堉而言,這是他的破釜沉舟之舉!

*

太和殿內,看到朱和堉主動出列之後,提前收到消息的幾位權臣皆是麵現凝重之態。

但大多數官員還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們看向朱和堉的目光充滿了幸災樂禍之意,隻覺得朱和堉這是忍不住又要搞事情了,到了最後十有八九又是一頭狠狠撞在南牆之上、血流滿麵。

朱和堉並沒有理會百官們的各異眼神,隻是表情凝重的揚聲說道:“父皇,兒臣有重要事情需要稟奏!”

德慶皇帝看向朱和堉的目光很是複雜,仿佛見到一隻小鹿掉入陷阱之後正在垂死掙紮。

稍稍沉默了一瞬之後,德慶皇帝已是恢複了冷漠與威嚴,緩緩道:“哦?究竟是何事?竟是這般嚴重?說吧!”

朱和堉的聲音再次抬高,大聲道:“兒臣要彈劾前任戶部侍郎詹善常與幾位藩王相互勾結、篡改戶部圖冊、非法兼並土地、欺壓百姓之罪!”

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太和殿內頓時是一陣嘩然。

太子朱和堉的彈劾,不僅是涉及到了一位“趙黨”核心成員,更還關係到了好幾位藩王!這種事情一旦搞不好,說不定就會朝野大亂!

朱和堉並沒有理會百官們的驚駭與嘩然,隻是把詹善常與幾位藩王的罪行,向著德慶皇帝詳細稟報了一遍。

聽到朱和堉的稟報之後,不談百官們的愈發驚駭、議論紛紛,德慶皇帝的表情也是變幻不定。

太子朱和堉的這般彈劾,對於德慶皇帝而言可謂是利弊參半。

好處在於,德慶皇帝確實是心中早就有了削藩之意,尤其是對於“八王船行”的那幾位幕後東家,德慶皇帝更是早就已經深惡痛絕了。

削藩的種種好處,德慶皇帝自然是看得明白。

時至今日,明朝的宗室數量已經高達數十萬,朝廷的每年歲入都要拿出近半數量用來供養這些蛀蟲,德慶皇帝每次看到這方麵的開支就會一陣頭疼,若是再不設法削弱宗室勢力,朝廷遲早都會被宗室們拖垮!

更何況,一旦是把那幾位藩王積蓄數百年的財力收歸朝廷,朝廷的財政狀況很快就會大為改善,不僅是德慶皇帝可以吃飽,民力也能得到解放!到了那個時候,趙俊臣的重要性也會大幅降低。

相較於這些好處,德慶皇帝與那幾位藩王的血脈情誼,根本就是無關緊要、不值一提。

好處固然是不少,但壞處也有很多。

朝廷目前正是專注於河套戰事,廢除南京六部的計劃還在執行之中,更換儲君的事情也是蓄勢待發,可謂是正值多事之秋,德慶皇帝也是好不容易才能穩住局麵。

這個時候,一旦是朝廷中樞再搞出了削藩風波,廟堂亂象就會進一步擴大,到時候就算是德慶皇帝也很難穩住局勢了。

與此同時,太子朱和堉主動揭發此事,顯然是想要接手這件案子,這也讓德慶皇帝有些猶豫。

德慶皇帝擔心朱和堉一旦是辦成了這件事情,朝野聲望就會大為高漲,這必然會影響到他的換儲計劃。

相較而言,詹善常雖然是已經成為了德慶皇帝監視趙俊臣的眼線,但他的死活也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哪怕是詹善常因為這件事情而失去了作用,德慶皇帝自然也有辦法在“趙黨”之中尋找一個新眼線。

就這樣,聽到朱和堉的彈劾之後,德慶皇帝並沒有即刻表態,而是表情變幻的沉吟良久。

足足過了一盞茶時間之後,德慶皇帝終於是有了決定。

卻是德慶皇帝突然想到,隨著河套戰事結束之後,朝廷若是想要徹底穩固河套地區的局勢,就需要駐軍、移邊、開墾、建城等等事情,皆是需要投入天量的錢糧與物資。

所以,若是朝廷這一次可以趁機搞掉這幾位涉案藩王的話,這筆錢糧物資很快就有了著落!

河套的事情關係到德慶皇帝的史書評價,乃是德慶皇帝目前心中最為重視的事情,這也讓德慶皇帝終於是下定了決心。

於是,德慶皇帝馬上就換了一副勃然大怒的表情,大怒道:“竟有此事?當真是膽大妄為!傳朕旨意,即刻傳召詹善常覲見!朕要親自向他問話。”

*

然而,德慶皇帝卻不知道,就在他傳旨召見詹善常的時候,詹府早已是徹底亂成了一團。

這一天的早上,詹善常的身邊長隨詹安,突然間在詹府書房之中大聲哭喊了起來。

“老爺!老爺你怎麼了老爺!快來人啊!快來人啊!老爺他……他死了!”

這般動靜,頓時就引來了詹府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很快的,所有人匆匆趕到了詹府的書房,卻是駭然發現——詹善常趴在書桌之上一動不動,身體冰冷僵硬,早已是沒有了呼吸。

隻見詹善常的右手上,還握著一個小瓷瓶,他的麵前則是擺放著一份全新的奏疏。

見到詹善常的死亡之後,詹府頓時是哭喊聲一片。

詹善常的夫人郭氏當場就昏迷了過去,詹善常的大兒子詹明德正在外地當官,小兒子詹明信的年紀不大,倒是還有些冷靜,驚慌之餘還記得派人報官。

詹善常畢竟是曾經的朝廷大員,順天府接到詹府的報案之後,因為順天府尹正在上朝的緣故,順天府同知薛貴、通判張賀等人紛紛是親自趕到詹府調查。

詹善常的死因很快就調查了出來,乃是飲毒而亡。

詹善常臨死之前握在手裡的瓷瓶之中,還殘留著些許劇毒鶴頂紅。

然後,順天府的人又發現了詹善常的那份奏本。

這份奏本明顯是要呈給德慶皇帝的,但因為案情重大的緣故,順天府同知薛貴還是小心翼翼的打開奏本看了一眼。

然後,薛貴就發現這是一份請罪奏疏,詹善常在這份奏本之中坦誠了自己與藩王們暗中勾結的罪行,表示自己惡大難恕、罪該萬死,明顯是有以死謝罪的意思。

這個時代,查案並不像是後世那般講究,也沒有收集指紋、鞋印之類的手段,許多案件隻要是案情經過看起來合理就算是結案了。

此時,見到詹善常手裡的鶴頂紅、以及他臨死前留下的請罪奏疏,順天府同知薛貴認為自己已是查明了案情真相,那就是詹善常乃是畏罪自殺。

不過,出於心中謹慎,薛貴還是特意招來了詹善常的小兒子詹明信、長隨詹安、以及詹府管事李厚德三人問話。

詹明信目前隻有十七歲,正在國子監讀書,他的性子聰明伶俐,一向是最受詹善常的寵愛,也頗是熟悉詹善常的字跡。

所以,見到詹明信之後,薛貴隻是稍稍寬慰了幾句,就把詹善常的請罪奏本交給了他,問道:“你仔細辨認一下,這可是你父親親筆所寫的字跡?”

詹明信連忙是打開奏本細看,卻是一眼就認出了奏本之中的這些字跡,與詹善常的字跡一般無二。

與此同時,這份奏本裡的內容,更是讓詹明信的麵色慘白。

他原本以為自己父親的突然死亡就已經是天塌一般的大事情了,但如今才發現他的父親乃是畏罪自殺,並且是犯下了勾結藩王的重罪,這樣一來隻怕是整個詹家都要受到牽連了。

“是……是我父親的字跡。”詹明信顫聲說道。

薛貴愈發是確認了心中判斷,但還是轉頭向詹善常的長隨詹安問道:“根據順天府的判斷,詹大人是昨晚晚上子時左右過世的,你為何是直到今天早晨才發現情況?”

詹安也同樣是聲音顫抖、表情慌亂,快聲答道:“我家老爺昨晚回府之後,就讓小人離開了書房,說是要獨自一人準備一份重要奏疏,嚴令不讓任何人打擾,小人隻好是留在書房外麵聽候吩咐,即使是夫人她要見老爺都被小人給攔住了……一直等到今天早上,小人見老爺遲遲沒有任何吩咐,即不叫茶也不見人,就忍不住進入書房查看,然後就發現……老爺他過去了!”

說話間,詹安的身體也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詹安的表現過於慌亂了,但這般情況下表現慌亂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薛貴認為自己已經找到了真相,詹安的說法也讓薛貴進一步確定了心中判斷,所以也就沒有心中生疑,隻是把目光轉向了旁邊的李厚德。

薛貴打量了李厚德兩眼之後,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隻覺得李厚德的氣質沉穩老練,不似是一個尋常下人。

但薛貴也沒有多想,隻是問道:“你是詹府的管事李厚德?聽說詹大人昨天回府之後,隻召見了你一人談話?當時詹大人的表現如何?又與你談了些什麼?”

李厚德垂首答道:“老爺他昨日與小人談話之際,確實是有些心思重重的樣子,但小人當時完全沒想到老爺已是心存死意了。”

聽到李厚德的這般回答,薛貴頓時是眉頭一皺。

詹安的表現慌亂,並沒有引起薛貴的懷疑,反倒是李厚德的表現過於平靜了,這讓薛貴心中生出了懷疑。

與此同時,李厚德也完全沒有回答薛貴的第二項問題,那就是詹善常與李厚德二人的昨晚談話內容。

於是,薛貴的表情頓時是嚴肅了一些,追問道:“那你家老爺昨天晚上與你到底是交談了些什麼?你為何不說?”

李厚德見到薛貴的質疑,不由是稍稍猶豫了一下。

他與詹善常的昨晚談話內容,涉及到詹善常為德慶皇帝監視趙俊臣的機密,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順天府的。

不過,若是李厚德隨意扯謊的話,隻怕是很快就會被拆穿。

最終,李厚德卻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鐵牌遞給了薛貴,輕聲說道:“涉及朝廷機密,請大人恕我不能坦言相告。”

薛貴接過鐵牌一看,卻見到上麵寫著“東廠”二字。

看到這兩個字眼之後,薛貴的雙手頓時是微微一顫,險些把手裡的鐵牌跌落到地上。

與此同時,詹明信與詹安二人則是表情駭然的看著李厚德,完全沒想到這位詹府管事竟是東廠之人!

薛貴的後台乃是周尚景,一般情況下倒也不是特彆忌憚東廠,但這件案子一旦是涉及到了東廠,他很顯然是不能繼續調查下去了,否則就會發現一些不應該讓順天府發現的事情。

於是,薛貴當即是把東廠鐵牌交給了李厚德,又轉頭向詹明信說道:“詹大人的死因,十有八九是畏罪自殺,這件案子還是上呈給朝廷決定就好,順天府就不插手了……”

薛貴的話未說完,就見到一名順天府衙役快步走入房間,快聲稟報道:“宮中來了一位天使,說是陛下傳旨,召詹善常即刻前往太和殿覲見!”

聽到這名順天府衙役的說法,房間內眾人不由是麵麵相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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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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