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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德慶皇帝與諸位閣老經過了反複爭論之後,終於是議定了趙俊臣的具體封賞,為趙俊臣加授了當朝少傅、東閣大學士的銜職,讓趙俊臣擁有了入閣輔政的資格,更還賜封了新成伯的爵位。
而這個傳旨大臣的差事,則是眾望所歸的落在了左蘭山的身上。
左蘭山乃是“趙黨”的二號人物,德慶皇帝讓左蘭山負責傳旨,自然是調虎離山之計,想要趁著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皆是離開京城的機會,出手削弱“趙黨”的勢力影響。
與此同時,為了防止左蘭山刻意縱容、無法敦促趙俊臣儘快返京,德慶皇帝還安排了禮部侍郎鮑文傑作為傳旨副使,與左蘭山一同行動。
然而,左蘭山身為趙俊臣的朋黨,一舉一動自然是要考慮到趙俊臣的利益。
左蘭山很清楚,朝廷目前已是下定決心出兵收複河套,一場國戰就在眼前,這場戰事一旦是獲得了勝利,就必然會迎來一場分功盛宴,所有參與此事的朝廷官員皆是會沾光不少。
與此同時,朝廷出兵收複河套之事,全是因為趙俊臣的提議與推動,也是趙俊臣營造出了大好局勢,所以朝廷戰後論功行賞之際,無論如何也繞不開趙俊臣的作用,趙俊臣將會再次收獲到一筆功勳。
然而,趙俊臣的這筆功勳,究竟是多是少、是大是小,也是大有講究。
關鍵在於趙俊臣離開花馬池營返回京城的具體時間。
若是趙俊臣離開花馬池營的時候,朝廷大軍尚未開始行動,就意味著趙俊臣在這件事情上隻有運籌帷幄的功勞,並沒有參與具體進程之中,論功行賞之際自然是要吃虧不少。
但若是趙俊臣離開花馬池營的時候,朝廷大軍已經攻入到草原深處,就意味著趙俊臣不僅有運籌帷幄之功,更還是直接參與了這場戰事之中,功勳也就可以增加許多。
簡而言之,目前局勢之下,趙俊臣留在花馬池營的時間越長,今後論功行賞之際,也就可以獲得越多的功績與封賞。
事實上,也正是出於這般考慮,德慶皇帝才會要求趙俊臣儘快返回京城,就是不希望趙俊臣收獲到更多的軍功政績
左蘭山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這一路上自然是磨磨蹭蹭、百般拖延,唯恐走得太快。
當然,左蘭山延緩行程之際,必須要找到充足的理由。
理由很好找,那就是生病!
我左蘭山好歹也是堂堂閣老之尊,路上生了重病之後,總不能逼著我拖著病體繼續趕路吧?若是出了問題,誰能擔負的起責任?
於是,左蘭山離開了京城之後,就突然間變得體弱多病了。
傳旨隊伍離開京城之後不到一百裡,還沒走出北直隸的範圍,左蘭山就突然表示自己偶感風寒,渾身無力、經不起路上顛簸,當即是留在原地休息了兩天。
傳旨隊伍好不容易離開了北直隸、進入了山西境內之後,左蘭山就表示山西與京城的環境相差太大,自己水土不服、上吐下瀉,當即又是原地休息了兩天。
好不容易等到左蘭山調理好了身體、適應了山西水土,傳旨隊伍不過是再次行進了兩百餘裡,左蘭山又表示自己頭疼欲裂,徹夜失眠,應該是一路奔波透支了太多元氣的緣故,再一次強烈要求原地休息。
就這樣,左蘭山這一路上可謂是三天一大病、兩天一小病,不過是走了千餘裡距離,這世上的所有常見病症,就在左蘭山的身上逐一出現了一遍。
然而,就算是左蘭山生病再是如何頻繁、傳旨隊伍的趕路速度再是如何緩慢,這道路終歸是有走完的一天。
這一天,傳旨隊伍終於是進入了陝西境內,來到了西安府以東的位置,距離花馬池營已是越來越近。
這個時候,左蘭山正坐在轎子裡閉目養神,心中則是暗暗思索著下一步計劃。
“昨天收到了消息,朝廷各派趁著我與趙大人皆是不在京城的機會,紛紛是大肆攻訐‘趙黨’官員,可謂是群起而攻之。‘趙黨’也是損傷慘重……
霍正源已是丟掉了順天府尹的位置,隻保留了大學士的虛銜,被陛下勒令閉門思過、不得參與朝政……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順天府尹的位置原本就一個火山口,很容易就會被人抓住把柄,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說不定就牽扯到了朝廷重臣與勳貴,想要左右逢源何其之難?霍正源能夠堅持這麼長時間已經很不容易了!
詹善常被禦史們彈劾昏庸無為,也丟掉了戶部侍郎的位置,新任侍郎是‘帝黨’的洪正朔……與此同時,一批戶部中層官員也遭到了清洗……這應該是陛下他插手戶部的前兆了!
此外,自從我離開京城之後,就連續多日遭到禦史的彈劾,諸般罪名,可謂是一項比一項重!如此看來,我的閣臣之位隻怕是也坐不了多久了!……這也是早有預料的事情,陛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內閣中出現兩位‘趙黨’成員!”
閉目養神之際,左蘭山心裡回顧著“趙黨”這段時間以來的各種損失,但表情間卻沒有任何的擔心與憂慮。
左蘭山很清楚,“趙黨”的根本在於趙俊臣,“趙黨”這段時間以來的損失也隻是因為趙俊臣不在京城的緣故。
等到趙俊臣返回京城之後,攜著全殲蒙古聯軍的赫赫戰功,當朝閣老與新成伯的尊貴身份,舉世矚目的威望與聲譽,必然是有辦法扭轉乾坤、撥亂反正,眼下的這些損失,自然也有辦法彌補回來。
所以,收到了“趙黨”損失慘重的消息之後,左蘭山依舊是穩坐釣魚台,一心隻想著如何才能讓趙俊臣收獲更多的功績與封賞。
“傳旨隊伍如今已是進入了西安府的地界,不論我再是如何拖延,最多也就是四五天時間之後,就要抵達花馬池營了,隻希望那個時候朝廷軍隊已經攻入了草原之中,否則我這段時間以來的諸般苦心也就要全部白廢了!”
暗暗思索之際,左蘭山突然間發現自己所乘坐的轎子停止了前進。
左蘭山掀開轎簾,問道:“怎麼回事?為何不走了?”
然後,不等聽到回答,左蘭山就已經明白了轎子停下不動的原因。
隻見左蘭山眼前的這條官道之上,遍目所及皆是災民形象的百姓,一眼望不到儘頭,足有數萬人之多,他們組成了一支漫無邊際的隊伍,正向著東邊方向緩緩前進。
左蘭山的轎子停下,顯然就是因為這支規模浩大的百姓隊伍堵住了道路的緣故!
見到這一幕之後,左蘭山頓時是表情一變,驚聲道:“怎麼回事?這些百姓為何擁擠在道路上?難道是西北各省的逃荒災民?”
也難怪左蘭山會是麵色大變,畢竟這支災民隊伍看起來足有四五萬人之多,又是一路向東而去,左蘭山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災民逃荒的景象,認為這些百姓是逃荒前往京城的災民。
若是讓這些災民蜂擁進入京城之中,規模又是這般浩大,就一定會變成一件轟動朝野的大事,隻怕是整個朝廷中樞都會徹底亂套。
更何況,趙俊臣在西北各省的主要任務就是賑濟災情,若是讓這些災民紛紛湧入京城之中,就是趙俊臣辦事不利的罪責了,到了那個時候,哪怕是趙俊臣擁有全殲蒙古聯軍的赫赫戰功,隻怕也是功不抵過、難辭其咎。
想到這裡,左蘭山連忙下令道:“快來人!傳本閣之令,讓附近官府即刻派出人馬趕到這裡,全力攔截這些災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些災民進入北直隸的範圍!”
然而,左蘭山下令之後,他身邊的那位幕僚領命之際,卻是有些表情遲疑。
猶豫了片刻後,這位幕僚說道:“左閣老,依學生之見,這些百姓應該不是逃荒的災民!學生也見過災民逃荒的樣子,絕不似他們這般組織有素,而且左閣老你看……這支百姓隊伍之中,有許多人騎著馬匹到處奔走,顯然是在指揮這些百姓行動,百姓們行進之間也不見有逃荒災民的絕望之態……總而言之,學生認為這支百姓隊伍出現在這裡,應該是另有緣故!咱們最好是首先打探清楚原因,然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聽到這位幕僚的說法,左蘭山微微一愣之後,也覺得有理,於是就改變了命令,派人去傳喚這支百姓隊伍的領頭之人與自己見麵。
這支百姓隊伍的領頭人,自然就是張誠了。
得知一位朝廷閣臣要召見自己之後,張誠自然是不敢怠慢,連忙是趕去相見。
兩人相見之後,皆是自報身份,左蘭山發現張誠乃是趙俊臣的親兵首領之後,又得知這支百姓隊伍並非是災民逃荒、而是趙俊臣的刻意安排之後,不由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然後,左蘭山又從張誠這裡詳細了解了花馬池營的目前狀況,獲知了花馬池營將會在七日之後出兵草原的消息!
於是,左蘭山掐指一算,發現自己至少還要再拖延兩天時間,否則傳旨隊伍就會提前趕到花馬池營,趙俊臣收到聖旨之後,也就趕不上參與這場戰事了。
算出了準確答案之後,左蘭山當即是表現出了一副愛惜百姓的態度,下令傳旨隊伍為百姓們主動讓出道路。
與此同時,左蘭山表示自己再次染疾,這一次的病情則是吃壞了肚子,腸胃絞痛不已,所以傳旨隊伍進入西安城之後,將會再次休息三天時間。
收到了左蘭山的傳令之後,沒過多久,就見到傳旨副使鮑文傑怒氣衝衝的跑到左欄山麵前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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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落枕了,脖子完全不能轉動,大腦供血不足,所以今天字數較少,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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