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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邊總督府的情報並沒有錯,駐紮在鄂托克旗、清水河、杭景旗、伊金霍洛旗等地的準噶爾主力大軍與仆從軍,如今已是紛紛向西移動。
與此同時,這些地方的蒙古將領們也紛紛趕到鄂托克前旗,相聚討論他們接下來的計劃。
準噶爾汗國的領兵首領名叫巴根,此人身材粗矮肥碩,臉上滿是橫肉,茂密的須發全部紮成了小辮子,一雙小眼睛閃爍著凶惡駭人的光芒。
如今的準噶爾汗國已是一統西域,但嫡係軍隊也不過是三萬五千餘人,準噶爾汗國的大汗葛爾丹能把其中兩萬五千人交由巴根統帥,並且還讓他全權負責入侵劫掠大明疆土的一切事宜,這足以證明巴根的能力與忠心。
事實上,巴根也確實是葛爾丹的忠犬,為了完成葛爾丹所交代的任務,他從來都是不惜一切、不折手段。
此人在西域的名聲,已是達到了夜止小兒啼哭的地步,手上血腥無數,曾不止一次做出過屠城滅族的慘絕之事!
近年來,準噶爾汗國在首領葛爾丹的帶領下,可謂是瘋狂擴張、風光無限,不僅是一統西域、滅國無數,並且還逼迫蒙古右翼的各大部落向他們俯首稱臣、名義上占領了半個蒙古草原。
可以說,如今的準噶爾汗國,已是成為了自元以後最為強盛的蒙古部落!
但準噶爾汗國在風光無限的背後,隱患也有不少!
準噶爾汗國的疆域固然是擴張了數倍之餘,也需要養活更多的百姓,但近年來隨著“小冰河”時期的來臨,明朝境內固然是連年天災,但西域的情況隻會是更差,牧民們大都是損失慘重,到了如今更是連過冬的糧食都沒有了,一旦是餓死了太多的百姓,很快會有人造反叛亂!
與此同時,準噶爾汗國的大後方也不安穩,葉爾羌、哈薩克、諸察合台等等汗國被準噶爾汗國滅國之後,他們的餘孽依然是反抗不斷,時不時就會偷襲準噶爾各部!
最重要的是,葛爾丹雖然是準噶爾部落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領袖,但他的上位手段並不光彩,他同父異母的兄長策妄阿拉布坦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此人逃過了葛爾丹的追殺之後,近年來一直在博爾塔拉河附近召集舊臣與兵馬,隨時都會領兵作亂!
如此一來,準噶爾汗國頗是有些手忙腳亂的意思。
不過,有一個方法可以緩解準噶爾汗國的所有隱患,那就是從富裕的大明疆土劫掠到足夠多的糧草!
隻要有了充足的糧草,牧民們就不會造反、諸汗國的餘孽也就不會掀起太大的波浪,還可以直接策反策妄阿拉布坦的兵馬,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也正因為這些情況,葛爾丹才會留在草原深處坐鎮,鎮壓各地連續不斷的叛亂,卻又讓巴根率領準噶爾汗國的主力大軍前往大明疆域劫掠糧草!
巴根很清楚這些情況,也很清楚自己肩上的擔子究竟有多重!
所以,巴根也從來都不敢有任何懈怠。
巴根的心中非常明白,如今的準噶爾汗國的內憂外患實在是太多,已是無力與大明進行一場消耗戰,也承受不起太慘重的傷亡,否則準噶爾汗國的大後方就會愈加的不安穩,所以巴根領兵逼近大明疆域之後,就一直是非常謹慎,並沒有急切的大軍入境,反倒是不斷的派出小股騎兵騷擾劫掠,這一方麵是為了稍稍補充準噶爾大軍的糧草消耗,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試探明朝邊防的布置與虛實。
而如今,經過一個多月的籌備與試探之後,巴根自認為準備萬全,再加上葛爾丹的屢屢催促,巴根也終於是下定決心,要在明朝境內搞出一場大動作、畢其功於一役,一口氣搶到足以讓準噶爾汗國渡過危難的糧草與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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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巴根的帥帳之內,準噶爾汗國與仆從軍的領袖們彙聚一堂。
其中,齊格木乃是鄂爾多斯部落首領乞顏思勤的幼子,他作為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使者,負責蒙古右翼聯軍與準噶爾汗國的聯係與交流。
鄂爾多斯部落近百年來獨占了草原上最富裕的河套平原,乃是蒙古右翼各大部落之中最為強盛的部落。
如今,鄂爾多斯部落雖然是表麵上臣服於準噶爾汗國,但依然擁有很大的自主權,而齊格木作為鄂爾多斯部落首領乞顏思勤的幼子,麵對巴根的時候也不似其他人一般恭敬。
等到眾位首領到齊之後,齊格木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巴根首領,你究竟是什麼意思?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我們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聯軍部署在河套地區,而你們準噶爾汗國的大軍則是部署在鄂托克旗地區,這樣兩軍相互間也可以彼此呼應、守望相助,但為何我看到你們準噶爾的軍隊開始向西移動?兩軍的距離拉遠之後,又要如何照應?你們究竟是想退?還是瞞著我們另有計劃?”
聽到齊格木毫不客氣的質問,巴根凶光四溢的小眼睛裡閃過了一絲怒意。
不過,巴根暫且還不打算與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翻臉,所以還是強自按耐了怒火,滿是橫肉的臉上硬是擠出了一絲笑意,說道:“齊格木兄弟不必著急,我並不打算背棄我們之間的盟約,如今移兵向西,也隻是因為事情有了新的變化。”
“什麼變化?我怎麼不知道?”
齊格木輕哼一聲,毫不退讓的反問道。
見齊格木絲毫不給自己麵子,巴根的心中愈加惱怒,暗暗想道:“等到我準噶爾汗國渡過了今年的危機之後,必然要徹底征服蒙古右翼各部落,搶走你們所有的女人,把你們的戰士全部變成奴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表麵臣服……到了那個時候,我倒要看看你還敢不敢這麼與我說話!”
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但巴根的臉上依舊維持著僵硬的笑意,說道:“原先我們準噶爾汗國與你們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分軍兩路相互照應,是為了讓漢人顧此失彼、應接不暇,無法防備周全,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隨意劫掠漢人的財富與糧食,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兒郎們的劫掠成果你也看到了,漢人同樣遭了天災,邊境的漢人大都逃荒了,咱們所收獲的財富與糧食少之又少,僅隻是稍稍彌補兵馬消耗而已……所以,若是咱們想要收獲足以過冬的糧食,原先的布置已是不合時宜了!”
說到這裡,巴根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但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間發現了明軍邊防的一些異常!那就是漢人的陝甘隴南地區的防備異常嚴密,一旦是準噶爾的勇士們突襲到隴南附近,就會遇到異乎尋常的激烈抵抗……這讓我心中有些奇怪,畢竟隴南那片地方在漢人眼中屬於邊遠荒蕪之地,原本絕不應該這麼看重!在此期間,哪怕是準噶爾的勇士們出現在漢人的西安府或者花馬池營附近,所遭到的抵抗也不過如此!”
聽到巴根的解釋之後,大帳內的眾位首領也紛紛感到奇怪。
西安府乃是陝甘境內人口最多、經濟最繁華的地區,而花馬池營則是陝甘軍政的核心所在,若是隴南地區的防務與這兩處地方一樣嚴密,就代表著隴南附近有某些漢人非常看重的東西!
想到這裡,所有人都是急切等待著巴根的解釋。
巴根打量了齊格木一眼,臉上的笑意突然有些不懷好意,又說道:“而就在我心中疑惑的時候,準噶爾安排在漢人內部的眼線向我傳來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那就是,漢人將他們的賑災糧草、以及軍隊的糧餉,全部囤積在隴南的河州衛!那裡的糧食足足有近百萬石!”
隨著巴根的話聲落下,大賬內的眾位首領紛紛嘩然,有人心中吃驚、有人驚疑不定、也有人大喜過望!
齊格木打量巴根的眼神滿是懷疑,說道:“你們準噶爾汗國在漢人內部也有眼線?”
齊格木的懷疑並不是沒有道理,準噶爾汗國在此之前一直是經略西域,不過是最近兩年才把勢力範圍擴張到了蒙古草原、與明朝漸漸有了接觸,完全沒有收買眼線的時間與機會!
事實上,蒙古各大部落在漢人內部的眼線與奸細,原本大都是由鄂爾多斯部落一手把控,畢竟鄂爾多斯部落最是富裕,又接壤與明朝的西北疆域,並且每年都會入境劫掠大明百姓,他們在這方麵有天然的優勢。
比如,陝甘的大商賈汪家就與鄂爾多斯部落關係密切,每年都會暗中配合鄂爾多斯部落的火篩入寇,不僅是負責引路與提供情報,甚至汪家族人還會主動參與到劫掠之中分一杯羹,每年的火篩入寇結束之後,鄂爾多斯部落也會把他們所劫掠到的許多財物賣給汪家,讓汪家收獲巨利!
簡而言之,汪家乃是鄂爾多斯部落這些年來滲透陝甘的最大成果!
前些日子,鄂爾多斯部落還因為汪家的請求,派了一支千人規模的騎兵前去截殺漢人的欽差大臣,隻可惜最終功虧一簣,不僅沒有成功殺死漢人欽差,這支騎兵最終也隻逃回來百餘人,而那名漢人欽差抵達了花馬池營之後,更是查出了汪家勾結外寇的事情,將整個汪家都連鍋端了!
鄂爾多斯部落的首領乞顏思勤還因此肉痛了許久。
見到齊格木的質疑之後,巴根臉上的不懷好意愈加明顯,冷笑著說道:“我們準噶爾汗國能夠得到這個眼線,也多虧了鄂爾多斯部落的幫助啊!”
齊格木微微一愣,問道:“什麼意思?”
巴根向著身邊護衛吩咐道:“讓那個人進來說話!”
隨著巴根的吩咐,護衛們很快就領著一名漢人進入了大帳之內!
見到這名漢人之後,齊格木頓時是麵現驚怒,猛地站起身來,手指著那名漢人大聲問道:“汪泉!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原來,這名漢人名叫汪泉,乃是陝甘汪家的嫡係族人。
此人原本一直留在鄂爾多斯部落,負責鄂爾多斯部落與陝甘汪家之間的聯係,一向是深受鄂爾多斯部落的禮遇,隻不過隨著汪家被趙俊臣鏟除之後,汪泉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鄂爾多斯部落對此人也就漸漸怠慢了。
但齊格木萬萬沒有想到,此人竟是突然出現在了巴根的大帳內!
聽到齊格木的詢問,汪泉身體微微一顫,既不敢與齊格木對視,也不敢回答齊格木的問題,隻是麵現謙卑之態,恭恭敬敬的向巴根叩首,並且用熟練的蒙古語說道:“小人汪泉,叩見巴根首領!”
巴根麵現得意之色,說道:“汪先生起身說話吧!關於隴南的事情,你向諸位首領解釋一下!”
見到巴根與汪泉的表現,齊格木又是一變,知道陝甘汪家恐怕已是拋棄了鄂爾多斯部落,轉而投靠了準噶爾汗國了!
汪家的勢力雖然是被趙俊臣鏟除了,但畢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陝甘境內依然有很多的人脈與影響!事實上,鄂爾多斯部落這些年來滲透陝甘可謂是成果卓著,除了汪家之外還有許多眼線,但這些眼線大都是由汪家負責接觸!
若是汪家拋棄了鄂爾多斯部落轉而投靠準噶爾汗國,就意味著鄂爾多斯部落多年以來滲透陝甘的成果已是儘數落入了準噶爾汗國手中!
想到這裡,齊格木自然是臉色鐵青!
不過,正如準噶爾汗國暫且還不希望與鄂爾多斯部落決裂一樣,鄂爾多斯部落也不希望與強大的準噶爾汗國徹底撕破臉。
所以,齊格木雖然是憤怒於汪家的背叛、以及準噶爾汗國的撬牆角行徑,但他麵色變幻良久之後,最終隻是怒哼一聲之後坐下,並沒有更多的表示。
另一邊,聽到巴根的吩咐,汪泉則是連忙說道:“巴根首領、各位首領,我汪家原本是明朝陝甘的首富之家,並且一直是與蒙古各大部落關係緊密,每年都會暗中襄助蒙古大軍的行動,到了今年,我汪家更是有人成為了陝甘三邊總督的幕僚,在他的建議之下,漢人眼見到蒙古大軍不可抵擋,已是打算向各位乞和了,為此他們私下挪用了漢人朝廷用以賑災的糧草,並且還到處抓捕數萬名漢人的逃荒災民,準備用這些糧食與奴隸作為代價乞求各位首領退兵,這樣一來,各位首領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收獲到大量的糧草與奴隸,足以讓蒙古各部落安然渡過這個冬天……這個計劃,各位首領想必都知道了,這一切全都是因為我汪家的暗中推動,汪家對各位首領的恭順之心,也是日月可鑒!”
聽到汪泉的說法,大帳內的眾位首領皆是輕輕點頭。
然後,汪泉卻是麵現憤恨之色,繼續說道:“然而,漢人的朝廷突然派來了一名欽差,名叫趙俊臣!此人的出現卻是壞了大事,不僅是阻止了陝甘督撫們的乞和,並且還大肆抓捕我汪家族人、查抄我汪家的產業,徹底斷了我汪家在陝甘的根基!此仇不報,我汪泉誓不為人!”
巴根一臉的同仇敵愾,說道:“汪先生放心,汪家的仇恨,準噶爾汗國絕不會坐視不理!”
說完,巴根還看著齊格木一眼。
齊格木終於知道汪泉為何會背棄鄂爾多斯部落投靠準噶爾汗國了,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給汪家複仇!鄂爾多斯部落的實力不如準噶爾汗國,並沒有大規模報複明朝的能力,所以汪泉才會果斷的投靠巴根!
於是,齊格木的表情愈加陰沉!
汪泉不敢打量齊格木的臉色,隻是再次向巴根行禮致謝之後,就繼續說道:“不過,趙俊臣雖然抓捕了汪家的大部分族人、也查封了汪家的大部分產業,但我汪家多年以來一直都是陝甘的首富之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陝甘依然留有許多人脈,也依然是消息靈通,陝甘的所有事情,都瞞不過我汪家的耳目!
所以,我立誌向趙俊臣報仇之後,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趙俊臣接手陝甘軍政之後,就把漢人朝廷支援給陝甘的賑災糧食、以及漢人邊軍的一部分糧餉轉移到了隴南地區的河州衛!不僅僅是糧食,陝甘督撫們所抓捕的數萬名逃荒災民,如今也大都集中在那裡!
據我所知,這些糧食與災民原本是安置在寧夏軍鎮,但趙俊臣一直是無暇分心處理,又擔心這些糧食與災民被蒙古大軍劫掠,所以就把他們南移到了隴南,自以為是萬無一失,但他卻不知道,我汪家在隴南也有經營,很快就收到了消息,隻要是蒙古大軍進襲到了那裡,我就可以安排內線引路,甚至是裡應外合的攻破河州衛城!到了那個時候,近百萬石糧食與數萬名奴隸,皆是唾手可得!”
說到這裡,汪泉麵現泄恨之色。
在汪泉看來,隻要是幫助蒙古人劫走了隴南的糧草與災民,趙俊臣就會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挫敗,朝廷也會追究趙俊臣的罪責,到了那個時候,他也就可以為汪家報仇了!
聽到汪泉的解釋之後,大帳內的眾位首領愈加震驚,隱隱還有一些興奮!
近百萬石糧草、數萬名奴隸,這樣豐厚的收獲,足以讓他們渡過今年的寒冬,也足以讓他們鋌而走險!
於是,一名首領忍不住追問道:“此事可當真?”
不等汪泉回答,巴根已是搶先說道:“應該不假!為了確認這個消息,我專門派了三千騎兵向著漢人的隴南地區突襲,結果漢人收到消息之後,就急不可待的派出數千軍隊支援隴南,若不是隴南那裡囤積著大量的糧食與百姓,漢人又何必這麼緊張?”
聽到巴根的確認,眾位蒙古首領相互對視一眼。
大帳內的氣氛,突然間熾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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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巴根向眾位蒙古首領宣布計劃的時候,趙俊臣也向花馬池營的眾位官員解釋了他這段時間以來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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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二合一大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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