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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的膽色未必就強於文官。
趙俊臣先是毫無預兆的殺死了眾位將領之中實力最雄厚的史鬆,完全沒有顧忌可能會造成的後續影響,然後又是一頂“造反”的大帽子扣了上來,花馬池營的眾位將領頓時就慌亂了。
趙俊臣連史鬆都敢殺,更彆說是他們這些人了,要知道他們的實力加起來也未必有史鬆強!
頓時,幾位將領皆是誠惶誠恐的跪在了趙俊臣麵前,紛紛是連聲表明自己的忠心與順服。
“欽差大人,饒命啊,卑職一向是忠心耿耿啊!”
“欽差大人明鑒,那些親兵們隻是不明情況,所以才會反抗禁軍,絕不是卑職等人的意思!”
“欽差大人,卑職等人一直呆在禁軍大營裡,根本無法與親兵家丁們聯絡,他們的所作所為,卑職等人實在是不知情啊!”
之前,他們乃是單膝跪地行禮,但這一次卻是雙膝跪地了。
見到眾位將領的表態,趙俊臣似乎有些滿意,又似乎有些無奈。
他們的順服態度固然是一件好事,但眼前這些人皆是邊軍大將,擔負著抵抗外寇的重擔,卻是看不到一絲血性,這就絕不是什麼好事了。
想到這裡,趙俊臣輕輕搖頭。
然後,趙俊臣緩緩說道:“既然各位依然是忠心於朝廷,那麼本欽差現在有三件事交給你們去辦!”
聽到趙俊臣這麼說,眾位將領就知道趙俊臣不會再為難他們了,紛紛是麵現喜色,齊聲說道:“欽差儘情吩咐,卑職等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俊臣輕輕一笑,說道:“不需要你們赴湯蹈火那麼幸苦,本欽差的要求非常簡單!第一,馬上派人傳令,讓你們的手下私兵停止反抗禁軍的行動,儘數返回各自的營地休息,在天亮之前不要出來添亂!第二,你們這些人則是依然留在禁軍大營裡,到了明日清晨,本欽差的事情全部塵埃落定之後,你們就可以隨意了;第三,明日辰時三刻,所有人都要前往三邊總督府聽令,本欽差有事情要宣布!”
趙俊臣的吩咐,確實是非常簡單,眾位將領紛紛是鬆了一口氣,連忙是表態答應。
這些人今晚前來禁軍營地赴宴,身邊自然是跟著親衛隨從,但這些親衛隨從也全都被禁軍軟禁了。
如今在趙俊臣的命令下,他們的親衛隨從們紛紛是重獲自由,然後就拿著他們的信物與命令返回了各自的營地之中,對私兵們進行了約束,不再是與禁軍繼續對抗!
就這樣,大約是小半個時辰之後,禁軍控製花馬池營的行動所遭遇的阻力大減,僅僅隻剩下了史鬆的三千私兵依舊還在與禁軍對峙。
得知消息之後,趙俊臣也同樣是心中鬆了一口氣。
史鬆的三千親兵固然是實力最強,與之相比,哪怕是其餘將領的所有私兵加起來也要稍遜一籌。
但在趙俊臣的眼中,這些將領們的私兵遠遠要比史鬆的私兵更加麻煩!
無他,這些私兵雖然是人數較少、戰力相對較弱,但他們分屬不同將領、位於不同營地,禁軍想要防範他們,就需要耗費更多的精力,也造成了禁軍兵力的分散,並且這些私兵一旦是與禁軍發生了武裝衝突,因為分散範圍更廣的緣故,造成的混亂也會更加不可控製。
所以,當眾位將領的私兵們不再是對抗禁軍之後,禁軍隻需要留下極少數兵力進行監視即可,然後再控製住幾處街口與要害之地,就可以基本掌控花馬池營的局勢了!最後,禁軍也就可以集中力量對付史鬆的三千私兵——史鬆的私兵固然都是精銳,但麵對數倍兵力的禁軍也絕無勝算——隻要再解決了史鬆的私兵,整個花馬池營就再無抵抗趙俊臣的力量,趙俊臣也就可以徹底掌控局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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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花馬池營的混亂與喧嘩已經是漸漸平息,各大將領的私兵們在趙俊臣的命令下也紛紛是返回了各自營地,卻唯有花馬池營的東北角依舊是保持著混亂與緊張的氣氛。
這裡乃是史鬆的駐地大營,史鬆麾下的三千私兵大都是駐紮於此。
禁軍開始行動之後,這裡的反抗也最為激烈,史鬆的私兵甚至是主動挑釁、步步緊逼,逐步擴大了活動範圍,曾一度將禁軍們驅趕到了營地的三十丈之外。
趙俊臣並不希望今晚的花馬池營發生流血衝突,將士們的鮮血應該是灑在沙場之上,所以禁軍們的行動也是以封鎖、威嚇、對峙為主要手段,看似主動,但實際上極為克製,麵對史鬆私兵的步步緊逼,他們也不敢動刀動槍,隻能是不斷退讓。
史鬆的私兵大都是性情悍勇之輩,原本就不畏懼爭鬥,禁軍的退讓更是進一步的加大了他們的囂張情緒,認為禁軍不過都是紙老虎,完全不敢與他們動手。
所以,幾位私兵首領還一度製訂了反攻計劃,打算是直接衝入禁軍大營,救出他們的首領史鬆!
然而,私兵們的囂張氣焰並沒有保持多久。
與史鬆私兵對峙的禁軍原本隻有四千餘人,但隨著各個方向的援兵不斷趕來,兵力也就越來越多,最終達到了七千人之眾,足足是史鬆私兵的兩倍有餘!
尤其是禁軍搶先占領了花馬池營的幾處馬圈,所以禁軍的騎兵更是史鬆私兵的五六倍之多!
眼見到禁軍的兵力越來越多,態度也越來越強硬,私兵們終於是有了一些懼意與顧忌,逐步的縮回到了自己的營地之中進行防禦。
“
史鬆的私兵以三人為首,分彆是張誠、徐麻子、以及劉蠻牛。
其中,張誠乃是德慶三十一年的武舉人,弓馬嫻熟、熟讀兵法,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參加武舉隻是為了功名,因為家境富裕的緣故並未參軍,史鬆三顧茅廬才得到了他的投靠,也最受史鬆重視。
徐麻子原本是馬匪出身,手段最是凶殘,因為走投無路而投靠了史鬆,史鬆喜歡此人的悍勇與不折手段,經常把一些不乾淨的任務交給他來負責,而張麻子也從來沒讓史鬆失望過,可謂是史鬆的真正親信。
至於劉蠻牛則是尋常農戶出身,因為家中所有族人都被蒙古人殺死了,就投身參軍,希望報仇雪恨,此人武藝高強、每戰爭先、又重視義氣,所以他在史鬆的私兵之中威望最高,雖然是出身平凡無奇,但地位隱隱還要高於張誠與徐麻子二人,隻可惜史鬆並不喜歡他,總是暗中打壓。
此時,眼見到禁軍的兵力越來越多,包圍也愈加嚴密,三人就聚在一起商議對策。
“張誠,我剛才看了一下,除了咱們這裡,營城內的混亂已經漸漸平息了,外麵的禁軍兵力則是越來越多,顯然是其餘將領的私兵都已經放棄了反抗,如今咱們已經是孤立無援,你說該怎麼辦?”
三人聚在一起之後,劉蠻牛當先開口問道。
劉蠻牛出身低微,大字也不識幾個,所以一向是重視張誠這位武舉人的意見。
然而,不等張誠開口答話,徐麻子就已經搶先說道:“蠻牛你還要問他?他還能有什麼好主意!剛才若不是他的阻攔,我已經領兵衝破了禁軍的包圍,直接攻入禁軍大營救出總兵大人了!就是因為張誠怯戰阻攔,耽誤了戰機,如今禁軍的兵力已經是咱們的兩倍有餘,咱們隻能是困守營地,再也無力反擊……”
說到這裡,徐麻子瞪了張誠一眼,惡狠狠的威脅道:“若是總兵大人發生了什麼意外,我定是要你好看!”
張誠眉頭一皺,並沒有理會徐麻子的威脅,隻是說道:“如今隻能是靜觀其變了,畢竟咱們壓根不知道禁軍為何兵變,也不知道總兵大人如今的情況如何,若是冒然行事,說不定反而會害了總兵大人,但隻要是咱們這三千人與禁軍繼續對峙,禁軍投鼠忌器之下,才可以保證總兵大人的安全……不論如何,一動不如一靜,咱們即使要有行動,也要等到局勢明朗了再說。”
徐麻子冷哼道:“等到局勢明朗?如今禁軍援兵越來越多,等到局勢明朗了,咱們還能有反抗之力?”
劉蠻牛考慮了片刻之後,卻是抬手阻止了徐麻子,說道:“張誠讀書多,比咱們二人明事理,還是繼續聽他的建議吧。”
徐麻子輕哼一聲,卻是不再糾纏張誠了。
與張誠這個武舉人相比,徐麻子反倒是更加忌憚劉蠻牛,不僅是因為劉蠻牛的武藝高強,更因為劉蠻牛在三千私兵之中的聲望極高,如今失去了總兵史鬆的指揮,劉蠻牛就是三千私兵的實際首領,若是沒有劉蠻牛的認同,徐麻子甚至連自己的手下都不能調動。
見到徐麻子這般樣子,劉蠻牛就打算再說些什麼。
但就在此時,大營外突然是出現了一陣喧嘩。
與此同時,一名私兵跑到了三人麵前,稟報道:“大事不好了,禁軍的騎兵與弓手紛紛是聚集了起來,看樣子似乎是要襲營了!”
聽到稟報之後,三人皆是麵色大變。
然而,還不等他們三人拿定主意,就又有一名私兵跑了過來,稟報道:“禁軍的關武元與監軍太監李如安來了!他們二人還擁簇著一個年輕男子,那個人自稱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大人,讓咱們所有人集合起來與他見麵,說是有事情要向咱們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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