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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驤衛,京城禁軍二十六衛之一,為明朝曆代皇帝的侍從親軍,人數在三萬左右,軍中地位頗是顯赫。
龍驤衛指揮使名叫關武元,自稱武帝關羽後人,雖隻是自稱,但看他的相貌氣質,卻也讓人不得不信——國字臉色若重棗,丹鳳眼淩淩生威,一雙臥蠶眉,一副美須髯,身高七尺,可謂是相貌堂堂,威風凜凜。
關武元不僅相貌像極了傳說中的關羽,他的脾氣秉性也是處處模仿著傳說中的關二哥。為人傲氣十足,雙眼總是眯縫著,隻有生氣的時候才會瞪大,還會時常捧著一本《春秋》靜讀。
然而,極少有人知曉,這位關指揮使原本乃是恭安王的親信門人,後來恭安王被趙俊臣羅織罪名進行陷害之後,關武元暗中私通恭安王的證據也就落到了趙俊臣的手上,而關武元麵對趙俊臣的威脅,卻是完全見不到武帝當年的氣節與傲氣,馬上就屈服了,從此也就成為了趙俊臣隱藏在禁衛軍裡的一枚暗棋。
剛剛投靠了趙俊臣之後,關武元還有一些擔心,生怕趙俊臣會逼他做一些冒險犯忌的事情,但趙俊臣並沒有逼迫他做任何有風險的事情,反倒是經常提供給他大筆的金銀,卻隻是讓他儘力結交軍中同袍、經營人脈,偶爾也隻是讓他打探消息、暗中搭線,除此之外就不再要求關武元任何事情了。
有了銀子之後,許多事情都很容辦成,酒肉朋友更是要多少有多少,所謂“仗義疏財”向是軍中漢子們結交兄弟的最高標準之一,一向冷傲的關武元一旦放下身段刻意與人結交,也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許多人都會產生受寵若驚之感。
如此一來,關武元近年來的日子可謂是愜意異常,手中有大把的金銀隨意花銷,人脈、聲望、麵子也是越來越廣,下屬們擁戴、同僚們敬佩、上司們看重,甚至就連兵部尚書王壽都對他讚賞有加,不知不覺之間就已是成為了京城禁軍內部舉足輕重的核心人物,隻要是禁軍內部的諸般事情,任誰都不敢忽視關武元的意見。
就這樣,關武元春風得意之餘,卻也覺得自己暗中為趙俊臣辦事也沒什麼不好,不僅不需要承擔風險,也不需要耗費苦心,並且還可以收獲諸多好處,簡直就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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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關武元處理了軍中事務之後,就回到了自己府裡,打算換一身便裝前去京城裡最有名的魯味樓赴宴,這場宴會乃是兵部尚書王壽所辦,宴請了京城內所有的指揮使與總兵,乃為了商議京軍支援陝甘三邊的事情。
京軍需要支援陝甘三邊總計五萬精兵,這麼多的軍隊調動,就需要一位指揮使親自領軍,但京城裡的將領們一個個皆是養尊處優多年,早已經是生疏了戰陣,眼看著北疆邊防很有可能會發生戰事,所有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這個差事會落在自己的頭上,自然是相互推諉、遲遲不能決定領軍人選。
這件差事原本是落在了廣武衛指揮使馬雲騰的頭上,得到這件差事之後,馬雲騰可謂是興奮莫名,覺得自己報國有望,於是就勤練騎術,揚言要親自上陣殺敵,結果不慎落馬摔傷,腿部骨折,於是就隻能更換人選。
然後,這件事又落在了濟州衛指揮使王奮的頭上,當時王奮也是拍著胸口向兵部尚書王壽保證自己一定會帶領京軍奮勇殺敵,結果當晚不慎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不僅是腹瀉不止,並且還連續發燒,自然是無力領兵,兵部隻好再次更換人選。
最終,這個任務又落在了武德衛張憫的頭上,隻是任命還未發布,張憫就突然向兵部奏請暫時離職,說是家中老父病重,需要他日夜照顧……
就這樣,眼看著閣老梁輔臣每日催促,但京軍依然是遲遲不能決定領軍人選,每次兵部指定人選,這位人選就會突然間發生意外,王壽無奈之下,也隻好是舉辦一場宴席,宴請京城裡的所有將領,想辦法解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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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馬雲騰、王奮、張憫等人的小心思,關武元自然是心中不屑,隻覺得這些人膽小如鼠、畏敵如虎,完全不配成為朝廷的領軍大將!
於是,騎馬回府的路上,關武元就向身邊親兵抱怨道:“哼,馬雲騰、王奮、張憫他們,當真是以為彆人不知道事情真相?本將已是聽說了,馬雲騰的腿壓根沒事,隻是假裝骨折罷了,王奮更是故意生吃了一塊臭肉,所以才會腹瀉,至於張憫就更加卑鄙了,他父親已經死了多年,不知從哪裡隨便找了一個生病的老頭子認作義父,然後就宣稱自己要留在京城照顧生病老父……哈,不就是不敢上戰場嘛,又何必要這般下作引人恥笑?豈不是會讓人以為我禁軍之中無豪傑?”
聽到關武元的抱怨,親兵連忙奉承道:“誰說禁軍之中無豪傑?世人皆知,關將軍您就是禁軍裡的第一豪傑,您的武藝更是得到了當年武聖關公的九成真傳,禁軍裡又有誰是您的三合之敵?若是由您親自領軍前去支援陝甘三邊,必然是可以一舉剿滅蒙古韃子,建立不世之功!”
聽到親兵的奉承,關武元剛開始還扶著美須髯連連點頭,一張赤臉滿是得色,但當他聽到“親自領軍前去支援陝甘三邊”這句話之後,卻是麵色微微一變,然後緩緩歎息道:“本將也想要親自領軍前去陝甘三邊報國殺敵,奈何這京城禁軍的大大小小事情,又有哪一件能繞開本將?就說前些日子,大興左衛與燕山前衛發生了衝突,若不是本將前去說合,非要鬨出一場兵變不可……唉,離不開、實在是離不開啊!”
聽到關武元的說法,親兵微微一愣,很快也就明白了關武元的心意,知道關武元與馬雲騰、王奮、張憫之流沒有任何本質區彆,都是嘴上說得好聽,但實際上根本沒有上戰場的勇氣。
不過,身為關武元的親兵,自然不會拆穿這一點,隻是連連點頭,繼續奉承道:“那是自然,這京軍確實是離不開關將軍,就算是兵部尚書王壽王大人許多時候也要依仗關將軍才能壓服禁軍裡的桀驁之輩,若是關將軍親自領兵去了陝甘三邊,這禁軍豈不是就要亂套?唉,隻可惜了關將軍的武藝軍略……”
聽到親兵的歎息,關武元也是連連搖頭歎息表示遺憾,就好似他當真是想要親自領兵前去陝甘三邊似得。
實際上,關武元心中很清楚,以他如今在禁軍裡的人脈與聲望,這件差事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的頭上,所以他對於今天這樣宴會,完全沒有任何的擔心,反倒是另外幾位的指揮使皆是有些慌亂,隻覺得這是一場鴻門宴,有幾位指揮使甚至求到了關武元,希望關武元在今天的宴席上可以幫他們阻擋一二。
就在談話之際,關武元已是領著親兵回到了自己的府前。
剛剛下馬,就見關府的管家關勵快步走到了關武元的麵前,向關武元稟報道:“老爺,那位許爺來了,如今正在府裡等您。”
聽到管家關勵的稟報,關武元頓時是麵現喜色。
關勵口中的“許爺”,也就是趙俊臣的長隨許慶彥,一向是負責與關武元進行聯係,每次見到關武元之後,都會交給關武元一大筆銀子,順便也會傳達趙俊臣的最新任務。
所以,在關武元的眼中,許慶彥就是自己的財神爺,如今聽說許慶彥來訪,自然是大喜過望。
於是,關武元沒有任何耽擱,馬上是邁步進入府中,走入府內客堂之後,一眼就見到了許慶彥。
許慶彥對關府也是熟門熟路了,並沒有任何的客套,正坐在客位上慢悠悠的飲茶。
見到許慶彥之後,關武元可謂是笑容可掬,隱隱還有些討好,快步走到許慶彥的麵前,拱手笑道:“許小哥來了!哎呀,許小哥來之前也不提前說一聲,否則關某就在府裡等著許小哥了,卻是讓許小哥久候了,實在是罪過!”
見到關武元之後,許慶彥輕輕一笑,放下了手中茶盞起身相迎,同樣是拱手笑道:“關指揮使客氣了,我並沒有等待多久,不礙事。”
關武元身材高大,足足要比許慶彥高一頭有餘,但許慶彥手裡抓著關武元的把柄,還是關武元的財神爺,所以兩人相見的時候,反倒是許慶彥占據主動。
相互客套了幾句之後,許慶彥上下打量了關武元幾眼,又笑道:“一段時間不見,關指揮使的身材愈加富態了。”
關武元有些不好意思,這段時間以來,他與軍中同袍們頻繁參加酒宴,這酒肉吃多了,又缺乏鍛煉,身材自然是有些膨脹。
然而,不待關武元開口,許慶彥卻是突然收斂了笑容,緩緩說道:“依我看來,關指揮使最好還是鍛煉一下,像是這樣的身材,上陣殺敵恐怕是不成……趙大人已經決定了,這次京軍支援陝甘三邊,就由關指揮使你親自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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