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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曦的監視之下,蔣青提著食物,緩緩向著自己的老屋走去,腳步有些遲疑,神色也有些變幻不定,心中完全拿不定主意。
在此之前,蔣青按照魏槐的吩咐,先是假意去順天府報案,又故意泄露了自己的底細,然後果然如魏槐的預料一般,蔣青還未進入順天府大門,就被秦曦的手下挾持了。
再然後,蔣青順水推舟的將張威與張展堂的下落告訴了秦曦,原本以為自己的任務就此結束了,卻沒想到秦曦竟是往食物裡下了“迷藥”,還讓他親自將這些加料的食物送給張威與張展堂二人。
但是,這般情況完全不在魏槐的計劃之中,所以蔣青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按照秦曦的吩咐辦事,若是破壞了魏槐的原先計劃,可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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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蔣青拿不定主意、並且即將要回到老屋的時候,一位站在不遠處的漢子突然衝著蔣青大聲喊道:“蔣青你這個潑賴,欠老子的銀子到底要什麼時候還?!”
說著,這名漢子已是快步來到蔣青的身旁,伸手拽住蔣青的衣領,一副凶神惡煞的債主模樣。
見到這名漢子的出現,蔣青的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無他,這名漢子正是魏槐安排在附近的西廠番子。
於是,蔣青很配合的高聲說道:“虎爺,您再寬裕兩天,過兩天我一定還您銀子。”
隻見“虎爺”滿臉冷笑,似乎完全不信蔣青的保證,並且用胳膊環住了蔣青的脖子,兩人的腦袋也因此抵在了一起,似乎是要進一步的威脅蔣青。
但實際上,趁著兩人腦袋湊在一起的機會,“虎爺”低聲問道:“怎麼回事?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回來了?那些凶徒的同黨為何沒有跟來?”
蔣青不敢怠慢,連忙將秦曦的吩咐向“虎爺”詳細稟報了一遍。
聽到蔣青的解釋之後,“虎爺”冷冷一笑,說道:“嘿,看來那個主事的人還有點腦子,沒有自己動手,反倒是騙你下毒!”
蔣青身體一顫,問道:“下毒?那人說加入菜裡的東西隻是迷藥……”
“虎爺”依然冷笑道:“迷藥?動動你的腦子,他們隻想要儘快殺掉兩名凶徒滅口,哪裡會下迷藥?當然是下毒了!這樣一來,還能順手將你也滅口了!”
蔣青慌慌張張的問道:“那、那怎麼辦?要不您向魏槐大人請示一下,咱們直接將他們所有人都抓住得了,不、不必再冒險了……”
“虎爺”搖了搖頭,說道:“不行,現在就抓住他們所有人,就得不到確鑿證據了,不過魏槐大人早有預料,也有了預備的計劃……接下來,你也不必多想,就按他們的吩咐去辦!張威與張展堂他們哪怕是吃下了劇毒,我們西廠也完全有把握將他們救回來!當然,你若是不放心的話,自己可以不用吃……不過,你要提前向他們發出信號,在張威與張展堂吃下毒藥之前,就向窗外扔東西,讓他們提前行動,不能將時間拖得太久!”
聽到“虎爺”的吩咐之後,蔣青連連點頭表示清楚,得到了西廠的吩咐之後,他心中也終於有了底。
將一切吩咐清楚之後,“虎爺”鬆開了蔣青,又伸手拍了拍蔣青的臉,仿佛在刻意羞辱蔣青一般,然後用威脅的語氣大聲說道:“看在咱們是鄰居的份上,我就再寬限兩天,若是兩天之後你還是拿不出銀子,你這間老屋子就歸我了!”
說完,“虎爺”就一搖三晃的離開了。
而“虎爺”離開之後,蔣青則是提著食物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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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見到“虎爺”與蔣青的接觸,躲在街角處的秦曦則是心中有些警惕,隱隱覺得事情或許沒那麼簡單。
於是,秦曦馬上就派手下去附近尋找知情者打探“虎爺”的底細,若是一有發現不對,秦曦就會馬上離開這裡。
然後,秦曦的手下很快就打探清楚了“虎爺”的底細,說是“虎爺”確實是這附近的居民、並且“虎爺”與蔣青確實有債務關係,而秦曦聽到稟報之後,也就暫且放心了。
但實際上,周圍的形勢早已是被西廠暗中控製了,出現在附近的閒雜人等也皆是西廠的番子所假扮的,所以他得到的消息,自然也都是假的。
隻可惜,秦曦並不知道這些,隻是放鬆了警惕之後,繼續密切監視著蔣青老屋的情況,卻不知道他自己同樣被西廠密切監視著。
沒過多久,當秦曦見到老屋的窗口處丟出了一塊破布之後,頓時是精神一振,以為屋內的張威、張展堂、以及蔣青三人皆已是吃下了毒藥。
又等了半刻鐘之後,見蔣青的老屋再也沒有任何動靜,秦曦也不再有任何遲疑,馬上帶領著一些手下向著蔣青的老屋走去,想要確認老屋內的情況。
為了避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秦曦隻帶了三名手下前往蔣青的老屋,但這三名手下皆是身強力壯、武藝嫻熟之輩,依秦曦想來,有了這三名手下的跟隨,哪怕是張威依然未死,也足以解決任何麻煩了。
很快的,秦曦已是領著三名手下來到了蔣青的老屋門外,然後也沒有敲門,而是直接破門而入!
房門被撞開之後,秦曦的兩名手下搶先閃身進入了老屋之中,秦曦也跟隨而入,至於最後一名手下,則是守在屋外監視周圍狀況。
進入了老屋之後,秦曦放眼看去,隻見張威與張展堂此時已是渾身抽搐的倒在地上,麵部表情皆是痛苦無比,顯然已是中毒,並且命不久矣。
而蔣青則是縮在了屋角,滿臉驚恐的看著眼前一切。
顯然,蔣青並沒有吃下那些加了毒藥的小菜。
不過,對於這種小意外,秦曦並不在意,隻是確認了張威與張展堂的身份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然後,秦曦抬頭向蔣青說道:“你做的很好,放心吧,該給你的好處,我馬上就會給你!”
用話語麻痹著蔣青之餘,秦曦暗暗向兩名手下示意,得到秦曦的暗示之後,兩名手下也是心領神會,皆是握著袖子裡的匕首短刃,慢慢向著蔣青靠近。
毒死張威與張展堂之後,蔣青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自然也要被滅口了。
然而,見到這一幕之後,蔣青竟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滿是警惕與防備,不僅伸手抓過一張凳子護在身前,還大聲喊道:“你們彆過來!”
看到蔣青的表現,秦曦眉頭一皺,不知道蔣青為何會如此警惕,似乎完全不信任自己等人。
不過,在秦曦眼裡,這依然隻是小意外,像蔣青這種人,顯然不可能有任何的還手之力。
於是,秦曦再次向手下示意,讓他們不再偽裝,馬上就將蔣青殺死滅口!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沒有任何預兆的,老屋的房門突然間被人撞開,守在屋外的手下跌跌撞撞的進入了屋中,神色之間滿是驚恐,揮舞著雙手想要對秦曦說些什麼,隻可惜,他的喉嚨上插了一根弩箭,刺破了氣管與聲帶,已是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然後,還沒等秦曦反應過來,這名手下就突然間倒下了,在他的後心處,不知何時也同樣被人射入了一根弩箭,在弩箭的威力之下,這名身手嫻熟、武藝高強的手下,竟是就這樣被人輕易殺死了!
“有詐!這裡是陷阱!”
見到這一幕之後,秦曦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不過,秦曦驚恐之餘,卻依然保持著一些理智,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馬上向屋內的兩名手下吩咐道:“快!快將他們全部殺死,絕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然而,秦曦還未說完,就聽到屋外響起了紛雜的腳步聲。
接著,老屋的窗戶被人砸碎了,並且伸進來兩把強弩。
與此同時,又有兩名漢子閃身進入了老屋之中,並且同樣是手握強弩,威脅著屋內眾人。
然後,這幾名手持強弩的漢子皆是大聲喊道:“都不要動!束手就擒!”
秦曦的兩名手下,皆是秦曦為七皇子秘密培養的死士,見到這般情況,不僅沒有退縮,反倒是動作愈加決絕,馬上就掏出了袖子裡的匕首,一人向著蔣青撲去,一人向著地上的張威與張展堂撲去,隻想要完成秦曦的命令,竟是完全無視了弩箭的威脅。
可惜,他們雖然是不顧性命的死士,但出現在屋子裡的西廠番子也皆是精銳,反應迅速、訓練有素,見到兩名死士的動作之後,更是沒有任何遲疑,馬上就射出了弩箭!
隻聽弩箭發射聲接連響起,隻是下一瞬間,兩名死士就被射成了刺蝟,當場亡命!
見到這一幕,秦曦頓時是麵色慘白!
到了這般時候,秦曦已是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不僅沒有殺人滅口,反倒是自己一旦被捉住,就會成為七皇子朱和堅的破綻與把柄!
秦曦一向是以七皇子朱和堅的心腹自居,也隨時準備著為七皇子朱和堅效死,所以他見到這般情況之後,知道自己絕不能落入彆人手中,馬上就從懷中掏出了青色瓷瓶,趁著兩名死士被殺之際,就已是打開了瓷瓶,準備將裡麵的毒藥要吞入口中。
然而,就在秦曦即將要吞入毒藥的時候,突然有人用陰鷙的聲音說道:“‘死無對證’這四個字的意思,你可知道?”
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秦曦吞毒藥的動作猛地一頓。
接著,隻見門口處的兩位西廠番子側身閃到一旁,讓開了道路,而魏槐則是坐著輪椅,被人緩緩推入房間之中。
剛才的聲音主人,顯然正是魏槐。
魏槐進入房間之後,陰冷的目光先是打量了一下房中的情景,然後他的目光又移到了秦曦握著毒藥瓶子的手上,冷冷笑道:“你想死容易,但你死了之後,你的屍體依然會留下,你的身份也依然會被查明,到了那個時候,這件事的真相如何,就隻能任由我們來編造了,這樣一來,你幕後的主子,恐怕會遇到更大的麻煩。”
秦曦並不算笨,所以他聽到“死無對證”四個字之後,馬上就明白了魏槐的意思,也就中止了吞毒自殺的舉動。
確實,正如魏槐所說的那樣,秦曦就算是吞毒自殺,但屍體留下之後,他作為七皇子府文案的身份也依然會被查明,到了那個時候,正是死無對證的局麵,七皇子朱和堅也很難解釋清楚秦曦毒殺張威與張展堂的理由,這樣一來,七皇子朱和堅的野心恐怕就要徹底暴露了。
所以,秦曦不僅不能死,還要繼續活著,設法摘脫七皇子朱和堅與這件事的關係!
想明白這些之後,秦曦的臉色愈加慘白,才發現自己竟是想死也不能,捏著毒藥的手也緩緩垂下。
然後,有兩名西廠番子快步來到秦曦身邊,將秦曦手中的毒藥奪走,並且控製住了秦曦的雙臂。
秦曦並沒有任何掙紮,隻是抬眼向著魏槐看去。
魏槐的特征十分明顯,又是趙俊臣的親信,一向受到七皇子朱和堅的暗中關注,所以秦曦馬上就辨認出了魏槐的身份,澀聲說道:“魏槐?是你!這一切都是西廠布下的陷阱!?”
見到秦曦的動作之後,魏槐並沒有回答秦曦的問題,隻是冷哼一聲:“還不算太蠢,雖然你就算是吞毒自殺,我也有辦法將你救回來,但你若是能想清楚利弊,倒也讓大家少費一些手腳。”
說完,魏槐輕輕一揮手,就見幾名西廠番子快步進入房中,他們端著稀釋了胰粉的鹽水,來到中毒倒地的張威與張展堂身旁,先是用竹管撬開了他們的嘴巴,然後將稀釋了胰粉的鹽水灌入二人嘴中,最後又用手指按壓他們的舌根處,讓他們再將肚子裡的胰粉鹽水嘔吐出來……
反複幾次之後,張威與張展堂就已是將肚子裡的東西吐了個乾淨,雖然是神情愈加萎靡無力了,但他們的表情也不再似之前一般痛苦不堪。
一旁,見到這般情況之後,秦曦神情有些呆滯——明明已是中了劇毒的張威與張展堂,難道就這麼被救回來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秦曦的心中疑惑,又似乎是為了進一步的打擊秦曦的信心,魏槐見到秦曦的表情之後,突然又開口解釋道:“這種方法可以清洗人的腸胃,將體內的毒素排出來,若是中毒未深之人,用這種方法也可以撿回一條性命……當然,這兩個人中毒時間有些長了,這種手段未必能夠完全救回他們,恐怕會留下一些隱患與病根,但這些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事情,隻要他們被救之後依然可以開口說話、提供證詞,對我而言也就足夠了。”
聽到魏槐的解釋之後,秦曦知道大局已定、再難扭轉,先是沉默片刻,然後突然開口道:“我要見西廠廠督趙大人!”
發現這一切都是西廠的陷阱之後,秦曦心中絕望之餘,卻也隱隱鬆了一口氣。
畢竟,趙俊臣對於七皇子朱和堅的野心早有察覺,這件事被趙俊臣發現總比被其他人發現要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雖然,趙俊臣一旦發現刺殺他的人與七皇子朱和堅有關,必然會勃然大怒,但這件事總能夠解釋清楚,隻要張威與張展堂還活著,就可以證明七皇子朱和堅原本的目標是趙山才,一切都隻是巧合罷了,而趙俊臣一向都是唯利是圖的性格,隻要七皇子朱和堅能夠割讓一部分利益,也許就可以平息趙俊臣的怒火。
所以,秦曦馬上就提出了要見趙俊臣的要求。
另一邊,聽到秦曦的要求之後,魏槐依然冷笑,說道:“當然,你很快就會見到的。”
說完,見張威與張展堂在洗胃的手段之下已是保住了性命,情況也暫時穩定了,魏槐向西廠眾人吩咐道:“將這些人全部帶走!”
說完,魏槐就讓人推著輪椅,率先離開了屋子。
事情到了這一步,看似已經塵埃落定了,但魏槐的表情依然有些嚴肅。
因為魏槐知道,這件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接下來,按照趙俊臣的計劃,自己還要表演一場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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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