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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曹文斌的地位遠遠不如趙俊臣,也忌憚趙俊臣的權勢,但麵對趙俊臣的“欺辱”,曹文斌卻也不能無動於衷、毫無反抗,否則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對曹文斌的種種影響將不可估量。
於是,在眾人沉默之際,曹文斌麵無表情的說道:“趙大人,吳老板是我的連襟之親,‘榮發船行’雖然近況不大好,但我自然會想辦法幫他解決的,就不必勞煩趙大人操心了。”
曹文斌的語氣不善,但趙俊臣並不在意,隻是笑道:“曹大人似乎誤會了,我並非是想要喧賓奪主、越俎代庖,隻是純粹想要幫助吳老板罷了……事實上,我的這些善意,不僅僅隻是針對吳老板,若是曹大人願意接受的話,我也同樣會提供幫助。”
曹文斌神色一動,隱約察覺到了趙俊臣的想法,心中的不滿頓時消散了許多,但因為某些顧慮,卻也愈加的謹慎警惕,問道:“哦?趙大人的意思,下官並不明白。”
趙俊臣歎息道:“南京各大衙門,雖然權力不小,但隻是官場上的養老與流放之地,就好似一潭死水,完全沒有升遷的希望……此外,南京不似京城那般派係林立,又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所以南京六部的尚書們沒有掣肘之下,皆是有些大權獨攬了,如此一來,餘下的官員自然是受到打壓,沒有太多的自主之權,不免有些處境困窘……”
頓了頓後,趙俊臣抬頭直視著曹文斌,加重了語氣,繼續道:“我一直認為,以曹大人的才能,不僅困在南京多年,並且隻是擔任南京戶部侍郎一職,實在是有些屈才了,若是曹大人願意的話,我可以向陛下舉薦曹大人,讓曹大人擔任更加重要的官職。”
說了這麼一番話,趙俊臣對曹文斌的結納之心、籠絡之意,可謂是昭然若揭。
雖然,趙俊臣這次與曹文斌見麵,隻是因為機緣巧合,但趙俊臣想要招募曹文斌為己用的心思,卻並非是臨時起意。
早在南巡之前,趙俊臣為了對付南京戶部尚書唐臻,已是仔細研究過南京官場的所有重要官員的背景來曆,而眼前這位南京戶部侍郎曹文斌——他並非是唐臻的死黨,又一直受到唐臻的壓製,也沒什麼背景與靠山,並且還對南京戶部的情況知根知底——正是趙俊臣收買與招募的重點人選。
所以,在“悅容坊”的時候,雖然趙俊臣隻需要表明身份,吳榮德就一定會知難而退,但趙俊臣反而主動退讓了,直到事後才向吳家送出了名貼、讓吳有珍明白自己兒子究竟招惹了誰,這一切正是為了將曹文斌引出來,並趁機籠絡與招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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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趙俊臣所說的那樣,曹文斌雖然是朝廷三品大員,看似身份尊貴,但隻是一個空架子罷了,他在南京的生活並不如意,隻能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從這方麵而言,投靠趙俊臣也算是一個好選擇!
然而,麵對趙俊臣的籠絡與招納,曹文斌雖然有些心動,但因為某些顧慮,卻依舊是猶豫不決,並沒有回應趙俊臣的暗示,隻是沉默著沒有說話。
依趙俊臣看來,曹文斌的才能、心機、手段皆是尋常,雖然並不算是庸庸無能之輩,但也強不了多少,若不是為了對付南京戶部尚書唐臻,趙俊臣恐怕也看不上他,更不會主動招募。
如今,趙俊臣態度誠懇的說了這麼多話,但曹文斌依然是猶豫不決,趙俊臣不由眉頭輕皺,覺得曹文斌有些不識抬舉了。
於是,趙俊臣緩緩道:“自從今天見麵之後,曹大人對我的態度就一直是不冷不熱、敬而遠之,卻不知曹大人是否顧慮著什麼?又或是趙某曾在無意間得罪過曹大人?還是曹大人對趙某有什麼偏見?”
在趙俊臣看來,曹文斌這般冷淡反應,不外乎是三種原因:或是認為趙俊臣是一位大貪官,並受到了儲君朱和堉的敵視,所以不看好趙俊臣的前景;又或是趙俊臣曾經在無意間得罪過曹文斌;再或是曹文斌不願意卷入趙俊臣與唐臻的黨爭之中。
所以,見曹文斌沉默不語,趙俊臣為了打消曹文斌的顧慮,就開門見山的直問了。
然而,曹文斌的解釋,卻是出乎了趙俊臣的意料。
隻見曹文斌沉默片刻後,突然抬頭問道:“趙大人剛才也說過,南京官場是養老與流放之地,那麼趙大人可知道下官為何會在南京為官?”
趙俊臣點了點頭,答道:“據我所知,曹大人曾經得罪了前任閣老溫觀良,受到了溫觀良的排擠打壓,所以被調任到南京擔任戶部侍郎,至今已有八年時間了。”
這也是趙俊臣自信可以招納曹文斌的原因之一,因為溫觀良正是被趙俊臣扳倒的,從某方麵而言,趙俊臣算是幫曹文斌報仇了。
然而,曹文斌卻搖了搖頭,苦笑道:“看起來,下官在南京為官多年,世人已是徹底忘了下官的真正背景,如今竟是連趙大人也搞錯了……”
聽曹文斌這麼說,趙俊臣眼中閃過了一絲意外,下意識的眉梢一揚,緩緩道:“哦?願聞其詳。”
“下官與溫閣老是同鄉,自從進入官場之後,就屢屢得到溫閣老的提拔,所以下官其實是溫閣老的門人。”曹文斌緩緩道:“也不瞞趙大人,下官之所以在南京為官,並不是受到排擠貶斥,而是南京戶部權大,掌控著我朝近半稅糧,同時還負責漕運、鹽引勘合以及賦役黃冊的收藏和管理,溫閣老當年想要分一杯羹,所以才安排下官擔任南京戶部侍郎之職,但世人以訛傳訛之下,竟是以為下官受了溫閣老的排擠,自然是大繆了。”
聽到曹文斌的解釋,趙俊臣反而愈加詫異了。
因為,趙俊臣在扳倒了溫觀良之後,也接收了溫觀良大部分的政治資產,從前溫觀良的門人,也紛紛改頭換麵、投靠於趙俊臣門下,如果曹文斌曾經是溫觀良的門人,那麼趙俊臣至少應該知曉消息才對。
事實上,當初在接收溫觀良的政治遺產的時候,無論是左蘭山又或是詹善常,都沒有提及過曹文斌的存在,否則趙俊臣早已經將曹文斌接納入門下了!
沉吟之間,趙俊臣問道:“原來如此,這麼說曹大人之所以對趙某敬而遠之,是因為趙某曾經與溫閣老的恩怨了?”
然而,曹文斌再次搖頭,道:“並非如此,下官對溫閣老並非愚忠……更何況,溫閣老對於下官雖有提拔之恩,但也有虧欠下官的地方……當年溫閣老將下官安排到南京戶部,是為了與南京戶部尚書唐臻爭權,但下官並非是唐臻的對手,這些年來一直被唐臻死死壓製著,於是溫閣老認為下官無能,就將下官拋棄於南京官場,再也沒有理會過……”
說著,曹文斌搖頭苦笑,繼續說道:“下官的顧慮,並非是溫閣老的恩情,而是趙大人您身邊的某些人……下官雖在南京為官,但也清楚京城的情況,知道工部尚書左蘭山已是投入趙大人的門下,當初下官為溫閣老效力的時候,就與左大人不和……說起來,溫閣老當年之所以拋棄下官,怕也有左大人的原因。”
原本,曹文斌的語氣還有些猶豫,但說到這裡,已是堅定了許多,又道:“趙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領了,也感激趙大人的盛情邀請,但下官若是投靠了趙大人,恐怕會與左蘭山再起爭執,到時候趙大人也會左右為難,所以下官並非是不願投靠,實是不敢投靠。”
和趙俊臣一樣,曹文斌同樣將自己的心中顧慮開門見山的說清楚了。
原本,在曹文斌看來,左蘭山是趙俊臣派係的二把手,可謂是趙俊臣的左膀右臂,趙俊臣絕不願意為了自己而得罪左蘭山,隻要自己將事情說清楚了,趙俊臣就不會再糾纏下去了。
然而,聽到曹文斌的解釋之後,趙俊臣心中的疑惑消散之餘,眼中反而流露出一絲意外的驚喜!
按照趙俊臣的計劃,等到南巡結束之後,現任閣老、留京輔政的黃有容就該下台了,內閣就會空出一個位置,然而趙俊臣自己的資曆與聲望不足,卻隻能替左蘭山爭取內閣的位置,但這樣一來,左蘭山的地位就會超過趙俊臣,到時候“趙黨”的話事人說不定就會產生變化。
出於這般考慮,這段時間以來趙俊臣一直在未雨綢繆,利用各種手段孤立左蘭山、削弱左蘭山在“趙黨”中的影響力,比如前段時間在警醒李立德的時候,趙俊臣讓左蘭山扮演黑臉角色,就是出於這種考慮。
如今,將一位與左蘭山有矛盾的三品大員納入“趙黨”之中,對趙俊臣的計劃大有補益,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事實上,即使沒有這種考慮,趙俊臣也同樣會收募曹文斌為己所用——唯有下位者出現了矛盾之後,才能體現上位者的重要性,若是下位者齊心協力,那麼上位者反而會有被架空的危險——趙俊臣並不擔心手下人有矛盾,若是他們親如手足、團結一心,趙俊臣反而才會擔心!
所以,聽到曹文斌的顧慮之後,趙俊臣笑道:“若是曹大人的顧慮僅隻是這些,那麼曹大人大可不必擔心,我在這裡向曹大人保證,隻要曹大人今後與我一心,那麼我就會儘全力的促和曹大人與左大人之間的關係,即使無法促和,我今後也一定會不偏不倚,絕不讓曹大人吃虧就是……與溫閣老不同,我對於身邊親近之人不僅慷慨,而且絕不會拋棄,對此曹大人應該有所耳聞才是。”
隻是,趙俊臣雖然信誓旦旦的保證了,但依舊無法打消曹文斌的心中顧慮。
曹文斌猶豫了片刻後,再次婉拒了趙俊臣的招納,道:“下官因為當年之事,這些年來已是有些灰心,卻不願再輕易的卷入朝廷黨爭之中,所以趙大人的好意,下官隻能拒絕,還請趙大人見諒。”
趙俊臣輕輕一歎,表情十分遺憾,但心中並沒有多少失望。
將一位朝廷三品大員收納為門下,本就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更何況這位三品大員心中還有一些顧慮。
不過,趙俊臣相信,等到時移事易之後,曹文斌一定會改變想法的。
至少,隨著太子朱和堉開始著手改革明朝商稅製度,無論是曹文斌還是吳有珍,他們的麻煩才剛剛開始罷了!在那個時候,他們也隻能求助於趙俊臣了!
事實上,隨著曹文斌的拒絕,一旁的吳有珍已是表現出了明顯的遺憾之色,顯然他是希望曹文斌投靠趙俊臣的,這樣吳家的“榮發船行”也能改變如今半死不活的局麵。隻是在這般情況之下,吳有珍也不能表示自己的意見,隻是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各有心思之間,趙俊臣歎息之後,重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強求了,隻是我的心思未變,今後若是曹大人、又或是吳老板改變了主意,隨時可與我聯係,我對兩位的善意會一直存在。”
接下來,趙俊臣刻意換了話題,與曹文斌、吳有珍二人談些閒事,隻是趙俊臣的表現雖然很淡然,但曹文斌與吳有珍在婉拒了趙俊臣之後,卻皆是感覺尷尬、有些坐立不安。
於是,不過片刻之後,曹文斌與吳有珍二人已是起身向趙俊臣告辭了,而趙俊臣也沒有繼續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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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在離開之前,吳有珍從吳榮德的手上接過了兩方紅木盒子,並將這兩塊木盒放在趙俊臣的麵前,說道:“趙大人,今天犬子與您的爭執,全是因為這兩塊水晶胰子,這件事自然是犬子的不對,這兩塊水晶胰子如今儘數交還,還請趙大人收下!”
頓了頓後,吳有珍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見趙大人似乎喜歡這種晶瑩剔透的巧物,恰好草民多年前曾無意間得到了兩顆天然晶石,這兩塊天然晶石純淨透明、炫目生輝,且堅硬無比、可切金裂玉,難得一見,草民覺得趙大人您或許會喜歡,就同樣贈於您,算是吳家對您的賠罪之禮。”
本來,將兩塊“水晶胰”索回之後,趙俊臣並不打算再收下吳有珍的“賠罪禮”。
然而,聽到吳有珍的介紹之後,趙俊臣先是微微一愣,接著又改變了注意。
當著吳有珍與曹文斌的麵前,趙俊臣將兩個木盒打開,然後低頭仔細打量,隻見在稍大的木盒之中,擺放著兩塊“水晶胰”,而另一個稍小的木盒裡麵,則擺放著兩顆晶瑩剔透的天然晶石!
這兩顆晶石在陽光照耀下炫目生輝、晶光閃耀,可謂是美輪美奐,竟是有一種讓人沉溺於其中的美感,雖然還未經過切割與拋光,但結合吳有珍的介紹,趙俊臣已是十分確定,眼前之物就是在後世象征著愛情與忠貞的鑽石!
“竟然真是金剛石!?”
趙俊臣喃喃自語,語氣中帶著一些任誰也無法猜透的思緒。
無他,在見到這兩顆金剛石之後,趙俊臣心中的第一反應,並非是這兩顆金剛石究竟有多麼的珍貴,而是金剛石在傳聞中的另一種用法——下毒!
這是趙俊臣在後世時偶然間看到的一種說法——雖然趙俊臣並不確定這種說法的真實性——金剛石具有疏水親油的特性,當人類食入金剛石粉末之後,金剛石粉末就會粘在胃壁上,在長期的摩擦之後,會讓人得胃潰瘍,若是不及時治療的話,就會死於胃出血,是一種難以讓人提防的慢性毒劑。
據傳,在西方文藝複興時期,用金剛石粉末製成的慢性毒藥曾流行在意大利豪門之間。
讓趙俊臣最感興趣的是,如果這種說法是真實的,那麼用金剛石粉末下毒之後,以明朝的醫學條件,不僅難以讓人提防,而且將人毒死之後,事後驗屍也無法察覺出下毒的痕跡!
總而言之,不知道為什麼,趙俊臣見到這兩顆金剛石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它害人的用法。
並且,在想到這種用法之後,趙俊臣越是深思,也就越是心動!
官場之上、黨爭之間,消滅肉體永遠都是最下等的手段,但必須要承認的是,這種手段非常有效!
對於趙俊臣而言,在某些關鍵時刻、對於某些無力抵抗的敵人,下毒之類的下等手段也是可以接受的!
於是,趙俊臣暗思道:“既然看到了、也想到了,那就收下吧,今後或許能用上……”
雖然,趙俊臣如今還並不確定自己要將它用在哪裡。
諸般想法,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趙俊臣很快已是重新合上了盒子,並且神色平靜,任誰也無法猜到趙俊臣心中轉過的害人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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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