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祥並非是一個有急智的人,但對於黃有容的猜疑與詢問,卻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畢竟,陳東祥交給黃有容的那些情報與罪證,所涉及到的趙黨官員看似數量不少,足足有二十餘人,但實際上大都是位階不高的小人物,完全無法對趙俊臣產生根本性的威脅,而這樣的“投名狀”,實在是有些誠意不足,黃有容會因此而心生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
…………
隻見陳東祥臉上閃過一絲苦笑,答道:“黃閣老您明鑒,下官對趙俊臣的心中不滿,絕不下於在座的各位同僚,但閣老您若是想要通過下官來直接扳倒趙俊臣,下官卻也隻能表示無能為力了。”
“哦?無能為力?”黃有容眉頭微微一揚,卻不置可否,隻是看向陳東祥的眼神之中,充滿著審視的味道,看樣子對於陳東祥的回答,黃有容並不滿意。
陳東祥臉上苦笑更濃,解釋道:“想來黃閣老您也知道,趙俊臣他氣量狹小,又任人唯親,而下官則性子耿直,向來不懂得溜須拍馬,自然不被趙俊臣所重視與重用。也不怕閣老您笑話,下官如今在名義上雖然還是趙俊臣一黨的人,但對於他們的機密事宜、又或是主要人物的罪證把柄,卻知之甚少。
而那趙俊臣又向來行事謹慎,即使麵對詹善常、左蘭山這樣的親信,也根本不會透露自己的把柄罪證,對下官就更是如此了。而這些日子以來,下官雖然一直都有留心,卻依然沒能找到趙俊臣的把柄與罪證,之前交給您的那些情報與罪證,其實就已是下官如今的能力極限了。”
聽到陳東祥的這番解釋,黃有容卻沒有回話,隻是繼續打量著陳東祥,並暗暗思索著什麼。
陳東祥的這番解釋,雖然合情合理,但依然無法徹底打消黃有容的心中質疑。
而黃有容一黨的其他官員,見黃有容不說話,自然也不會搶先開口。
一時間,黃府客堂之中,氣氛滿是肅靜,讓陳東祥頗有些尷尬。
尷尬片刻後,陳東祥突然歎息一聲,起身說道:“讓閣老您失望了,下官的能力僅限於此。若是黃閣老您認為下官的這些情報價值不高,又或者認為下官沒用,甚至因此而懷疑下官投靠閣老的誠意,那麼下官亦是無話可說。也不求能成為閣老您的門人親信,更不奢望能得到閣老您的回報,隻希望閣老您不要把下官今日與您見麵的事情傳出去,讓下官今後可以繼續在官場立足、不會被趙俊臣打壓報複即可。”
說話間,陳東祥向著黃有容躬身一禮,竟是打算就這麼離去。
而話聲落下後,黃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陳東祥就已是走到了黃府客堂門口處,眼看著就要離開,卻是態度堅決,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
似乎,因為黃有容的冷淡與猜疑,讓陳東祥心生不滿,已是斷絕了轉投黃有容門下的心思。
“以退為進”、又或是“欲擒故縱”,很古老的談判策略,人人都懂,也基本人人都用過,但它確實很好用。
如今也是如此。
眼見陳東祥不滿於黃有容的態度,竟是打算退出,霍正源連忙起身挽留道:“還請留步!陳大人切不可誤會,你列舉的這些情報與罪證,雖然涉及的趙黨官員大都品級不高,但勝在數量眾多,足足有二十餘人,隻要利用得當,就足以扭轉朝中形勢,正是我輩如今所急需的。而陳大人你初投而來就立此大功,黃閣老他歡喜還來不及,又怎會不滿或猜疑?接下來自有回報,還請陳大人你放心就是!”
說話間,霍正源向著黃有容連連打眼色,示意黃有容要轉變態度——畢竟,陳東祥的作用雖然沒有想象中大,但依然不可小覷。
而黃有容本身也是一個城府深沉之人,在見到霍正源的眼色後,也馬上就想明白了利弊關係,雖然心中對於陳東祥的誠意依舊有些猜疑,但神色之間卻變化極快,轉瞬間已是恢複了原先的笑麵虎模樣。
“是啊,陳侍郎你誤會了,老夫之前神色略略嚴肅了些,並非是針對陳侍郎你,而隻是在考慮接下來該如何利用陳侍郎你交給老夫的那些情報與罪證罷了,陳侍郎你切莫多想。”說話之間,黃有容神色寬容溫和,好似已經把陳東祥看做親信對待。
另一邊,聽到黃有容與霍正源的話後,黃黨其他官員對於陳東祥也是紛紛挽留,黃府客堂也終於恢複了原先的熱鬨。
而聽到眾人的“解釋”與挽留後,陳東祥先是遲疑了片刻,然後終於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向黃有容請罪道:“是下官多想了,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了閣老您的心意,如今羞愧難當,還請閣老恕罪!”
黃有容的笑意愈加寬和了,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擺手道:“哪裡!陳侍郎你初投老夫門下,對老夫還不了解,有些誤會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咱們今後要相處的日子還長,陳侍郎你終究會明白老夫為人的!隻要陳侍郎你忠心於老夫,能為老夫做事,老夫就絕不虧待!至少,咱們在扳倒了趙俊臣一黨之後,那工部尚書的位置,絕對不會是陳侍郎之外的其他人……”
說話之間,黃有容聲音微微一頓,而陳東祥也是知趣,連忙趁機答謝,並向著黃有容連連表達忠心。
聽著陳東祥的溜須拍馬與忠心宣誓,黃有容笑眯眯的連連點頭,接著卻再是話鋒一轉,又說道:“正如霍大學士剛才所說的那樣,陳侍郎你交給老夫的那些情報與罪證,對老夫有大用處,若是利用好了,足以扭轉如今的朝中局勢,老夫接下來自然會善加利用,不過這些情報與罪證所涉及的趙黨官員畢竟位階不高,趙俊臣很容易就可以摘脫關係,卻無法動搖他的根本。而陳侍郎你雖然不受趙俊臣的重用,但畢竟還是原先那趙俊臣一黨的官員,難道就真就沒有辦法找到趙俊臣的把柄?”
頓了頓後,或是擔心陳東祥再次誤會,黃有容又解釋道:“老夫並非是認為陳侍郎你交給老夫的價值不高,隻是覺得以陳侍郎你的才乾,不過是麵對區區趙俊臣,不應該束手無策才是。老夫與趙俊臣之間的爭鬥已是持續多日,長此以往卻是對朝廷不利,所以無論於公於私,老夫都想儘早結束這場爭鬥啊!”
在一旁,霍正源也是連連點頭,幫腔道:“是啊,這場黨爭若是能儘早結束,對你我、對朝廷,都是一件大好事,但若是想要儘早結束,最好的辦法還是一鼓作氣把趙俊臣扳倒!陳大人你原先畢竟是出自趙俊臣門下,對於趙黨的情況,也要比我們更加了解,想來心中也是有些辦法的。或許陳大人你覺得心中的那些方法很難實現,又或是不切實際,所以不願提出來獻醜,但這裡都是自己人,大家一起想想辦法,說不定這個方法就變得可行了!”
聽黃有容再次舊話重提,隻是不像剛才那樣充滿質疑,顯然是不相信自己真的沒有扳倒趙俊臣的方法。
陳東祥心中冷笑,神色間卻滿是遲疑,在猶豫片刻後,終於說道:“下官心中確實是有些辦法,但恐怕閣老與各位大人不會願意,甚至會怪罪下官。”
霍正源眼前一亮,問道:“哦?什麼方法?陳大人不必顧忌,咱們如今都是自己人,又哪裡會怪罪?提出來就是!”
另一邊,林維與張誠等人,亦皆是連連點頭應和,顯然對於陳東祥的“方法”滿是期待。
陳東祥沉吟片刻後,終於說道:“趙俊臣這般深受聖眷的朝中大員,若想要扳倒他,就必須要找到他的罪證,且必須是讓他無法辯駁的鐵證!否則陛下一定會護著他,卻根本無法損傷他根本!然而,趙俊臣心性謹慎,即使去戶部查賬也無法奈何他絲毫,他的那些罪證把柄,也唯有他的親信才有可能獲悉一些。”
見眾人連連點頭後,陳東祥繼續說道:“可惜,趙俊臣竟然頗有些籠絡人心的手段,他在朝中的親信,像是工部尚書左蘭山、戶部侍郎詹善常等人,皆是對他忠心耿耿,很難收買,所以從內部收買的方法行不通,卻也隻能從外部滲透了。”
“從外部滲透?”黃有容疑問道。
陳東祥點頭,說道:“是的,從外部滲透!如今趙俊臣與黃閣老您爭鬥正酣,正是一個好時機!若是閣老您能舍棄一些利益,讓某一個人在趙俊臣麵前立下功勳,受到趙俊臣的重視與信任,並最終進入到趙俊臣一黨的核心圈子,那麼咱們不僅可以收集到趙俊臣的把柄罪證,更可以了解到趙俊臣一黨的核心機密,到那個時候,咱們與趙俊臣之間的爭執,也就可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了!”
說完之後,陳東祥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眾人,卻見以黃有容為首,所有人皆是沉默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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