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臣把秦威支開,一是為了試探那位不知是真瘋還是假瘋的魏槐,看看能不能為自己門下再添一位有用之才;二也是因為秦威畢竟新來,尚不知根底,有些事情還不能放心的讓他知道。
待秦威離開之後,趙俊臣又帶著密旨前後去了武德衛、龍驤衛、豹韜衛、飛熊衛、威武衛等等京中的親軍衙門。這些軍衙與錦衣衛衙門一樣,皆是隸屬於京中禁軍,合稱為親軍二十六衛,同樣皆是由精挑細選的彪悍軍士組成,隻是權勢名聲不似錦衣衛那麼大罷了。
而趙俊臣籌建西廠,也同樣會從這些軍衙之中收羅人手,有了德慶皇帝的密旨在手,也算是一切順利。再加上李立德正從外朝三法司中為趙俊臣招募的那些精乾,這西廠的人員組成,如今總算是有了一個大概。
就這樣,趙俊臣在京中跑了整整一天,等他事情辦完,回到趙府的時候,時間已是臨近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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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府門前,趙俊臣剛剛步下馬車,就見趙府中的一位門房管事快步迎來,恭聲道:“老爺您回來了,今天下午有人拿著您的信物,自稱是老爺在外麵新招收的長隨,叫做秦威,小的不知究竟是真是假,也不敢怠慢,隻能把他留到府中好生看管著,如今那人已是等了老爺您好幾個時辰了。”
“那人確是我新收的長隨,你隨後給他發一枚府裡的名牌,再向府中上下人等通告一聲就是。”趙俊臣答了幾句後,又淡聲問道:“對了,他可是一個人來的?”
“哦,不是,他還帶著一個殘了腿的中年人,好似叫做魏槐,隻是那個魏槐不僅是個殘疾,而且皮膚慘白好似多年沒見光,又瘦的跟皮包骨頭似得,看著實在瘮人。”
趙俊臣與身旁的許慶彥對視一眼後,似笑非笑,舉步向著趙府中走去,邊走邊問道:“那兩人在哪?”
“如意夫人剛剛回府,待聽說那秦威是老爺新收的長隨後,說是要考察一下,如今正在正廳中向他們問話呢。”
自從趙俊臣把悅容坊和組建情報網的事情交給方茹之後,方茹這些日子不比趙俊臣清閒。她本身就是精明能乾的女強人性子,如今又一心想要在趙俊臣麵前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辦事的時候,可謂是用心至極。
聽到管事這般回答,趙俊臣並不在意,許慶彥卻眉頭大皺,輕哼一聲:“這女人也管的太寬了,少爺自己招收親隨,哪裡輪得著她來費心?”
同樣身為長隨,方茹的這番舉動,卻是讓許慶彥覺得自己的尊嚴被冒犯了。
隻不過,趙府之中,除了趙俊臣之外,就要數方茹這個侍妾和許慶彥這個長隨地位最高,兩人的性子又一向不對付,聽到許慶彥這麼說,趙俊臣並無所謂,但那管事卻訕笑著不敢搭話。
“方茹就是這般性子,如今我身邊自你之外又多了另一名長隨,在你我看來隻是小事,對方茹來說卻是件大事,她若是不打探一番,反倒是會讓我覺得不可思議了。”
這般說著,沒過多久,在一眾趙府下人的擁護下,趙俊臣已是來到了趙府正堂外。
方茹得到消息,如今已是快步迎了上來,而方茹身後,秦威也在跟著。
隻不過,此時的秦威,卻推著一座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名身材枯瘦麵色蒼白的中年人,顯然正是秦威口中的那位南鎮扶司的前鎮扶使魏槐了。
或是是因為有外人在場,方茹顯得頗為規矩,來到趙俊臣身前,像尋常侍妾一般向趙俊臣行禮,柔聲關切道:“老爺您總算回來了,這一天東跑西跑的,真是辛苦了。”
然而,行禮之後,待方茹來到趙俊臣身側,卻又在趙俊臣耳邊輕聲補充道:“老爺,那個坐輪椅的瘸子,妾身剛剛稍微試探了幾句,著實不簡單,而且看起來也是個心性陰沉之人,還望老爺您務必要小心應對。”
趙俊臣微微點頭,然後抬頭向著那魏槐看去。
卻說那魏槐,此時也正在打量著趙俊臣,模樣卻絲毫不見像秦威所描述的那般英雄了得,反而正如之前的趙府管事所言,皮膚慘白好似多年未見陽光,骨架很大,卻又瘦的好似皮包骨頭,神色陰沉沉,目光冰冷冷,好似正欲擇人而噬的毒蛇一般,讓人看著不由心中發寒。
雖說如今的魏槐看上去須發整齊,顯然來趙府之前曾刻意的梳洗過,但看到此時的魏槐,趙俊臣卻完全不難想象,之前魏槐在裝瘋賣傻時那副披頭散發的模樣。
隻是,看到魏槐的這般模樣氣質,卻與自己想象中不同,趙俊臣不由暗中眉頭微皺,暗暗想道:“秦威說這個魏槐曾經是個性子剛嚴卻又足智多謀的英雄人物,但看他如今的模樣神色,卻又不像,倒像是有些陰森狠厲的樣子,怕是經過幾年來的變故,已然是心性大變了。”
這般想著,趙俊臣的麵色卻是絲毫不變,反而帶上了笑意,快步走到魏槐身前,笑聲說道:“想來閣下就是錦衣衛南鎮扶司的前鎮扶使,魏槐魏大人了。”
“見過趙大人,身子不便,不能起身行禮,還望趙大人勿要怪罪。”魏槐在輪椅上向著趙俊臣躬身行禮,態度倒是頗為恭敬,隻是聲音極是沙啞,需要留心細聽,才能聽出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如今我已是庶民之身,趙大人對我的稱呼,卻是不敢承受。”
“那就稱呼閣下為魏先生吧。“趙俊臣並不在意,隻是抬手道:“如今春寒未退,外麵風大,我們到正廳詳談。”
說話間,趙俊臣當先進入正廳。
待雙方分賓主落座後,知道趙俊臣接下來的談話不欲讓太多人知道,方茹就起身笑道:“老爺你奔波一天,想來也餓了,妾身這就去招呼下人準備晚餐。”
說話間,在方茹示意下,一眾候在周圍的趙府下人已是隨著方茹紛紛離去,那秦威猶豫了一下,在一旁許慶彥的瞪視下,卻也跟著離去了。
一時間,客廳之中,隻剩下了趙俊臣、魏槐、以及許慶彥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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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眾人離去後,趙俊臣細細打量著魏槐,魏槐也細細打量著趙俊臣。
沉默片刻後,趙俊臣突然一笑,說道:“還未恭喜魏先生,看魏先生你如今的模樣,想來原先的病症已是痊愈了。”
魏槐也是一笑,隻是露出了一副白森森的牙齒,看著更加滲人:“這就要多謝趙大人了,今日讓秦威送來了一副好藥,否則我怕是到死也不敢病愈了。”
“哦?魏先生此話怎解?”
魏槐用他那特有的沙啞聲音,緩緩說道:“今日趙大人您指示秦威來見我,又讓他把自己今日的所見所聞儘數說於我聽,我就知道,這點裝瘋賣傻的小伎倆,定已是被趙大人看穿了。既然如此,趙大人您又何必明知故問?”
頓了頓後,似乎覺得自己的這番話太過鋒芒畢露,魏槐又補充道:“如今廠衛中的一些人,恨我入骨,當初我就是靠著裝瘋才得以逃離了錦衣衛大獄,雖說是逃得一死,但卻也因此而失去了權柄,這兩年來,若是不繼續裝瘋賣傻,自取其辱,怕早已是被那些人整死了。奈何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不過,大人今日讓秦威來看我,雖未明說,但大人的意思,我卻也明白,若是跟著大人您,有了大人您的庇護,今後我自是再也不怕他人報複,這瘋病自然也就痊愈了。如此一來,豈不正是趙大人您治好了我的病症?”
趙俊臣笑著點頭道:“魏先生的堅韌與心智,本官著實佩服。”
說到這裡,趙俊臣話鋒一轉,又問道:“既然魏先生如此聰慧,可知我今日請你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魏槐眼中精光一閃,緩緩問道:“可是為了西廠重建的事情?”
趙俊臣露出了一絲驚訝,問道:“哦?魏先生如何得知?”
“我這兩年來,雖說是一直都在裝瘋賣傻,但錦衣衛那邊的消息卻也從未漏過,何明老太師的滅門案、廠衛的情報一同神秘丟失,這麼大的事情我又怎會不知?以當今陛下的性子,遇到這般情況,必然會有所應對,或是會對廠衛進行整頓清洗,或是再建西廠以進行製衡。再考慮到這些日子以來廠衛人員未有變動,而趙大人今日又神秘的探訪了錦衣衛衙門,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聽了魏槐的回答,趙俊臣暗暗點了點頭,經過這些年來的變故,這個魏槐雖說心性有了些變化,但心智卻竟是反而愈加精進了。
這般人物,正是如今趙俊臣門下緊缺的。
所以,趙俊臣笑容微斂,雙目緊緊盯著眼前的魏槐,緩緩道:“魏先生聰慧,竟是猜的絲毫不差,隻是不知魏先生可願意出山幫我?”
魏槐卻毫不猶豫,雙目與趙俊臣對視著,沉聲說道:“大人若是以常人待我,我以常人報之。大人若是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哦?”趙俊臣饒有興趣,緩聲問道:“卻不知,何為國士?何為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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