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已經感覺到事情不簡單,甚至關乎著這裡所有人的性命。
有人匆匆的將那騎士抬了去,陳凱之則連忙又重新翻身上馬,朝著後隊去。
恰好,陳凱之因為停止了前進,以至後頭的車駕也不得不停止,總跟在太皇太後身邊的那位叫高進的宦官中正氣喘籲籲地朝陳凱之迎麵而來,很是不解地問道:“陳修撰,出了什麼事?何故……何故……”
陳凱之覺得這事情太緊急了,他也解釋不了那麼多,因此他朝高進正色道:“太皇太後在哪裡,我要立即求見。”
“你……你什麼意思?”高進看著陳凱之繃緊的臉色,眼帶冷峻之色,覺得蹊蹺,不禁對陳凱之生出了警惕之心。
他一雙眼眸直直地看著陳凱之,似乎想從陳凱之的麵容上看出點什麼,目光之中也透著威脅之意,若是你陳凱之敢亂來,後果自負。
陳凱之麵對高進滲人的目光,毫不猶豫地道:“事情緊急,前鋒馬隊遇襲!”
高進心裡咯噔了一下,臉色頓時蠟黃,他隻是一個宦官而已,雖然有時候會仗勢欺人,不過事到重要關頭,自然就慫了,因此他不禁哆嗦了一下,心慌地道:“快,快,請。”
狀況太過突然,自然容易引人猜測,鳳駕已是停了,身邊擁簇著鳳駕的貴人、宦官、女官們都顯得不安起來。
此時陳凱之快步而來,道:“臣陳凱之,見過娘娘。”
簾子卷開,露出了盤膝坐在車中的太皇太後,太皇太後隻瞥了陳凱之一眼,略微不悅地開口:“怎麼,出了什麼事,這樣的毛毛躁躁?”
陳凱之便連忙用簡潔的話將事情報了一遍。
頓時,這鳳駕身邊的人都大驚失色起來,有人驚呼,有人不安地四處張望,仿佛這個時候,就會有賊人殺來似的。
陳贄敬聽罷,也是臉色一白,帶著幾分來不及掩飾的驚慌道:“快,立即返回,立即回澠池縣去,澠池縣有高牆,可以保母後無恙,否則……”
此刻的太皇太後卻依舊顯得很從容,竟是厲聲嗬斥道:“慌什麼,天塌下來了嗎?”
她這一喝,倒是總算使人定了神,眾人也是安靜了不少。
太皇太後眼眸微微一眯,格外認真地看向陳凱之道:“陳修撰,你負責拱衛哀家的安全,你來說說看,當如何處置。”
其實此時的陳凱之也是心亂如麻,雖然他還沒弄明白整件事,可有一點是肯定的。若是衝著太皇太後來的,那亂軍肯定是有備而來的。
他一時思緒萬分,就這麼短短的瞬間,陳凱師想過許多的可能,雖然心亂,卻依舊鎮定從容地道:“決不能回澠池。”
什麼……
許多人不可思議地看著陳凱之,陳贄敬更是麵帶怒色。
這個時候怎麼不能回澠池?
澠池有高牆,可做他們的庇護,就算判軍來襲,隻要守住澠池,就不會有性命危險,可你陳凱之卻說不能回澠池,你這是安的什麼心?
因此陳贄敬睜大著一雙眼眸,眼帶威脅地冷冷盯著陳凱之。
陳凱之自然是見到眾人那質疑的目光,不過他並沒有慌,而是正色道:“我們的車駕已經出了澠池兩個多時辰,現在回去,最快也需要一個多時辰,而我們的前隊遇襲,想來,他們已經全軍覆沒,這些賊子,顯然是蓄謀已久,不像冒失的舉動,從種種跡象來看,他們俱都是精兵,一旦拿下了前鋒馬隊,他們有了戰馬,隻需半個多時辰,便可趕上我們了,到了那時,我們既回不到澠池,也會因為疾行而無法進行有效的反擊,倘若如此,對方一衝,我們便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陳贄敬皺著眉,似乎這個時候,他都不得不佩服陳凱之的判斷,聽了陳凱之的話後,頓感這分析是一點沒錯的。
他心裡亂糟糟的,格外氣憤地說道:“嗬,卻不知是哪裡來的賊子……”他口裡雖罵,卻又急切不已:“不妨如此,陳凱之,你帶勇士營斷後,本王與本王的的護衛護著母後先回澠池。母後的性命最是要緊,決不可出一丁點差池。”
這如意算盤打得真是響!
陳凱之聽了他的話,心裡忍不住泛起譏諷。忍不住想,何止是太皇太後的性命要緊,隻怕在趙王殿下心裡,趙王自己的性命,也很要緊吧。
不過讓勇士營來斷後,倒是一個法子,至少勇士營在這裡鏖戰,可以給趙王他們充裕的時間回到澠池去,而在那裡,有城牆守護著,縣城裡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兵馬,足以抵擋幾天的時間,而這幾天的時間完全足夠了,這附近就是函穀關,朝廷屯駐了大軍,想來定會趕來救援。
可陳凱之依舊搖搖頭。
還不等陳凱之說話,陳贄敬便惱怒地厲聲道:“陳凱之,你不肯帶著勇士營斷後,莫非你是要置母後的性命於不顧嗎?你和勇士營奉命來此,便是為了保護太皇太後,這本就是你們應當做的事!”
到了這個時候,陳凱之才懶得理這趙王,他冷聲道:“莫非殿下以為,這些賊子們都是傻子嗎,他們如此浩大的行動,定會派出無數小隊遊騎四處截殺,若是勇士營離了太皇太後,勇士營倒是不懼遊騎,可太皇太後身邊不過寥寥百來個護衛,一旦被對方遊騎偵知,則四周的遊騎勢必要一擁而上,到了那時,太皇太後若是稍有差池,殿下隻怕也擔待不起。”
陳贄敬一呆,似乎覺得陳凱之說的有道理,因此口氣便是軟了下來:“那麼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陳凱之毫不遲疑地道:“所有人都必須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得走失,我看方才我們行走的時候,有一處地方,一麵傍山,兩麵環湖,我們立即趕去那裡,做好準備,迎擊賊人。”
一麵傍山,兩麵環湖……
陳贄敬剛對陳凱之的口氣好點,可一聽陳凱之的提議,頓時又震怒起來,冷聲道:“你知道那是什麼地兒嗎?那是兵家所說的死地,一旦賊人趕到,便無處可逃,陳凱之,你是瘋了嗎?你要死,不要連累母後。”
是啊,那確實是兵家的死地,陳凱之顯然想玩的是破釜沉舟的把戲,斷絕所有的後路,在那裡和賊人決戰。
可單憑三百多的勇士營和百來個趙王府的護衛,如何抵擋得了這氣勢洶洶的兩千多的賊子?
而且,這還隻是初步的估算,陳凱之……這顯然是在找死!
陳贄敬覺得,自己現在帶著太皇太後先走,生存的幾率倒還大一些。
陳凱之卻沒有理會陳贄敬,因為他知道,這裡真正做主的人隻有一個,於是他一臉慎重地看向太皇太後道:“娘娘,現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任何分兵或者是倉皇而逃的舉動,都是必死無疑,為今之計,隻能決戰,決戰尚且還有一線生機,若是逃,根本就無處可逃,臣下奉旨保護太皇太後,這是臣下的職責所在,臣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無論如何也要設法維護娘娘的安危,時間緊迫,臣下請娘娘早作決斷,不然,可就遲了。”
陳贄敬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因此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母後,這陳凱之從未領兵征戰,他這是要將我們帶入死地啊,母後萬萬不可聽他胡言亂語。”
太皇太後似是沉吟,深深地看著陳凱之道:“陳凱之,你有幾分的把握?”
陳凱之認真地道:“若是決戰,臣下有五成把握。”
事實上,陳凱之確實有點拿捏不準,就如陳贄敬所說的,他還未領兵征戰過,信心上自然不太滿,隻是眼下,這在他看來,的確是最好的辦法了。
太皇太後輕輕將眼眸一抬,目光似是落在遠處,卻是道:“想不到哀家這樣行將就木之人,竟也有人惦記,卻是不知這些賊子是什麼人?”
她這樣一說,所有人都不禁生出了疑竇。
是啊,這些賊子的來路實在是太蹊蹺了,究竟是什麼,竟敢來打太皇太後的主意?
倒是這時,有人匆匆趕來道:“那個受傷的人身上的箭矢取下來了。”
隨即,有宦官火速地將那染血的箭矢奉上。
這箭矢是從那受傷的騎士身上取下的,箭簇上有倒勾,到現在還沾著皮肉,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
陳凱之將這箭簇接過,便見這箭簇上有晉城軍三字。
“是晉城軍!”
“晉城節度使反了!”
霎時間,陳贄敬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嘴角隱隱地抽搐,格外氣憤地罵道:“哼,原來是劉政那個無恥小人。”
太皇太後卻是突然道:“不會是劉政。”說罷,她歎了口氣,才又道:“真是想不到啊,劉政英雄了一世,臨到老了,卻成了狗熊,哀家看他厚此薄彼,早就在想,這劉政遲早會有禍事發生的,可誰曾想到最後竟是……”
顯然,太皇太後是知道劉政的,最令陳凱之詫異的是,太皇太後對於晉城軍,也如此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