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刀光劍影(4更求月票)(1 / 1)

穩穩地坐在轎子裡,糜益的心情卻是久久不能平複,心裡一直憂心忡忡的,他想到了許多事,想著今日與趙王殿下對答的過程,不禁心神恍惚。

他更在糾結著,見了趙王後,該如何解釋呢?想來,素有賢王之名的趙王殿下也不會怪罪吧。

是呢,自己隻是口不擇言而已,以趙王殿下的氣度,想來很快就會原諒的。

自己……隻不過……

隻不過是……

他下轎子的時候,身子一顫。

猛地,他額上豆大的冷汗流了出來,後襟竟是濕透了。

隻不過是……將天子形容得蠢笨一些而已……

蠢笨……豈不是說……望之不似人君?

這本是大逆不道的話,當然,並不直接,十分的隱晦。

隻是在當下的大陳,這一句話的影響卻是……

想到這裡,糜益頓時臉色蒼白如紙,出了宮這麼久,想了這麼多,他才突然發現,自己……鑄就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他曾在北海郡王府擔任門客,對時局還算是有一些了解的,自己的身份,恰恰又說出了陛下孺子不可教的話,這……

此時,在他的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糜益下意識地回頭。

卻是一個麵色平淡無奇的人,這種人,在人堆中,極不起眼,三十多歲的樣子,像是哪個鋪子裡夥計,麵上帶著忠厚微笑,他濃眉下的眼睛裡,更是透著一股笨拙。

“敢問,是糜先生嗎?”這人一笑,有禮地朝糜益作揖。

卻在這個時候,糜益的眼眸中,突的露出了深深的恐懼之色,仿佛一股電流,瞬間的彌漫在了他的全身。

他驚恐地打了一個顫,而後下意識地往後退,轉過頭,便想要逃。

隻是當他一轉身,卻與身後一人撞了個滿懷,他口裡忙道:“煩……煩請讓一讓。”

那人與他的身子緊貼,可他卻不知道,在這人的大袖之下,一柄利刃正閃著幽光,嗤……

下一刻,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腹部。

呃……呃……

一股劇痛飛快地蔓延全身,從糜益的喉頭,發出了古怪的聲音,卻已感覺自己的腹部一片濕潤,他想叫喊,卻發不出聲音,而這時,匕首如電一般地在他的腹部猛戳。

嗤……

嗤……

嗤……

七八刀下去,伴著無數的血肉,匕首收回了袖子,而糜益的腹部,已被捅了個稀爛,鮮血噴濺而出。

糜益張大布滿了血絲的眼睛,想看清楚這個人,這個人的麵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他攙扶著糜益,慢慢地到了一旁的牆角。

此人的臉上依舊淡然之態,隻用他這平淡無奇的眼眸看了糜益一眼,而後與方才糜益想要避開的人對視了一眼,隨即二人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徐徐踱步而去,最終,轉入了一旁的小巷,再不見蹤影。

半響,糜益噗的一下倒地,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目中依舊張得很大,渾身浴血,喉頭依舊還不甘地發出微弱的呃……呃的聲音。

他的身子開始抽搐,猶如打擺子一般,似是某種生理上的條件反射。

而直到這時,方才有人意識到……

許多人朝這裡看來,頓時一股尖叫聲響起,長街上,人群頓時混亂,瞬間,這街道便清空,再無一個人影。

隻有糜益捂著自己的腹部,他身上的血仿佛已經流空了一般,渾身漸漸的變得越加發白。

在這條突的變得清冷的街道上,他仰著頭,看著天,今日依舊是豔陽高照,隻是這豔陽越來越暗淡,越來越暗淡,他眼裡的世界,仿佛漸漸降下了一道黑幕。

終於,糜益不再動彈了,直到一炷香之後,一個差役戰戰兢兢的來,看著這一具早已僵硬的屍首。

而在文史館裡,陳贄敬和陳一壽依舊還坐在這裡,一個學士親自給他們衝泡了一副好茶,其他諸翰林,個個眾星捧月地圍著二人。

陳贄敬舉起了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不由道:“翰林院裡的茶水不好。”

一個侍讀學士忙道:“殿下,下官……”

“不必請罪。”陳贄敬溫和地笑了笑,將茶盞放下,他笑起來,連眼睛都似乎帶著笑意,儘力的不給人壓力,緩緩地道:“本王過些日子,讓人送十幾斤好茶葉來,翰林都是我朝的棟梁之材,什麼都可以省,唯獨這茶,卻是省不得的。”

眾人便都笑了,連連向陳贄敬謝恩。

陳贄敬則歎道:“這哪裡是什麼恩典,本王不愛聽這些話,我朝能有五百年的天下,靠的都是諸公啊,先皇在的時候,就屢屢提醒,說是要禮賢下士,方才可以天下歸心,你們都是人中龍鳳,些許的茶,若都算恩典,反而是朝廷的疏失了,這是理所應當的。”

他抬眸,在人群中逡巡,突的目光落在了那楊振興的身上,隨即道:“你是楊振興?本王沒有記錯吧。”

楊振興一臉詫異,目光溢出了繼續激動之色,忙道:“下官正是楊振興……殿下竟是記得……”

“怎麼不記得?”陳贄敬用手指了指楊振興,朝身邊的陳一壽笑道:“陳公,他是二甲的進士對不對?本王看過他的時文,文章很是犀利啊,痛陳了宗室之害。”

楊振興頓時汗顏:“那時候年少無知。”

陳贄敬搖搖頭:“不不不,你若這樣說,本王可就不喜了,本王最喜歡的,便是這股子銳氣,本王也是宗室,可大陳這麼多宗室,難道就完全無害嗎?本王看哪,也不儘然,總有一些不肖子嘛,要振興朝綱,不但要教化萬民,對宗室也要有所看管,如此才可防微杜漸,不至將來惹出什麼災禍。”

楊振興激動得麵都紅了,崇敬地看著陳贄敬。

陳贄敬端起茶來,卻又不肯再喝了,隻是麵帶微笑道:“可是方才說到了教化,本王就不得不再提一提這陳凱之了,陳凱之……”他看向陳凱之,接著道:“我大陳有陳修撰這樣的人,何愁教化不昌呢?”

他在此坐了一個時辰,真是將每一個人都顧忌到了,大大地頌揚了一番,被點到名的人,無不榮幸之至。

陳凱之頷首道:“殿下謬讚。”

陳贄敬又笑了笑,才道:“哎……真是可惜啊,你陳凱之雖不肯去文樓教授陛下讀書,可畢竟還在朝中為官,能夠為朝廷分憂,隻是那糜先生,就更淡泊了,本王尋一個空子,定要好好的拜訪他,再請他出山,他是衍聖公舉薦的,他的品德和學問實是無可挑剔的。”

說到這裡,陳贄敬很是惆悵地歎了口氣。

陳一壽隻在旁淡淡的笑,慢吞吞地道:“若是糜先生知道殿下如此牽掛他,他一定感激不儘吧。”

其他翰林們都不由笑了起來,越發多的人對趙王露出了敬佩之色。

見這趙王殿下一副憂慮的樣子,都不由為趙王的禮賢下士而心有所觸。

“陳修撰……陳修撰……”

趙王又在呼陳凱之。

陳凱之方才走了一會兒神,這時忙收回了神來,抬眸看著陳贄敬。

趙王殿下的麵上依舊和藹可親,關切地道:“陳修撰莫非身子有所不適嗎?怎的神魂不屬?”

陳凱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下官可能有些不舒服。”

“噢。”陳贄敬笑了笑:“年輕人可要仔細自己的身體。”說罷,他長身而起:“好了,時候不早,本王也該走了,爾等儘心用命吧。”

陳一壽便也站了起來。

於是眾人紛紛轟然而起,陳贄敬便回眸道:“不必相送了,在本王的麵前,不需這樣的虛禮客套,你們能恪儘職守,本王便已很欣慰了。”

幾個學士還是送了出去,隻是這趙王和陳一壽前腳剛走,文史館裡卻頓時嘩然起來。

許多人紛紛交口稱讚:“殿下真是賢王啊。”

“如此禮賢下士,真是少見,我見到北海郡王,眼睛都是朝著天看的。”說話的人似乎覺得自己失言了,忙含含糊糊地岔開話題:“陳修撰,你太可惜了,多少人巴不得去文樓裡教授天子讀書都求不來,你竟是斷然拒絕,這……”

“是啊,是啊,陳修撰,這可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啊。”

麵對這許多的羨慕之色,陳凱之隻是朝他們笑了笑,作揖道:“是我還欠火候而已。”

倒是那鄧健也眉飛色舞了起來,拉著陳凱之的袖子,低聲道:“這趙王氣宇軒昂,有容人雅量,待人如此和氣,真是罕見,師兄見他的談吐,心裡真是慶幸,我大陳有這樣的賢王,何愁天下不興呢?”

陳凱之依舊笑了笑道:“師兄說的對。”

見四下的人離師兄弟二人遠,鄧健顯出幾分惱怒的樣子,責怪道:“凱之,你又是這不鹹不淡的樣子,真真豈有此理,怎麼,你對趙王殿下還有什麼成見不成?”

“不。”陳凱之莞爾一笑,聲音壓得很低:“趙王是賢王,這自是沒錯的,不過師兄後一句話,我卻不認同,趙王輔政,也有一些年頭了,可是現在的天下,較之先帝在的時候,又好了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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