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招搖過市(1更求月票)(1 / 1)

陳凱之對此哭笑不得。

可細細一想,也深以為然,這個製度的合理之處在於,朝廷必須顯示出求賢若渴的決心,所以鼓勵所有人來考,而對於縣裡來說,這又關乎到了政績,明麵上,得要倡導大家讀書考試,可暗地裡,卻又免不了要進行私下裡的遴選。

比如明明考不中,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來考的,有反正來試一試,也損失不了多少銀子的,畢竟萬一中了呢,人沒有理想,和鹹魚有什麼分彆?

可對縣老爺來說,這不是多花一兩銀子的問題,這關乎到他的切身利益。

陳凱之籲了口氣才道:“明日見早,你就去試一試吧,到時再說。”

蘇昌便點了頭,應下。

到了次日,晨光剛剛顯露,陳凱之便起來了,卻不急著入宮。小皇帝不到辰時是起不來的,等一番梳洗和吃喝,一般的課,都是下午開始。

等到了辰時,便見蘇昌沮喪地來見陳凱之。

“如何?”

蘇昌歎了口氣,很是無奈地搖頭道:“不如何,縣裡……縣裡讓學生滾,差一點,那縣尊要將學生打一頓了,說是學生無理取鬨。”

陳凱之不禁啞然,至於動這麼大的怒嗎,誰招惹你了,讀書上進,考個試,也不至於這樣吧。

轉念一下,大概這些人是擔心勇士營瞎胡鬨,因此才這麼大怒吧。

陳凱之認真地想了想,才沉吟道:“吹起號角,召集人手。”

“啊,校尉大人,這是要做什麼?”蘇昌很是不解地看著陳凱之,一雙眼眸裡滿是困惑。

陳凱之淡定的自口裡吐出一句話:“想來縣尊是不信勇士營是真的要考試的,他既然不信,那就讓勇士營親自去報名,所有人集結起來,下山!”

蘇昌精神一震,那洛陽縣裡的人,多半沒少給他說難聽的話,他心裡早就憋了口氣了。

聽陳凱之這麼一個主意,還沒行動,心裡頓時都覺得要出這口惡氣了。

這是三百多號人,一起去縣裡,那場麵,那氣勢,該是多轟動?

那縣尊肯定不敢再鄙視人了。

因此蘇昌連連點頭道:“是。”

於是上魚村,頓時號角連連。

平時隻要一聽這號角,丘八們便頭痛,因為這是起床的號角,除此之外,有時半夜裡,突然號角一響,大家睡得正香,卻突的被這號角驚起,慌忙地穿衣帶刀,摸著黑去校場裡集結,若是誰敢拖拖拉拉的,這後果的滋味絕不好受啊。

不過跟往常很不一樣的是,這時是大白日,剛剛晨練完,如乖寶寶一般,準備讀書的丘八們卻是精神一震,一炷香之後,校場裡的隊列便已集結完畢。

接著蘇昌過來,宣讀了陳凱之的命令。

“下山?”

“真下山啊……”

他們自搬來了飛魚峰,已經一個多月不曾下過山了,固然有人對外界的世界有所留戀,可畢竟突然聽到說要下山,卻還是不免有點兒不適應。

陳凱之已是來了,一身正式的官衣,顯出了幾分威儀,大手一揮道:“出發。”

緊接著,一群大人浩浩蕩蕩的都下山而去。

下了山門,三百多人,才有序地整齊列隊,陳凱之騎著他的白麒麟在前壓陣,後隊人人全副武裝,一身禁衛的明光鎧,腰間插著長刀,懸著操練時裝水的葫蘆,個個洋溢著朝氣蓬勃的氣息。

學宮裡的讀書人卻是給嚇了一大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外頭的禁衛衝入了學宮。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隊伍已是整齊劃一地揚塵而去了。

待出了街道,這麼一隊人馬驟然通過。

洛陽人最愛看熱鬨的,頓時街道兩旁,人群熙熙攘攘,個個擠在一堆,興奮地議論起來:“這又是哪一營的羽林衛,怎麼,出了什麼事?”

“是要剿匪也不一定,莫不是,有……”

“呀,這是勇士營啊……”

突然有人驚呼道。

眾人還沒有看真切,可頓時,背脊處便冒出了一股寒意,方才還超前推擠的人,一下子不敢推擠了,而是紛紛朝後退,後頭的人,也早已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尤其是那街上的貨郎還有小販,更是如聞虎色變,心急火燎地收了攤子,挑起了擔子下的貨,嗖的一下,飛快的鑽入了小巷,沒一下子便不見了蹤影。

方才還熱熱鬨鬨的街道,竟然一下便淨空了,人煙稀少得像是處在荒郊野外。

陳凱之騎著高頭大馬,本還存著顯擺一下的心思,可看到這一幕,心情一下子變了……很尷尬啊,這些家夥,到底做過多少缺德事,何至於世人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如此?

百姓們個個猶如驚弓之鳥呀,知道是勇士營,便作鳥獸散。

陳凱之突然意識到,官麵上對勇士營的‘評語’,顯然還是太輕了,依著眼前看到的這一幕,這勇士營,隻怕沒少乾殺人放火的事吧。

陳凱之真是越發的尷尬了,見這清冷的街道,似乎覺得自己站錯了位置,作為一個老實人,理應是站在那些毛骨悚然的百姓們一邊,然後也跑得不見蹤影的,可現在,竟和這些丘八們為伍。

倒是這些丘八,一個個乖乖的列隊行進,不過對於自己出現所造成的轟動,反而習以為常。

沒多久,洛陽縣的縣衙終於到了。

有差役先是看到有人蜂擁而走,還以為自己眼花了,這大白日的,沒事跑什麼?

當這差役隨之看到一群人明火執仗而來,頓時大怒,光天化日,是哪一路的禁軍或是京營,這樣的招搖過市!

於是他上前高聲道:“不知尊駕是那營的軍將?難道不知招搖過市,驚擾百姓嗎?為何事先不曾知……知……”

後頭的話,他嗓子開始哆嗦了,麵色也是發白起來:“知……知……道……朝廷早……早有明令……令……令……”啪嗒,這差役哭了,接著噗通一下直接跪地,帶著驚懼道:“不知諸位爺爺們大駕,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小人……小人該死,有眼不識泰山,楊光爺爺,您什麼時候賞……賞光……來……來這兒……”

楊光,你特麼的還是人爺爺……

連差役都怕你,那百姓見到豈不是老鼠見到貓,聞聲就得跑了?

陳凱之回眸,看向了隊伍裡的楊光。

楊光則是沒事人一樣,仿佛還很委屈,看我做什麼,與我何乾?

我什麼事也沒做呀?

陳凱之打馬,似乎固有的形象,想要改變是不成的,本來還想上演一幕軍民魚水之情呢,現在看來……好吧,他正色道:“去稟報洛陽縣令,就說翰林修撰、崇文校尉陳凱之拜見。”

這差役,卻是骨頭軟得爬不起來,戰戰兢兢地道:“我……我……縣裡……縣老爺不在……”

怎麼回事?

陳凱之覺得這個家夥過份了,便下了馬,將那楊光叫到身邊,低聲道:“怎麼回事?”

“沒,沒有啊。”楊光想要抵賴。

在陳凱之怒目迫視之下,他方才悻然道:“幾月之前,和他們有點誤會,就是這洛陽縣令,他一個親戚開了個賭坊,我們去耍錢輸了,欠了點銀子,大爺們輸了錢,他們居然敢來討,所以便打折了這縣令的二舅老爺的兩條腿,縣裡要來拿我們,此後……”

楊光現在還能龍精虎猛的站著,陳凱之幾乎就已知道,此後肯定是幾十個差役,被幾百個勇士營的丘八圍著,被人揍得叫了爺爺。

人生啊……

陳凱之仰頭,抬頭看天,不是因為要觀什麼天象,也不是因為生怕下雨,打濕了晾曬的衣服,隻是……眼角裡似有奪眶的淚水,抬著頭,儘力不使他滑落下來。

“校尉,我們已經改了,現在不耍錢了。”

“我知道。”陳凱之歎了口氣,這些人還真讓自己收服了,不然……

隻是略微的想了片刻,陳凱之便開口警告他們:“再敢如此,我何止要打斷你們兩條腿。”

深吸一口氣,陳凱之換上了如沐春風的笑容,將那差役攙扶起來,溫和地說道:“速去通報!我知道縣公一定在縣裡。”

這差役淚流滿麵,如受驚的小兔,平時這等差役,在人前就算不是風風光光的,可見了尋常人也是挺著胸膛的。

現在這差役依舊兩腿發軟,嘴角哆嗦著,連說話都似乎有些困難:“若是縣老爺也被打了,小人萬死莫恕啊。”

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顧慮,陳凱之竟是很能夠理解他,於是取了自己的名帖交給他,才道:“我乃翰林,怕什麼?”

差役猶豫了片刻,抬眸看了看陳凱之一眼,又看了看陳凱之身上的官服,方才巍巍顫顫地攙扶著牆,兩腿打著晃,仿佛醉漢一般,去了。

陳凱之這時才忍不住的回眸看著眾人,滿是肅殺之氣的喊著:“所有人,都給我在此列隊站好了!”

“是。”

一聲號令,三百多人,頓時整隊,隊列整齊方正,一個個殺氣騰騰,龍精虎猛,不過……姿勢好像有點不對,怎麼看著,卻像是將人縣衙圍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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