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宴無好宴(2更求月票)(1 / 1)

“陳凱之。”陳正道喚了陳凱之一句。

陳凱之忙旋身,看了陳正道一眼,方才像是看見了陳正道了一樣,朝陳正道作揖道:“殿下有什麼吩咐嗎?”

陳正道上下打量陳凱之,卻想到自己一瘸一拐的樣子,原先的得意洋洋,頓時又像是泄氣的皮球,他淡淡然道:“今夜本王設宴,陳翰林可要賞光。”

“設宴?”

隻怕是宴無好宴啊!

雖然陳凱之很喜歡混吃混喝,可對這宴會,卻沒什麼興趣,他搖搖頭道:“多謝殿下盛情,隻是……學生有事,怕是……”

陳正道拉下臉來,道:“本王請你,你卻不來,這是何意?莫非不將本王放在眼裡?”

這分明就是擺出自己的身份,來壓人了。

陳凱之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容,想了想,你敢請,我還不敢去了?

他便道:“既如此,那麼下官卻之不恭。”

“很好。”陳正道點了點頭,便想大搖大擺而去,誰知腳一抬,又是一瘸一拐起來。

陳凱之也沒有繼續在此耽擱時間,直接回到了待詔房。

梁侍讀見他回來,笑了笑道:“如何?”

陳凱之道:“尚好。”

梁侍讀頷首點頭:“嗯,凡事隻要習慣就好了,慢慢的來,第一次總難免緊張一些。”

第一次在宮中坐班,陳凱之倒不覺得有什麼興奮,其實翰林有時也頗為清閒,閒暇時,自己讀讀書,有事做了,做一會兒事,一日便可過去了。

到了傍晚,陳凱之下值,便雇了個馬車,徑直到這北海郡王府。

他是第一次來北海郡王這裡,此時天已隱隱黑了,他遞了名帖,府中便有人出來,領著陳凱之一路在這昏暗天色下的王府裡穿梭。

這北海郡王府占地倒也不少,好一會兒才進了後院,便見遠處是一片粼粼的湖泊。此時有人搖了小舟來,送陳凱之登船,陳凱之方才知道,這北海郡王府是何等的富麗堂皇,將湖泊當做自己家裡的池塘,這還是內城,此等奢靡,實在罕見。

等陳凱之到了湖心的小島登岸,一個閣樓便映入眼簾。

陳凱之進去,便見這裡已坐了許多人,個個歡聲笑語,有穿著戎裝的將軍,也有穿著儒衫的讀書人,眾人推杯把盞,不亦樂乎的模樣。

陳凱之一到,本沒有人注意,可是坐在上首位置的陳正道卻是眼尖,他的左右兩邊各坐著一人,一個竟是吾才師叔,另一個,乃是那學候糜益。

“這文武雙狀元來了,來了正好,崇文校尉,哈哈,方才朱將軍還在給本王抱怨,說這位崇文校尉自到任以來,隻是去羽林衛點了個卯,還沒有去拜見朱將軍呢。”

陳凱之左右看了一眼,見眾人此時都看向自己,而那位姓朱的將軍,陳凱之是真不認得啊。

崇文校尉,顯然隻是一個有品有級有俸祿,偏偏就是沒有正事的武職而已,陳凱之去點了卯,也問了書吏,自己該做什麼,結果人家的回答是,不知。

都不知了,陳凱之還能如何?安心領俸祿就是。

現在突然冒出來了一個頂頭上司,你說怪不怪。

這姓朱的將軍聽了郡王的話,卻朝陳凱之看來,似乎並沒有責怪陳凱之的意思,他瞥了郡王一眼,似乎也覺得郡王殿下有調侃陳凱之的意思,卻忙板著臉道:“殿下,陳凱之一人身兼兩職,分身乏術,他既在翰林院,羽林衛這裡的事肯定無法顧忌,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他話裡的意思是,陳凱之你彆誤會,我可沒抱怨。

陳正道白了這朱將軍一眼,多半有點泄氣。

陳凱之則上前,朝這朱將軍道:“下官見過將軍。”

朱將軍點頭。

陳正道這時打斷二人:“來來來,本王今日請諸位來,是有一位高士,想要向諸位介紹。這位……”他指了指方吾才,道:“乃是大名鼎鼎,馳名天下的方先生。”

眾人紛紛便朝方吾才露出討好的笑容,一個個作揖,個個道:“久仰,久仰。”

陳凱之剛剛鬆口氣,看來這朱將軍,倒是個實在人,若是跟著北海郡王一起起哄,自己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此時見方先生如此閃亮登場,陳凱之要跪了。

隻見方吾才輕輕捋須,完全不怯場,似乎將這殿中的將軍、官員以及門客,視若小學生一般,隻雲淡風輕地壓壓手道:“慚愧。”

就這麼一個慚愧二字,說出來的時候,語氣輕柔,麵帶著和藹的笑容,看上去是客氣,可實則,卻是一副舉重若輕的樣子,帶著一種與你們這些渣渣保持距離的疏離感。

這樣也行?

陳凱之真的佩服吾才師叔,這氣度,真尼瑪的有偉人的風采啊。

許多人近來似乎都略聽了這位方先生的大名,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突然傳得沸沸揚揚的,卻見他隻一襲舊袍,和這宴會裡的人格格不入,麵上永遠都是一副淡定從容之態,眼眸裡閃爍著的,卻又是厭棄人世的慵懶,於是閣樓中安靜了。

陳凱之已在朱將軍之下跪地而坐。

坐在北海郡王殿下右手位置的糜益,更是臉色微微一變,臉上的肌肉似是繃得有點緊。

事實上,他心裡有點酸,他本是這王府裡最核心的門客之一,現在見殿下如此禮敬方吾才,心裡很不舒服,便不禁道:“方先生,久仰,學生衍聖公府學候糜益,見過方先生,卻不知方先生可曾在曲阜求過學嗎?怎麼看著有些麵熟。”

這話裡藏著機鋒呢,先報了自己的家門,告訴方吾才,我可是衍聖公府的學候,你一個閒雲野鶴,算什麼東西。可又故意說麵熟,是不是在曲阜見過,這其實就是試探的意思,從前從來不曾聽說過你,卻突然一下子聲名鵲起,摸一摸你的底細。

陳凱之在下麵不禁為吾才師叔捏了一把汗,這吾才師叔,隻是個秀才,跟人家學候相比,真是雲泥之彆,這北海郡王素來暴戾,一旦被揭穿,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啊。

卻見吾才師叔隻淡淡一笑,垂頭,像是不經意的樣子,輕輕彈了彈自己舊袍子上的一根發絲,一麵道:“曲阜?你何時在的曲阜?老夫五年前倒也恰好途徑過曲阜,拜會過衍聖公,與聖公秉燭夜談,倒是獲益匪淺,那時候,糜學候也在曲阜嗎?”

臥槽……

所有人都震驚了,甚至有人驚得瞪大了眼睛,隻一下子的,閣樓中鴉雀無聲。

衍聖公居然和他秉燭夜談?這……是待為上賓啊,尋常人,即便是學候、學子,能有幸見一麵衍聖公都是千難萬難,更彆說秉燭夜談了,就算是能瞻仰一下聖公風采,都足以吹上半天了。

這種話,若是彆人說了,第一個反應就是吹牛。

可……在這裡,除了陳凱之,竟無人懷疑方吾才的話。

一方麵,是一般人也不敢認為,不會有人敢拿衍聖公來吹牛,畢竟這個牛皮實在太大了,超乎了尋常人的想象,一般人吹牛,也不過是衍聖公很欣賞我,或是我的文章寫得好,得了誇獎。可人家呢,輕描淡寫之間,就說自己和衍聖公談笑風生了。這樣大膽的事,而且還當著大庭廣眾說,在場之人都是非富即貴的,可誰有這樣的膽量?

更何況,方先生被北海郡王殿下如此禮敬,據說在金陵也被東山郡王侍奉著,一個這樣的人,難道東山郡王和北海郡王都是傻的?若是個坑蒙拐騙之徒,人家何必這樣對待呢?

這樣的人,有必要吹噓嗎?

牛叉啊。

無數人的心裡震撼,一個個都敬仰地看著吾才師叔。

吾才師叔卻隻是一副厭倦了這樣喧鬨場景的樣子,抬眸看了糜益一眼道:“糜兄貴為學候,很令人佩服啊。”

這句話,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不過更多的卻像是敷衍。

意思是,你厲害,你厲害,你了不起,最了不起,然後……沒有然後了。

糜益臉都變了,他有點蒙,看著方吾才的樣子,老半天回不過神,此人……當真……

問題在於,他在衍聖公的麵前,其實也不過是個渣一般的存在罷了,難道還能跑去問聖公,聖公認不認得此人?

此時又有人竊竊私語起來,低聲道著:“難怪方先生還未到洛陽時,就有衍聖公府的人跑來問方先生的事,莫非這是聖公的意思……”

許多人齊刷刷大地將目光都落在吾才師叔的身上,這目光裡,帶著無數的敬仰。

最近總帶著幾分鬱鬱的陳正道,頓然感覺自己的腰板一下子直了,本來以為方先生很厲害,誰料,竟這樣厲害。

這樣的名士,竟被自己請來,為何……本王會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呢?

陳凱之一臉蒙圈地看著師叔,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為何兩世為人的自己從未吃過虧上過當,偏偏來到這個世界,在金陵時卻一直都被吾才師叔坑了。

看這這一個個在吾才師叔那雲淡風輕神色下的信服之態,他終於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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