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藥業等工廠的工人們在軍訓,乾部們在黨校回爐,楊銳的離子通道實驗室,則進入了忙忙碌碌的技術開發中。
新建的工廠是要有產品來生產的,楊銳手裡的東西雖多,卻也是要通過實驗,一樣樣的做出來的。
好在離子通道實驗室一直都在擴張,再要轉做新項目,也不怕缺了人手。
能做G蛋白偶聯受體的項目組,就是在世界範圍內,也是數一數二的超強項目組了,換成水平一般的製藥公司,手底下也不一定能有三分之一個離子通道實驗室這樣的項目組。
所謂的項目經驗,好像就是一層包袱皮,但是,它又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就像是做過摩天大樓的團隊,再讓他們去建一座摩天大樓,不管是投資方還是配套單位,都會比較放心,通常也都能順順利利的完成。
但是,若是交給新手的話,哪怕是強有力的跨界,還就是會遇到各種奇葩的困難。
科研團隊也是如此,成功的團隊,也許無數個日日夜夜的,都在做沒有價值的無聊實驗,但是,成功的那一刻所帶來的金光,卻堪比頓悟。
他們所具有的經驗和自信,也是很難用數據來表述的。
同樣的例子還有手術,再天才的醫生,做再多的術前準備,也不能彌補沒有做過同類型手術的怯懦。
與之相反,哪怕是平庸的醫生,隻要手術做的夠多,成功率總是能夠得到提高。
從患者的角度來看,在天才的新手醫生,還是選擇平庸的有經驗者之間做選擇,通常並不困難。
不管是以何種眼光來看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科研員們,他們已經是世界級的研究者了。
楊銳的諾貝爾獎是依托離子通道實驗室拿到的,他的團隊自然就會聲名鵲起,至少在科研世界裡,事情就是如此進行的。
放在其他國家,離子通道實驗室現在肯定是少不了各種各樣的邀約和挖角了,運氣不好,被挖空的都有可能。
這是第三世界國家發展科研的難關之一,在絕對自由的市場下,歐美等發達國家的誘惑力是很難以愛國主義去抵抗的。尤其是摻雜著發展、家庭、社會等因素的話,更是艱難。
要年薪2500元人民幣的學者,拒絕哈佛年薪5萬美元的工作,得有很厚的臉皮才可以。
若是再考慮到學者的老婆,學者的父母的生活,甚至學者的兄弟姐妹,老婆的兄弟姐妹和父母的生活,以及子女的教育和生活,5萬美元和2500元人民幣的差距,就更顯著了。
曾經風靡中國的牧馬人,就講了一個類似的故事。最後,男主拒絕了前往國外,繼承豐厚的財產,完成了正確的政治導向。
可在現實中,這樣的抉擇,就不是那麼容易做的了。
不說哈佛劍橋等頂級高校的誘惑力,是普通學者無論如何都難以抵禦的,就是頂級以下的一線高校,如哥倫比亞大學,賓夕法尼亞大學,或者再弱一級的慕尼黑大學、紐約大學、曼徹斯頓大學,都能輕輕鬆鬆的拿出正教授、綠卡移民,以及百萬美元級的科研經費……
第三世界國家的學者其實並不常受到這種誘惑,事實正好想法,大部分的第三世界國家學者,都是不受到發達國家科研體係認可的,這在諾獎的評選過程中會體現,在申請教職的時候會體現,甚至在讀書申請學位的時候也會體現——中國學生海量的湧向美國英國並不是第三世界的常態,而應該看做是中國教育和中國學生受到認可的證明
但是,一旦第三世界國家的學者得到重量級的獎項,或者做出重量級的成果,發達國家的科研體係的看法就截然不同了。畢竟,大部分的重量級獎項或成果都是符合發達國家體係認知的,這樣的學者,就像是突然放上了桌台的肥肉,瞬間得到高校或科研院所的爭搶。
在這方麵,楊銳還得感謝國內的政策。
雖然離子通道實驗室,仍然不免收到了一些來自各國的邀約,甚至赤裸裸的挖角信,但是,自從掛上了863之類的牌子,離子通道實驗室,已經不是能夠輕易挖角的實驗室了。
楊銳的可選擇空間也大的多,他隻稍稍等待了幾天時間,將所有的信件整理了起來,就找了個周末的會議期間,將之全部拿了出來,道:“這是實驗室最近一段時間,收到的來自國外的信件,簿主任已經全部篩選過了一遍,私人信件都還給了各位,剩下的,主要是挖角信和各種各樣的邀約……”
他這麼一說,實驗室眾人的精神都集中了起來。
信件被看沒什麼好說的,自從簿耿鑫進駐離子通道實驗室以後,實驗室的保密等級就被提高了,來自國外的信件,不可能不經查驗的交到個人手上的,包括楊銳本人的信件都是如此。
楊銳也用不著解釋查驗的問題,輕輕咳嗽一聲,道:“我先說一下我的意見吧,然後再給各位信函。”
眾人齊齊看向楊銳。
對於國外的科研院所的條件和待遇,沒有學者是不心動的,不說移民這樣的嚴肅話題,就是能出國一趟,哪怕隻呆幾個月回來,也是相當難得的。
楊銳注意著眾人的表情,卻是微微一笑,道:“我的要求,是必須保證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穩定,包括長期性與短期性的穩定。簡單來說,一年以內,各位的出國申請都會被嚴格審查,跳槽去其他學校或實驗室,更是不允許的,一年以後的話,我們再根據實際情況來看,但原則上,還是要保持一定的穩定性,隻允許少量的交流。”
與平日裡的形象相比,楊銳此時顯的保守了許多,卻也讓心動出國的研究員歇了心思。
86年的中國仍然是一個封閉的社會主義國家,單位不允許出國,甚至不允許辭職,都是可以的。
更不要說,離子通道實驗室做出了世界級的成果,也不是研究員們想流動就可以流動的。
同樣的情況,在發達國家,通常是以合同的方式進行約束,有過分的霸王合同,會將高端學者的違約金規定到千萬美元的水平,當然,這樣的合同往往也附帶著價值非凡的薪水待遇和經費保證。
楊銳並不在意離子通道實驗室裡的研究員們,是否擁有研究自由或者職業自由這回事,那原本就是資本主義國家的事,身在社會主義國家裡,大家並不講究這種。
何況,真以職業發展來說,全世界能及得上離子通道實驗室的也不多。
老外能為了節省經費和發展公司,而苛刻員工,楊銳也不覺得一定程度上的限定流動有什麼問題。
在這方麵,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研究員們,其實也有一定的心理準備。
“沒有意見的話,之後會請大家簽訂一份協議,主要是為了避免有國外機構非法誘拐各位。”楊銳說著向簿耿鑫點點頭,讓他將律師撰寫的合約放在眾人桌子上,其內容以競業為主,也是出於對國外的研究院所的防範。
至於國內,合約的效力實在寥寥,像是東南地區的院校,若是不顧臉麵的來挖人,有沒有合約都是沒用。
研究員們對此亦是無可無不可,他們畢竟還沒有真正的接觸到國外的院校,也就少了一份比較。
即使是穀強這樣的二愣子,也是先簽了合約,才問:“有啥大學來挖我嗎?”
楊銳看著簿耿鑫將穀強簽的合約收了,不禁笑道:“有幾所,最有前途的應該是斯坦福大學。”
“斯坦福?”穀強讀了一遍。
對這所異日使人如雷貫耳的大學,80年代還並不為外人所知。斯坦福的崛起,差不多也就是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事,但是,信息的滯後,讓這所學校在80年代的名氣,遠遠不如後世。
不過,就算沒有信息的滯後,80年代的斯坦福也不過就是所一流的美國大學,與後世的世界頂級的差距還很大,更不要說生物學了。
穀強有些失望的歎口氣,道:“反正我也不準備教學去,斯坦福也無所謂了。”
楊銳默默的笑一笑,道:“最有名的倒不是斯坦福。”
“是哪裡?”穀強的眼神又亮了起來。
“愛丁堡大學。”楊銳微微笑了兩聲。
穀強念叨了兩句愛丁堡,卻是有些失望的道:“不是美國的啊。”
楊銳一嘴險些咬住舌頭,搖搖頭,道:“不管哪裡吧,反正你是不能走。”
“不是美國的大學,我也不去。”穀強很是堅貞不屈的樣子。
楊銳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穀強的二哈勁,隻好繼續著自己的話,繼續道:“不管去不去吧,反正你也不能去。”
“我不去。讓我去也不去。”
“你也不能去。”楊銳再次強調。
“我不去。”穀強同樣強調,表忠心表的人深惡痛絕。
“總之……”楊銳拉長強調,再看一眼穀強,道:“總之,為了補償各位,我也申請了一筆獎金,不過,不能就這麼發下來,就按照給這個華北藥廠他們做的項目,來發項目獎金,總額能有上千元,每個人,所以,咱們儘快完成項目研究。”
“沒問題!”
“太好了!”
“主任萬歲!”
實驗室裡的氣氛又活躍了起來。比起出國的複雜,辦理故土的恐懼,家庭和親情的羈絆,實打實的獎金,大約是更直接的刺激了。
離子通道實驗室,在新藥研究上的步伐,也將出人意料的迅速。
以諾獎團隊為主的藥物研發項目,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足夠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