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人名單了,這是哪家公司的?”
“帕特裡克集團的,聽說這個公司給的名單最靠譜。”
“沒有最靠譜一說,前幾天還有公司公布說,楊銳進12人名單的呢。真正看功夫的是5人名單,膽子大的敢給3人名單,誰敢拿這個名單出來,那才是厲害的。”
會議室裡,議論聲不絕於耳。
楊銳和諾貝爾獎的傳聞,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即使再不懂學術界的人,他隻要看報,這些天就被科普的差不多了。尤其是菠菜集團,國人之前接觸的不多,現在卻是基本普及到國內了,許多有海外關係的學者,接電話的時間都會順便問上一句。
在國外的中國學者,對這件事的關心更甚於國內。
所謂最愛國的都是海外遊子,隻有出了國,瞅見洋人的世界了,才體會到背後的祖國的意義,津巴布韋的老黑沒有美利堅的老黑值錢,就是這麼個道理。
在國外的中國學者,天天窩在實驗室裡,不說歧視不歧視的,總是免不了關注國內的情況,中國原生學者配諾貝爾獎,這兩個詞混合在一起,威力是極其巨大的。
老方的表情也是全變了,看著蔡教授出了門,立即站了起來,快步走出去,跟上他,道:“哎,老蔡,等一下,等一下,彆急著走嘛。”
蔡教授停了一下,道:“沒要說的了,不走等什麼。”
“嘿,楊銳進大名單了,這是好事兒,你怎麼還繃著個臉呢。對了,忘了恭喜你了,恭喜恭喜。”
老方能屈能伸,手一伸,就給老蔡來了一個長揖。
“多謝了。”老蔡不好意思生受了,又給回了一個。
“老蔡,你們北大這是要起來了,不對,是咱們中國學術界,都要借這個機會起來了,這是大好事。你得受我一拜。”老方滿身都是嘴,好聽的話兒脫口就有。
“當不起,當不起。”就86年的北大生物係,真的是執牛耳之牛,他也不敢就這麼應了。
老方嗬嗬笑,道:“當得起,你怎麼當不起。不過,您可不能因為這個,就把幾個老兄弟壓死啊,北大根深葉茂的,給我們點陽光,也不影響什麼……”
“你要是和我談北大的事,我能答應了,你要是和我談楊銳的事,我做不了這個主了。”蔡教授雖然被拍的舒服,依舊是不鬆口。
老方額頭上的青筋掙了兩下,勉強笑道:“咱們之前不是就在談楊銳的事?”
“之前是之前。現在啊,我估摸著,用不了多久,楊銳就能獨立起來了。”
“他的實驗室再獨立,還不是你北大生物係的旗下。”
“誰說得上呢。”蔡教授嗬嗬的笑兩聲,說出來的話卻意味深長。
老方隻是愣了一愣,就看蔡教授走遠了。
再追上去,他也拉不下這個臉,隻能心裡暗罵一句“老葛害死人”。
老方是在心裡想著罵兩句的,老譚就是當麵罵了。
葛興邦也被罵的沒什麼脾氣,他現在已經明白了,蔡教授並不是為了爭取經費而爭取經費的。
從根子上說,蔡教授實際上是在給楊銳做心理輔導。
身為學部委員,蔡教授這一輩子經曆過的經費戰,項目戰和獎牌戰數不勝數,諾貝爾獎雖然是世界第一的自然科學獎,但對圈在裡麵的人來說,諾貝爾獎與最低級的市級獎項也沒有什麼區彆,無非是層次不同罷了,心理狀態是一樣一樣的。
“我能不能拿獎”,“我拿到獎了要做什麼”,“我拿不到獎怎麼辦”,這三個問題就是恒古懸於科學工作者頭上的問題。
蔡教授不能解釋這個問題,這種問題也不適合用語言解決,所以,蔡教授就用實際工作,來支持楊銳了。
他趕在諾貝爾獎頒獎前,就幫楊銳申請經費,其實就是想告訴楊銳——不管能不能拿獎,北大都會支持你。
這個話說出來是沒什麼威力的,學者都是很理智的人,動不動就像熊一樣嚎的,要麼就是假學者,要麼就是搞動物學的,總之都是不怎麼學者的人,以蔡教授的身份,當然不會看著楊銳的眼睛,說出深刻的話語。
他都是用動的。
這一次的經費爭取,就是這樣一次表達心意的行動。
某種程度上來說,蔡教授也不是太想這麼早為楊銳確定下明年的經費。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
假如楊銳獲得了諾獎,那不用說,自然是海一般的經費和政策飄過來。
即使楊銳拿不到諾獎,隻要楊銳不是入圍一日遊,想要政績的行政官員就一定會將楊銳視作未來希望,現在國內有希望拿自然科學類諾獎的,仔細找都找不到兩個。
而從行政官員的角度來看,他們又如何給予學者以幫助呢?如何拔苗助長呢?
除了堆經費,也是沒有其他手段了。
所以,蔡教授搶在諾貝爾獎頒獎前幾天,為楊銳爭取經費,純粹就是表明心跡的舉動。否則,他早一個月搞這個套路,效果說不定更好。
葛興邦在開會之前嗆聲,其實就是認為楊銳會諾獎一日遊。
當這個設想化為兒戲之後,葛興邦自己也知道不妙了。
老一輩的科研人,都知道行政官員堆經費的時候的變態。
“實在不行,就答應楊銳650萬的經費要求好了。”葛興邦有點不願意將吐出去的話吃回來,給老譚說的時候,依舊是不情不願的。
老譚生氣歸生氣,談事情的時候也隻能心平氣和的道:“現在的情況,就怕他們不答應650萬。”
“他一個人拿走650萬還不願意?北大算一個整體的話,要拿走1000萬以上了吧,這就是總經費的三分之一了。”葛興邦說的腮幫子一跳一跳的。
北大清華兩所學校,再加一個中科院,是國內吃經費的大戶,如果看每年的經費分配的話,三者一體拿走某個類型二分之一甚至更多的經費是常有的事。如今的清華生物係初建,還沒到大批量吃經費的時候,北大獨拿三分之一,也不算稀罕。
不過,這一次的經費談的匆忙,葛興邦的想法就多了一些。
老譚隻問:“人家不願意,你能逼他們同意嗎?”
“也不能再多了。”葛興邦不樂意。
“我和老方商量了一下,提到800萬,不然的話,等獎項頒了,割肉更多。”
葛興邦皺眉:“你們都決定了,還問我做什麼。”
“我們得統一意見啊,否則,你再一個人站起來打對台戲,我們說的不是也白費了?”老譚說起這個話還生氣呢,要不是葛興邦鬨起來,650萬指不定就敲定了。
一招判斷錯誤,葛興邦也不硬氣了,想了想,道:“我們其他幾家怎麼分配?”
“該怎麼分配再說,先把楊銳的談下來,否則,割的都是我們的肉。我太知道這個了,到時候,你經費被人劃走了,彆喊冤。”全國到處都缺錢,哪裡的經費都給不全,批下來了一個數字,拿到的是另一個數字的也常見,這種時候,自然是有氣勢的,受重視的項目拿到的資源多。
“好吧。”葛興邦從善如流。
到了下午時間,老方和老譚就約到一起,去見蔡教授,隻是沒有半刻鐘的功夫,都灰頭土臉的出來了。
“怎麼了?要價高嗎?”葛興邦問。
“康訊的8人名單出來了。”老方歎了口氣。
“康訊的名單,含金量不太高吧。”葛興邦略不自信。
“8人名單,含金量再不高能怎麼樣。總之,老蔡等得起。”老方意興索然,道:“這樣子,還不如等諾獎出結果呢。”
“萬一楊銳就得了諾獎呢?”老譚冷然問了一句。
老方看向老譚,葛興邦也看向老譚,幾秒鐘後,三人儘皆放聲大笑。
越是行內人,才越知道諾貝爾獎之難,多少學術名宿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做出來的超牛成果都沒有輪上呢,又怎麼可能輪得著楊銳呢。就算他的成果再厲害,以諾貝爾獎委員會的尿性,讓他等個十年二十年的,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這種時候,身為中國人的楊銳,又如何能得諾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