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望著休斯頓離去的背影,心裡有些諷刺,又有些忌憚。
在瑞典學術界,諾貝爾獎事務可是一塊大蛋糕。瑞典是一個隻有900萬人的小國家,境內的大學不管出名不出名的,總數是不多的,學者與學術管理人才自然也就不多。而諾貝爾獎事務卻不止於頒獎一項。
在諾貝爾獎的背後,是一係列的委員會和基金公司組成的龐大集團,無論是脫離了一線的高端學者,還是放棄了在學術上攀登高峰的學界人士,參與到諾獎事務中去,是獨屬於瑞典人的康莊大道,這代表的不僅僅是豐厚的薪酬或權力,還意味著極高的社會地位,尤其是國際地位。
懂得三國外語的安德森,很在乎這一點,也一直在這條道路上領先。
不過,休斯頓似乎有要彎道超車的意思。
安德森對此很是不滿,就像是在高速公路上,看到了旁車超速一樣不爽。
想在斯德哥爾摩大學裡,成為有能力影響諾貝爾獎的人物,你得問過我才行。
安德森心裡默默的想著,要如何給休斯頓一個沉重的提醒。
“這裡是楊銳演講的地方嗎?”有身著黑西裝的男子登上層層階梯,距離安德森十幾米遠,就喊了起來,也不知道他是衝著誰在說話。
但是,安德森是今天的會議負責人,所有正常和非正常事務,也都得他出麵來處理。
安德森隻能站出來,瞅著下方的黑西裝,問:“你怎麼稱呼?”
“萊納爾多。”黑西裝看到有人回答了,三步並做兩步的來到了安德森麵前。
安德森的眉頭皺了皺,本能的感覺到,對方並不是圈內人。
沒有這樣子的圈內人。
他用審核的目光打量著對方,西裝的麵料似乎很不錯,有點太不錯了,以至於價格遠遠超過普通學者所能負擔的程度——大部分的學者都是中產階級,即使能到斯德哥爾摩開會的學者,也是如此。他們可以從政府或個人投資方那裡拿到機票錢,但估計是拿不到置裝費的。
另一方麵,對方的西裝式樣也有些過於緊身和有型了,就像是對方的身材一樣,並沒有普通研究者的虛弱與瘦削。
當然,普通研究員也是可能健身的,這並不是阻止對方的理由。
安德森笑一笑,再道:“請問,你是否攜帶有邀請函?我們今天的會議,是對號入座的。”
“你先回答我的話,這裡是楊銳演講的會場嗎?”黑西裝不再跟著安德森的節奏走了。
安德森暗地裡鄙視了一下,心說,這個是叫當眾宣讀論文。
安德森輕輕咳嗽一聲,道:“是的。但需要邀請函。”
“邀請函有的是,你等著。”黑西裝說完不理他了,轉身麵對樓梯下方高喊:“是這裡沒錯了,都上來吧。”
斯德哥爾摩大學也是有數百年曆史的名校了,今天用的演講堂同樣是上百年的石造建築,長長的階梯仿佛代表著難以跨越的階梯似的,長長的鋪到前方去,足有上百節之多。
這樣的台階,看起來氣派,走起來就辛苦了。
來賓們通常都是站在台階下,先瞻仰一下帥氣的禮堂,拍個照擺個POSE什麼的,再繞到側麵去坐電梯,雖然也有人走階梯,人數卻不多。
但是,隨著黑西裝的一句話,卻有十幾人說說笑笑的出現在了台階下方,然後迅速的爬了上來。
安德森突然有種要被襲擊的錯覺。
“拿著,我們的邀請函。”黑西裝樂嗬嗬的點人,從包裡掏出了一疊邀請函。
安德森先看封麵的金線,沒有問題,是本校做的邀請函,再打開內裡,安德森自然而然的念了出來:“萊納爾多博士,唔,我影響力,萊納爾多博士是佛羅倫薩的教授吧,今年有五十多歲了?”
安德森望著對方光潔的皮膚,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現在有些後悔沒有安排安保人員在這裡。
“我是喜歡這個名字,算了,用這本吧。”黑西裝說著竟然另遞了一本邀請函過來,這次換了名字叫布尼安,現年38歲。
仍然感覺對方不到這個年齡,但安德森無從反駁。
與此同時,布尼安同誌又塞了大把的邀請函過來,胡亂的指指身後的人,道:“這些都是我們的。”
“等等,我得核對一下。”安德森望著這群充滿彪悍之氣的西裝男們,汗水都要從額頭上滴下來了。
“一個個的核對,哪裡來得及呢。”布尼安一把推住安德森的肩膀,讓他動彈不得,再扭過頭去的時候,所有人都融入了禮堂內。
“麻煩來了。”安德森心內嚎叫了兩聲,再要進禮堂去找人的時候,又看到一隊人從台階下麵衝上來。
“是這裡吧?”領頭的用手抓著領導,精壯的眼角都有肌肉了。
安德森無奈的站定,問:“您找哪裡?”
“楊銳,是這裡吧?”
“楊銳先生今天會在這裡當眾宣讀他的論文……等等,你們的邀請函……”
一隊人走完了,才有位瘦瘦的男士站出來,從包裡拿出邀請函遞給安德森,道:“我們是FBI的。”
“什麼?”安德森驚詫莫名的看到證件,他原本以為這是隻有電影中才能見到的單位。
瘦瘦的男士微笑,說:“我能進去了吧。”
“恩……咦,不對,你們在瑞典沒有執法權啊。”安德森勃然大怒,道:“你們美國人怎麼……”
“這是你們瑞典政府開具的函件。”對方又遞出了一個信封。
安德森默默的看了,才讓人進去。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安德森大部分時間,都在與不認識的人周旋。
“安德森先生。”禮堂內的工作人員跑了出來,又喊了起來。
“怎麼了?”安德森煩悶非常。
“裡麵要打起來了。”工作人員小聲道。
安德森一驚,今天來的媒體比耗子都多,難不成要鬨出醜聞了。
他連忙往進走,且問道:“有沒有通知保安?”
“早就來了,沒有用,一巴掌就被推翻了。”
安德森不知道這是什麼形容,進到禮堂內,才見到驚人的一幕。兩名膀大腰圓的漢子,一手提著一個人,將他們放到了走到上,然後幫忙整整衣服。
安德森印象裡,那是兩名來自倫敦的學者,現在都被嚇傻了似的。
先前自稱FBI的男人亦是皺眉望著旁邊,一行人的風格,與旁邊的人格格不入。
“你好,請讓一下。”怪異的英語,從身後傳來。
安德森看了一眼就皺眉,怎麼還有穿和服來的日本人?
“馬塞勒斯,你也來了。”日本人並不認識安德森,隻向他點點頭,就衝著第一批來的意大利人走過去,親熱的打起了招呼。
他的隨從倒是都穿著西裝,一副精乾的不行的模樣,雙手一插,排成了漂亮的方陣。
安德森敢肯定,這些人絕對不是學者。
“如何?楊銳先生的號召力就是這麼強。”休斯頓恨不得笑出聲來,道:“沒想到宣讀一場論文,還能召集半個聯合國出來。”
可不是嘛,不算毫無特點的小民族,大禮堂內粗粗一算,都得有幾十上百名的異國人士了。
“彆出亂子就好。”安德森疲憊無力的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