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語蘭不由一笑,看了看手表,道:“8點鐘,差不多也算準點了,我現在都是按照這個時間做飯的。”
“也不用每天做飯……”楊銳聲音弱弱的。
景語蘭好笑的看他一眼,道:“我如果不做飯的話,你就要讓酒店給你送餐了吧。”
“我隨便吃一點也可以。”楊銳掩飾著自己的嘴饞,說過又覺得掩飾的不好,補充了一句:“華銳體育館裡就有餐廳的,他們給顧客做飯是做,給我做飯也是做。都一樣,都一樣。”
楊銳對自己名下的商業機構,向來是不怎麼看重。地處五道口的華銳體育館,現在雖然能給楊銳帶來源源不斷的收益,但從楊銳的角度來說,無非就是他所擁有的幾隻現金奶牛中的一隻罷了,楊銳並沒有特彆放在心上,平日裡也就是關注一番財務和人事而已。
最近幾個月忙著遺傳工程實驗室的,楊銳甚至沒有太多時間關注離子通道實驗室,以及華銳實驗室,對於華銳體育館的關心就更少了。
說到此處,楊銳拍拍腦袋,問道:“你今天做了什麼?”
“上課,還有看些書。”景語蘭閒適的笑了笑,她喜歡這樣的生活,也沒有什麼野心,起身放下書,道:“我還做了番茄湯,熬了好幾個小時了,你先換衣服,我來舀湯。”
楊銳連連點頭,隨手將帶著的公文包丟到沙發上,就臥室裡好一陣脫換,清爽的出來以後,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番茄是不遜色於土豆的多用途蔬菜,而番茄湯的配伍亦是超多,有用牛肉的,有用豬肉的,甚至有用豬肝的,楊銳聳動著鼻子,猜道:“是用雞湯燒的番茄湯?”
“你又不吃煮過的雞肉。我用蝦頭和蝦皮燒的,蝦肉取出來了,可以做龍井蝦仁。”景語蘭說話間端上兩碗湯,坐在了楊銳對麵。
楊銳立即坐了下來,抱起碗來,吸溜吸溜的喝了個一乾二淨。
暖洋洋的濃湯,驅散了脾胃中的寒冷,楊銳順勢將的拖鞋蹬掉,在景語蘭白嫩的小腳上蹭來蹭去。
景老師嬌媚的橫了楊銳一眼,小臉微紅,但並沒有挪動,轉而問道:“今天做了什麼?忙不忙?”
“去看了看薑誌軍,又到兩間實驗室裡去轉了一圈。對了,你知道‘人類走出非洲’的話題嗎?據說是通過PCR做的,我還和達爾貝科聊了聊。”楊銳蹭的很認真,目光在景老師臉上巡遊。
景語蘭的臉更紅了,道:“我知道人類走出非洲,是《自然》上的文章吧?”
“咦?是《自然》上發表的嗎?我都不知道。”楊銳拍拍腦門,轉瞬醒悟過來,文小滿是不會去看《自然》的,他不由奇怪的道:“是什麼時候發表的?應該有社會媒體發表了文章才對吧。”
“應該是有吧,我們學校裡都有很多人討論。我們學校的吳教授那天請我們係的周老師翻譯文章的時候還說,這是美帝國主義的陰謀。”景語蘭說著有點擔心的問:“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楊銳更加詫異,問:“為什麼說是美帝國主義的陰謀?”
“因為文章的結論,是說人類共同的祖先是20萬年前,生活在非洲的一個女人吧。”景語蘭顯然對此也是印象深刻,道:“吳教授把這個稱作夏娃理論,和周老師在辦公室裡,一邊查字典一邊罵。”
楊銳這下子醒悟了過來,驚訝道:“加州伯克利大學的cann和stoneking?線粒體?”
這下子,景語蘭就不知道楊銳說什麼了。
楊銳自己,卻是一躍而起,在房間裡猛走了兩圈。
通過線粒體細胞來追溯人類起源,在楊銳的記憶裡,這是87年1月的著名文章,不過,既然PCR比曆史上更快更好的推出了,分子生物學家們的研究更早完成,也不是什麼奇怪事。
而這項研究所產生的意義,可不僅僅是一篇《自然》所能涵蓋的。
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這篇《自然》所產生的爭論,太過於激烈了。
不僅僅是生物學家,分子生物學家,以及人類學家參與到了其爭論中去了,還有社會學家、政治學家,以及不知道哪裡的雪茄,都想冒一冒煙。
不僅是有人不能接受,人類來自於非洲的這個結論,還有人不能接受所謂的“夏娃理論”——在科學發展史上,科學家們一向擔任的是神話摧毀者的角色,歐美文化圈子以外的學者,更是不喜歡這項“夏娃”研究。
不管是87年,還是85年,冷戰都還沒結束呢,這項理論研究,毫無疑問的又罩上了意識形態的濃豔。
不過,這些激烈爭論的中心,都是人類學的研究,PCR隻會在此過程中受益。
楊銳轉了兩圈,問道:“你們學校裡討論的激烈嗎?我是說,這個夏娃理論,有很激烈的討論?還是隻有這位吳教授在說。”
“生物係的好幾位教授都在說吧。”景語蘭因為楊銳的原因,頗為關心生物係的事。
“是學術討論呢,還是花式討論?”
“花式討論?”景語蘭很快醒悟過來,掩口笑了笑,道:“都有吧,有什麼區彆?”
“如果是學術討論,那就多半會局限到學術圈子裡,如果是花式討論的話,估計很快就會傳導到社會媒體了。”楊銳其實也猜到了會有花式討論,否則,文小滿首先不可能看到這個話題,其次,人類走出非洲的議題,也確實太社會化了。
80年代的中國,最驕傲的就是曆史了,而人類起源可謂是一切曆史的起源。
結果,中國人竟然是從非洲來的?
很多中國人都接受不了啊。
彆說80年代人接受不了,到21世紀了,人類學在基因層麵上的研究都那麼多了,還有人指望著用周口店的猿人來翻盤。
然而,並不能。
人類不僅來自於非洲,甚至就來自於非洲的某一個種群。進化是如此的殘酷,能有一支人類基因突變,從而成為萬物之靈已是僥幸,全球化多角度同時間的基因突變,還互相融合不產生生殖隔離,那幾率得多小啊。
可惜,現實並不是淺顯的真相就容易得到人們的承認,現實是越淺顯的話題越容易得到更多人的討論。
普通人也沒什麼資格討論艱深的話題,所以討論政治經濟和葷話的永遠是最多的,人類學偶爾屈尊降貴的將一個腳踝踩在了地上,社會媒體大約是不會放過它的。
“讓他們討論吧。”楊銳聳聳肩,道:“估計歐美人討論的更熱烈,還好我不是搞人類學的,我隔岸觀火好了。”
“如果有人問你呢?我看媒體挺喜歡找你的。”景語蘭又端了一碗湯到桌上,遞給楊銳,返身將另一個先爐盤的火開大了一些。鍋蓋輕輕的跳躍起來,嘟嘟的吐著氣,冒出濃濃的香氣來。
楊銳抽抽鼻子,笑道:“我最近不準備接受媒體采訪了,和達爾貝科商量好的,讓他好給他的基因組計劃做宣傳。”
楊銳隨口說過,又道:“媒體一定要采訪我,我也不怕的,我對人類學,應該也是知道一點的。”
楊銳說話的時間,就盯著景語蘭窈窕的身軀。
等景語蘭意識到楊銳的意思的時候,她已被橫空抱起,發出了含義不明的驚呼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