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大不了,咱們在你的離子通道實驗室,繼續做胚胎移植就好了。”歐陽仕難得說了一句正經話,也是看在楊銳意興索然的份上。
楊銳深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來,道:“離子通道實驗室,恐怕挪不出這麼多的經費。”
“中牧他們會把捐款退出來吧,再要過來好了。”穀強很自然的說道。
楊銳撇撇嘴,道:“也許,但是,捐款給海澱區遺傳工程實驗室是一回事,捐款給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又是一回事了。”
如果要中牧捐款給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他們肯定會要求限定資金使用的,否則,楊銳若是拿錢去做了生物基礎研究,中牧豈不是血本無歸。
而要限定資金使用,就需要查賬本,做溝通,這些都是楊銳不願意的。
除此以外,楊銳還得等中牧拿回遺傳工程實驗室的資金——李星洲或許有能力留下一點資金在遺傳工程實驗室,但多數還是留不下的。不管是中牧還是青牧,都是規模不小的國企,他們真的要求退錢的話,海澱區估計是不會攔著的。
事實上,李星洲瞄準的仍然是明年的項目資金,在牛的胚胎移植方麵,國家每年都是有數百萬元的經費開支,而且,隻要求做出一點成果就可以了,所謂的一點成果,理論上,也就是一兩篇國家級的期刊上的論文罷了。
至於企業是否能夠實際使用,李星洲們是不在乎的,也是因為這樣,中牧才會搞自己的研究所,進而願意花錢給楊銳。
而這樣的好事,換到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就沒有了。
再者,歐陽仕等人的編製也難以解決,對現在人來說,沒有編製的工作,是極不穩定的,楊銳也不能將他們收入華銳實驗室,那樣的話,雖然能夠解決工資問題,卻讓實驗成果的界定變的模糊了,弄不好變成侵吞國家財產,那就是給人當靶子了。
楊銳在政治上的天分著實有限,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結論來,隻能先安慰歐陽仕等人道:“你們就當放假休息好了,暫時先電話聯係。”
“你彆太莽撞了。”有研究員小聲的提醒楊銳,道:“民不與官鬥。”
“我知道的。”楊銳點頭。
告彆歐陽仕和穀強等人,楊銳略作思忖,就打了電話給了薑誌軍。
遺傳工程實驗室,原本就是在薑誌軍等人的要求下,才應運而生的。如果不是他們的許諾的話,楊銳是不會涉足遺傳工程學的。
薑誌軍接到電話,弄明白情況,不禁問道:“搗亂的副區長姓呂,呂壽是嗎?”
“對。他可不是搗亂了。”楊銳道。
薑誌軍苦笑兩聲,道:“對他來說,也就和搗亂差不多了,這樣吧,你來建國飯店吧,我們當麵商量。”
楊銳依然而去。
建國飯店坐落在東長安街,不管是以80年代的觀點來看,還是以30年後的觀點來看,這裡自然都是好地方。
而就楊銳看來,82年才開業的建國飯店,也稱得上裝修新穎豪華,黃色的主基調,在陽光下顯的絢爛奪目,很容易令國人想起富麗堂皇之類的詞語。
哪怕是以後世的眼光來看,嶄新的建國飯店,也確實可以用富麗堂皇來形容。豪華的材料和異域風情的建築風格,引的許多本地人,也要找機會鑽進來,將之當做景點一樣遊覽,或者乾脆作為裝修的模板。
80年代的有錢中國人——儘管數量不多,但是,有裝修概念的家庭,多數都是將各種酒店當做樣板間的。
楊銳在建國飯店門口定了定神,又被侍者攔住,禮貌的要求出示證件。
這時候,早就坐在大堂裡的文澤林跑了過來,笑道:“這裡。”
侍者這才禮貌的道歉,又給楊銳做了登記,才許他進入大堂。
“守衛森嚴啊。”楊銳笑著說了一句玩笑話,雖然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但也不始終繃著臉。
文澤林讚同的點點頭,道:“2200萬美元呀,我要是有這麼多錢,肯定不會拿來建個飯店。”
楊銳挑挑眉毛:“現在的2200萬美元?”
“可不是,建了3年才建好。華僑設計華僑出錢,華僑真有錢啊。”文澤林羨慕之情都要掉地上了。
“這裡……”薑誌軍看到了楊銳和文澤林,自大堂的沙發上站了起來,招呼了楊銳一聲。
坐在薑誌軍旁邊的是潘場長,也是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向楊銳揮揮手。
“丁哥出不來人,一會給我們打電話。”文澤林順口給楊銳解釋了一句。
楊銳點點頭,有些沉默的走了過去。
“我正在弄牧場的一灘事,結果就聽說野豬來了。”潘場長起來給楊銳讓了個位置,道:“你說咱們咋就這麼倒黴?”
楊銳聽的滿頭疑問,道:“野豬?呂壽的外號?”
“坐下再說。”薑誌軍最為沉穩,先將楊銳拉著坐下來,然後道:“呂壽這個人,比我們都大七八歲,經曆也比較複雜,叫他野豬,是因為這個人比較橫。”
“橫?”
“跋扈,用書麵語說啊。就是橫行霸道的那種,你彆說,他批的條子,有時候比我老子批的都有用。”文澤林說了一句,還是語帶羨慕。
薑誌軍亦道:“就是這麼個人,目光短淺,急功近利,腦子和豬差不多,做事就是野豬那種,為了吃果子,就把果樹撞翻過。”
楊銳很是無語道:“京城裡,他也能橫行霸道起來?”
“人家底子厚啊。”薑誌軍靠到楊銳身邊,小聲的說了一個名字。
楊銳動動嘴,問:“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要不然你以為?”
“他要是有這樣的背景,何必為了一個實驗室找我麻煩?”
“貪唄。”文澤林說話不經大腦,被薑誌軍搗了一圈,才晃晃身子,道:“你聽過評書沒,狄仁傑的?”
楊銳配合的道:“我知道狄仁傑。”
“狄仁傑的兒子,就是這種,橫征暴斂……不對,換個詞怎麼說的?”文澤林拍著腦門,道:“搜刮?”
“都知道你意思了。”薑誌軍無奈的道:“咱們想個辦法吧。”
“他喜歡錢,咱們分他一股好了?”潘場長提出最簡單的方案。
楊銳不爽的挪動了兩下,道:“分他股份,我寧願不要這個實驗室了,反正,自始至終,我的損失,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已。招來的研究員,我再想辦法安置好了。”
要說損失,楊銳的確損失的不多,遺傳工程實驗室原本就是公立實驗室,現在的研究成果,甚至不能稱之為資產。
不過,這件事給楊銳的觸動,卻遠比損失大的多,他也不願意就此妥協。
“沒這麼嚴重。”薑誌軍看著楊銳的表情,再對潘場長道:“老潘你不知道圈子裡的情況,呂壽這個人,他不光橫,還講誠信。”
“講誠信的野豬?”
“恩……總之,人家是不做那種吃完上家吃下家的事。所以,咱們就算給人家股份,人家也不會要,沒來由的去丟個臉罷了。”薑誌軍說完,評價道:“好些人找呂壽,還就是奔著他這個誠信去的。”
楊銳聽的一陣無語,道:“這麼說,你們是沒什麼辦法了?”
“也不至於。”薑誌軍遲疑著道:“我倒是有個主意,先能解決一部分問題。”
“哪部分?”
“先把你的實驗室拿回來的部分。”薑誌軍擔心楊銳年輕氣盛,又解釋道:“咱們先解決一樣,呂壽是出了名的管事不管人,咱們先把實驗室找回來,摟草打兔子,再看什麼情況?”
楊銳緩緩點頭,能處理一個算一個,之後怎麼做,他也得仔細思量一番,最起碼,不能全靠薑誌軍等人。
薑誌軍於是道:“那就這樣,我先找幾個華東的朋友,再到市裡問一問,實在不行,咱們再弄一個實驗室,把關係都轉過去好了。”
潘場長老成持重的道:“這是個好主意,讓他們拿一個空殼,白費。”
“算不得白費,遺傳工程實驗室已經解決了兔子的胚胎冷凍移植問題,李星洲起碼能借遺傳工程實驗室的殼,申請明年的經費。另外,捐款要拿回來,也得費好大一番功夫。”楊銳對這個方案並不是特彆滿意。
“暫時先這樣吧,等呂壽把這邊的事忘掉了,咱們再慢慢折騰李星洲好了。”薑誌軍絕口不談如何對付呂壽的問題,因為他原本就不想和呂壽麵對麵。
就算不計較背景的因素,呂壽的級彆也趕得上丁十一了,由於年齡的關係,他的人脈和關係網,說不定還要比丁十一等人更深厚。
另一方麵,在薑誌軍等人看來,呂壽也並非是問題所在。野豬過處,一片狼藉,不過,野豬隻要不住在果園裡,果農就不會想要和野豬拚命。
楊銳既有些不爽薑誌軍等人的做法,更加不爽自己的無能為力。要說起來,他現在也是頗具影響力的學者,然而,學界人士永遠需要麵對的一個問題,是如何將影響力轉化為實力的問題。
楊銳也不由的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