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選化合物的數量,在一天天的縮減。
從最初的三十餘種,到了二十多種,再到十數種,直到剩下了13種化合物的時候,縮減速度才降低下來。
前期被淘汰的化合物,主要是動物實驗中出現了嚴重反應。各國的新藥申請規則其實都是大同小異,但凡動物實驗中出現了嚴重反應的,都不允許進入臨床試驗,也就等於是一款化合物被淘汰了。
這是一票否決製的,但從製藥公司的角度來說,反而是最輕鬆的部分。
因為已經否決的化合物就不會產生額外的費用了。
反而是剩下的13種化合物,在做進一步的動物實驗的過程中,還要不停的產生成本。
用花錢如流水來形容這個過程,再恰當不過了。
一批批的小白鼠、大鼠和鴿子,經口染鐵,再分彆服用候選化合物,再進行各種各樣的測試。
光是各種化學藥劑,還有儀器的成本,每天就要超過一萬元人民幣。
黃茂等人沒有親自參與藥物組的研究,可在旁邊看著,也是心驚膽戰。
眼瞅著他們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將候選化合物從13種降低到12種,黃茂忍不住問道:“這種進度,動物實驗豈不是要做一年?”
因為葛瑞絲在,黃茂用的是英語,前者立即回答道:“動物實驗做一年很正常。”
黃茂默算,平均每天超過一萬元的研究成本,動物實驗做一年的成本是多少呢?鐵定超過400萬元人民幣了!
雖然早就知道開發新藥費錢,但錢從自己眼前流走的感覺更強烈。
黃茂忍不住道:“咱們華銳做實驗一向超過平均速度的,你們也不可能真的做一年吧。”
葛瑞絲偏著腦袋想了一下,順便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顯露一番美好身材後,道:“在國際上,開發新藥的實驗室平均有十名藥化學家,兩到三名生物學家參與……我們現在有,我來算算,我一個藥化學家,楊銳和王曉芸兩名生物學家,所以,你說的對,我們不可能真的做一年,做五年的可能性更大。”
黃茂想吐槽的心情,簡直能鋪滿整間實驗室:“你就不著急?”
半天了,黃茂就憋出這麼一句話。
“實驗室請不起藥化學家,和我有什麼關係。”
“等五年時間,豈不是你也要浪費五年時間。”黃茂更不理解了。
“不會啊,從現在算五年後,也不一定會有其他製藥公司會做去鐵酮了,而且,我們既然開啟了動物實驗,就一定要完成,否則,也是對其他製藥公司的不負責任,對地中海貧血患者的不負責任。”葛瑞絲的思維回路很奇特。
黃茂半天沒反應過來,問:“為啥?”
“你是問……”
“不負責任的部分。”
“葛瑞絲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動物實驗做一半就停止,其他製藥公司或許會以為我們的動物實驗遇到什麼極其糟糕的情況,以至於徹底放棄了去鐵酮項目。”楊銳聽著他們的對話,插了一句,道:“我們目前的狀態不錯,沒有哪個製藥公司會在這個階段放棄項目的,所以,除非我們遇到了其他的不可抗力,否則,動物實驗是一定會完成,如果未能完成,其他公司甚至FDA都會考慮這種情況,萬一遇到訴訟,律師們也一定會尋根問底的。”
黃茂聽明白了,這次換成了中文,問:“完成了有好處?”
“動物實驗通過的項目,已經可以賣一個不錯的價錢了。”
“怎麼賣?”
“有專門的市場。”楊銳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他以前哪裡有機會玩這種兼並收購之類的遊戲啊。
黃茂倒是睜大了眼睛問:“貴嗎?”
“不會太便宜,就這個支出。”楊銳撇撇嘴。
黃茂也瞬間反應過來,就華銳實驗室以較為便宜的方式進行的實驗,五年下來都要2000萬元人民幣了,國外公司要是請10個藥化學家,兩三個生物學家,一年的薪水就得開出去上百萬美元,更彆說其他成本了。
“就是時間太長了。”如果是五年賺回上千萬元,黃茂也不覺得有多高的收入,國內年利潤百萬或者千萬的工廠太多了,華銳實驗室如今每年的開支也在百萬美元以上,尤其是正在進行的PCR官司,美國律師們收費收的飛起,2000萬元人民幣根本不夠填窟窿的。
這樣考慮著,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黃茂特意坐到楊銳身邊,向同桌的葛瑞絲笑笑,就用中文道:“楊銳,要不然,你不要把全部時間用在去鐵酮上了。”
“為什麼?”楊銳奇怪的問。
“五年時間啊!”黃茂喟歎一聲,道:“楊銳,你彆怪我說的難聽,你彆看自己現在做事的效率高,成績也好,就覺得以後都會這樣子。不可能的,你今年20歲,這是最出成績的年齡。咱們國家為什麼要搞少年班?就是希望讓科研人員的科研生命長一點,20歲就開始搞研究,像你這樣,高產期能持續到30歲,35歲,再厲害一點,能持續到40歲,這20年,就比普通的科研人員多了一倍的時間了。”
稍停,黃茂又道:“你想想看,你最好做科研的20年,你要用五年時間做去鐵酮嗎?我不是說去鐵酮不重要,但就現在的動物實驗,我能做,老塗能做,王曉芸也能做,你何必把自己的黃金時間浪費在這上麵,五年時間,你能做多少事?”
楊銳被黃茂給說愣了。
他的藥物組裡麵,隻有王曉芸、魏振學以及自告奮勇的葛瑞絲,其實也是因為動物實驗相對簡單,他不願意浪費好不容易拉來的小牛們的時間。
諸如黃茂李文強等人,都是未來有能力發表CELL級文章的人,何必用在簡單的體力活上。
楊銳卻是忘記了自己有多少時間消耗與此。
仔細算算,整個動物實驗也就進行了兩周而已,但對一名科研員來說,兩周時間不少了。
“就當休假吧,換換腦子。”楊銳笑著給自己和黃茂同時做解釋。
黃茂啞然。
坐的離這桌不遠的魏振學,本來就是豎著耳朵在偷聽——也隻有他能乾出這種事來——此時咳嗽一聲,道:“人和人就是不一樣,有的人休假是到外麵玩,有的人休假是回家睡覺,有的人休假是拉小白鼠的脊椎……”
“我一隻小白鼠都沒動。”楊銳再解釋。
“我說錯了,是有人休假喜歡看人拉小白鼠的脊椎。”魏振學嘿嘿的笑了起來,自覺說的完美。
楊銳無言以對,恍然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有變態傾向。轉念,楊銳又想,不變態不生物,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再休一個星期的假,如果沒什麼成效的話,再考慮改變。”楊銳說著站起來,輕輕的拍了兩下魏振學的脖子,然後放著不動了。
魏振學隻覺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脖子後暖的人心涼。
楊銳的大拇指點在魏振學的頸骨上,心裡想著如何加快動物實驗的進度。
作為一種簡單的排列組合式的淘汰實驗,動物實驗的進度的快慢,很多時候隻能根據資源的多少來改變,技術能夠發揮的空間很小,因為技術再好的人,你也看不到一種化合物在人體或者動物體內的變化。
不試試,誰知道化合物的效果如何,會代謝還是富集,代謝途徑是否如其預料,代謝產物是否超出想象……
楊銳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