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不上成名,隻是有幾家報紙的報道而已,張教授和傅老師我不熟,唐教授和王教授,你們上過的報紙可多了,我記得還上過電視。”楊銳抓緊時間謙虛。
“我們和你不一樣,你看看報紙的位置,還有文章的?容,你這個是社會版了,引起的轟動性和話題性,可是我們這些老家夥比不上的。”唐集中接著念叨起來:“年齡是個寶啊,我第一次上中央媒體的報紙的時候已經40多歲了,那時候都被人叫做年輕俊彥。”
王永哈哈的笑了起來,也道:“現在的環境好多了,我們那個時候,寫出文章來,首先要經過幾道關卡的比較,哪裡像是現在這樣,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我沾了北大的光,如果不是北大一年級生這樣的噱頭,估計其他媒體也不會刊載。”楊銳繼續謙虛,做一名安靜的學者,或者說,以學生的身份被看做是學者,還是很有難度的。
唐集中笑了起來,道:“正好趁機申請項目,彆浪費了名望啊。”
“這算什麼名望。”楊銳微笑。
王永拍拍楊銳,道:“聽老唐的沒錯,他最懂這個。”
唐集中一點都不在意,淡定的道:“這個就叫借勢了,剛才不是說了嗎,首先應該向校領導彙報工作嘛,比如咱們係的主任蔡教授,就挺看好你的,理查德的實驗室的經費被降低,就是蔡教授要求的,你閒下來,就給他打個電話好了。另外,趁著大家都記得,你就以鉀通道方麵的研究,申請一個項目,你以前申請過校級項目,現在申請一個省部級的,也不算高。”
“那我就還是以唐教授實驗室的名義申請了。”楊銳也覺得不錯,他名下沒有官方實驗室,但作為唐集中實驗室裡的一個小組,權限還是很自由的。
掛上唐集中實驗室的名頭,對唐集中評選國家級實驗室也有好處。反過來講,唐集中實驗室如果變成了首批的國家級實驗室,下麵的小組地位也會提升,楊銳以後獨立出去做一個單獨的實驗室,也更容易通過,因此,這可以說是相輔相成的好事。
當然,要成就這樣的好事,就得不停的有新的成就,同樣掛在唐集中實驗室下麵的小組裡麵,就以楊銳的成果最突出,這也讓他的地位隱性提高。
唐集中細細的給楊銳講了申請的要素,其他三人也順口幫襯介紹兩句。
80年代申請項目不像後世那麼費事,要蓋幾十個章子出來,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項目的隨意性大,關係也相當重要,沒人帶進門,說不定更難。
其實,因為總經費少的緣故,就是有人帶進門,申請萬元以上的項目也很難。
若非報紙的報道,楊銳這樣的學生,就是寫出了JMC論文,也得論資排輩的等機會。
放在二三十年以後,網絡上可以天天冒出來紅人,但那其實是有局限性的,比如說,局限於網絡受眾,局限於較低的年齡層,局限於娛樂本身……
80年代的報紙是不一樣的,尤其是《光明日報》這樣的國家級大報,它本身就具有權威性,放在軍隊裡麵,獲得這樣的正麵報道,直接就給立功授獎了,換言之,80年代的報紙,自身攜帶政治屬性。
而生活在這個年代,也是不可能脫離政治的,即使是研究員,獲得了聲望,擁有了政治影響力,亦是好處多多,高聲望選手多拿經費,更易獲獎,於是更加容易競爭項目,大項目更多經費,更易獲獎,很快就能滾起雪球來。
幾個人說著話,一餐飯吃的也慢,旁邊的學生乾吃不說話,卻是很快吃自助餐吃到撐。
學生們都眼巴巴的瞅著旁邊,希望他們快點聊完結束,自己也好走動走動,消消食。
然而,唐集中等人說完了申請項目的事,依舊是談性甚濃,
傅老師更是開了新話題:“楊銳,你這麼好的論文,怎麼沒有發表在期刊上?想起來還是有點可惜的。”
將優秀論文拿到國際會議上做報告,是有利有弊的事。好處是一舉成名天下知了,當年的PCR論文,也是發表在冷泉實驗室召開的頂級會議上。
但是,國際會議的論文良莠不齊,說起來就不像是發表在某某期刊那樣好聽了。
楊銳總不能說我以後的論文隻會更好,遂道:“我是覺得機會難得,正好鉀通道的論文做出了成果。另外,分子機理的部分,我是寄出去了,應該能發表出來。”
“寄給哪個期刊社了?”唐集中關心的問。
楊銳突然有些靦腆,道:“要是能發表再說吧,不能發表的話,徒惹人笑。”
“那就不是寄給JMC了?”
“我想試試彆的期刊。”如果是鉀通道的全套論文,發表起來相對簡單,現在隻是分子分析的部分,就有些幾率性了。當然,CNS這種期刊都是有幾率性的,就是幾率大小的區彆,畢竟是針對全體自然科學的雜誌,競爭對手不止是生物學。
傅老師讚道:“不愧是年輕人,有衝勁有闖勁。”
“要能發表了才算是有闖勁,否則就是妄自尊大了。”楊銳繼續謙虛路線,把身後的學長們看的嫉火中燒,誰不想謙虛啊……
唐集中等人倒覺得正常,也不逼問,很快將話題繼續了下去。
一餐飯吃到了下午,傅老師開始準備報告會,眾人才摸著肚皮出了餐廳。
楊銳拿了他要演講的論文,自己坐到小報告廳裡看,算是增加一份人氣。
正看的進入狀態,一人“咚”的坐在了旁邊。
“咦,海處長?”楊銳眯著眼睛看了一下,認出了國醫外貿的海處長。
“楊銳同學,好久不見啊。”海處長像是特務接頭似的,戴著鴨舌帽,頭低低的。
“不是去年才見過嗎?”楊銳轉瞬笑了起來,道:“還沒感謝國醫外貿的邀請呢,多謝海處長把我這麼一個機會。”
“你也給了國醫外貿機會,你昨天的表現是真搶眼,光明日報都給報道了。這個邀請函給你,是應該的。”
“還是要多謝。您也看光明日報?”
“看你說的,我們坐辦公室的每天不就是喝茶看報紙,光明日報怎麼能不看。”海處長開著玩笑。
“哎,光是辦個國際會議就夠累了,您哪裡有喝茶看報紙的時間。”
“忙也是忙,生物醫學方麵的新聞,我們還是要學習的。”海處長咳嗽一聲,道:“楊銳同學和捷利康的合作,可是把我們都給驚呆了,西捷工廠的產率上升了一倍都不止,你知道嗎?”
“聽說了。”楊銳也猜測,這是國醫外貿給自己邀請函的主因。
“太厲害了。”海處長說著又歎了一口氣,道:“我們本來計劃著,這次會議結束,就和楊銳同學合作,也開兩家輔酶Q10的工廠的……”
“我時間緊張,恐怕沒有時間。”楊銳連忙打斷他的話,和捷利康合作,雙方是平等關係,即使華銳弱勢一些,也虧不了多少,和國醫外貿合作就難講了。
海處長打了個哈哈,道:“我知道,我知道,看了新一期的《光明日報》,我們這邊就有了一個新想法。”
“哦?”
“你願不願意在我們國醫外貿的實驗室裡,掛個名?”
“掛名?”
“我們國醫外貿在北京有一個實驗室,廣州也有一個,你隨便選一個地方,掛一個名字,就有實驗經費拿,你要是願意用我們的實驗室,我們給你安排,你不願意用,也不影響你平時的研究。當然了,你隔一段時間要以國醫外貿的實驗室的名義做一兩個項目,寫一兩篇論文。項目和論文產生了經濟效益的話,我們給你發獎金,不產生經濟效益也沒關係。”海處長提出了一個寬鬆無比的條件。
不是每次實驗都會產生經濟效益的,基礎性實驗九成九的是純虧的,應用型實驗賺錢的也不多。換言之,國醫外貿是默認允許楊銳用自己的錢,做不賺錢的基礎實驗的,純純的拿錢買名聲。
這種模式,後世其實很常見。比如全國各個高校,到處都有院士實驗室,長江學者的實驗室,實際上,院士和長江學者多忙啊,一個個身兼數職,哪裡有時間管理萬裡之外的普通高校的實驗室,無外乎是掛名而已。
楊銳要是僅僅研究輔酶Q10,自然沒有掛名的資格,現在經過了一場國際會議的鍍金,再加上媒體的報道,卻是一飛衝天,周身繞著名望光環,國醫外貿也從殺豬吃肉的心態,變成了養雞下蛋的思維。
畢竟,現在正經能做出一流水平的論文的學者,數量依舊稀少,而且全都集中在清華北大之類的頂級高校,以及中科院這樣的頂級研究機構裡麵,單就生物醫藥而言,楊銳已經屬於浮出水麵,有些知名度的選手了。
有水平,能賺錢,又有名氣,這樣的楊銳,自然不好逼迫,相反,還有拉攏的價值。
海處長本人是不怎麼懂科研的,但他了解行業,直接給了楊銳專家級的待遇。
楊銳沒有經驗,道:“我已經在唐集中教授的實驗室裡掛名了。”
“掛我們的名,掛唐教授的名,都沒有關係,互相之間也不影響,發論文的時候,你想寫我們國醫外貿,你就把工作單位寫成國醫外貿,你想寫唐教授的實驗室,你就寫唐教授的實驗室。不過,你通過國醫外貿的實驗室申請的項目,就必須寫我們國醫外貿的名字。”海處長停了一下,伸手比劃道:“我保證,每年最少10萬塊的研究經費。”
一年10萬塊的研究經費,在普通重點大學,也是妥妥的教授待遇了。
這筆錢或許還趕不上楊銳自己的收入,卻是讓楊銳有了專家的趕腳。
用彆人的錢做自己的實驗,與用自己的錢做自己的實驗,其爽度差彆,就像是彆人請吃大餐,和自己花錢吃大餐的差彆一樣巨大。
“研究經費,我隨便用?”楊銳也被雷鋒般的條件所吸引了。
“隨便你怎麼用,見單就報銷。”海處長肯定了自家的雷鋒行為,80年代的研究經費管理鬆懈,?要申請下來就直接給錢,到時候用發票衝抵即可,發票是餐費汽油費都沒人管。
“隻是掛名?”
“隻是掛名。”
“我得給唐教授說一聲。”
“他肯定勸你同意。”海處長一點都不擔心,他給出來的等於是科研界的職業合同,對研究員的好處多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