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飯店的主會議室,總共220個座位,足夠讓半數以上的參會者坐下來了。
組委會主席將這個地方騰出來,就安心的坐在前排,準備聽楊銳的報告。
然而,座位依舊是不夠用的。
?另一位委員將這個消息告訴主席的時候,這位40歲的英國人整個人都不好了。
“咱們總共邀請了380多人參會,220人的座位怎麼會不夠用?主題演講都夠用了!”來參加會議的專家學者,每次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不服從命令的,彆說不參加主題演講了,全程都不參加的也有。
來報信的委員也很無奈,聳聳肩道:“除了受邀的參會者,一些來訪的學者也想聽這場報告會,還有記者和一些誌願者……”
既不是受邀者,又進入會場的來訪者人數不少,他們大多像是黃茂這樣,是某篇重要論文的參與者。當然,也有一些來訪者是純粹為了蹭簽證來旅遊,他們大多數時間並不出現在會場上。
誌願者則以學生居多,基本上都是前來參加大會的名角的徒弟,他們帶人進來很容易,這種場合也方便認識一些角色,按照歐美的實驗室規則,社交也有助於實驗狗獨立。
一般情況下,包括國際醫學生物工程大會在內的機構,都是歡迎來訪賓客和誌願者的,這有助於他們擴大影響力。
但是,主席親自出麵,都安排不好一間會議室,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主席的臉色很不好看,道:“先讓誌願者將位置讓出來,他們想聽報告的話就站著聽,另外,再弄些椅子擺在過道中間,儘量讓大家坐下來。請記者們去最後一排,攝像機和照相機也請他們架在後麵,另外,做報告的時間不允許打開閃光燈,你向他們重申一下。”
“我知道了。”委員接受了這個得罪人的活,跑到前麵喊話去了。
一會兒,果然有一些位置給讓出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這些位置再次被填滿。
“還有人來?”主席無奈了。
“有的人本來看人多,決定不進來了,現在有了位置,又進來了。”
“這……好吧,讓他們站著去。”主席也變不出位置來。
委員嘖嘖兩聲,道:“沒想到有這麼多人來聽這個報告,鉀通道的分子機理火起來了嗎?”
“離子通道的研究一直都是熱點吧。”主席感慨一句,道:“抓住熱點,而且做出了新的研究方法來,咱們以後大概會經常見到這個楊銳了。”
“如果他這次不失誤的話,兩百多人參加的報告會,真是要一會成名了。”委員頗為羨慕的說著。他是做了好幾任的中老年學者,自身的創新能力已經很弱了,對楊銳這種有實力又年輕的研究員,有太多可羨慕的地方了。
“一會成名可不容易。”主席嗬嗬的笑了兩聲,看看四周,心想:不知有多少刁鑽的問題,等在這裡呢。
委員笑道:“你沒有看到其他的會議廳,幾乎沒有人在聽,人都擠到這裡來了。”
“其他報告會如果確實受到影響的話,讓他們暫停一下,晚上可以延長一兩個小時,儘量滿足大家的需求。”
幾百人的國際會議,說起來似乎很有規矩,實際也是同好會的模式,時間卡的並不嚴。
委員同意道:“我去寫一個通知,就說今天的時間混亂,讓這個時間段的學者可以自由申請暫停做報告,移到晚上六點如何。”
“自由選擇嗎?也好,如果沒有人聽報告的話,做報告的學者應該會願意換一個時間段的。”
委員再次離開會議廳,而他的位置也被人迅速占領了。受邀參會的學者才不在乎你是什麼委員或者主席呢。在場的學者,甚至有一半人根本認不出誰是主席。
“我們開始吧。”在耽擱了將近一個小時以後,楊銳拿起了演講稿,直截了當的用英語道:“感謝大家的光臨,我要做的報告主題是通過誘變基因,分析鉀通道的分子機理,現在,我重點闡述誘變基因的部分……”
200多個座位,實際上裝了有300人的會議廳,很快安靜了下來。
滿頭白發的熱心老頭兒查加夫環視四周,嘖嘖兩聲,緊接著向後仰了仰,換了個舒服的坐姿。
楊銳的語速很慢,內容也基本在論文集的框架內。
這是給大家充裕的時間理解論文的內容。楊銳實驗室拚死拚活幾個月做出來的成績,多多少少也是需要一些智力和時間的。
唯一需要楊銳額外講解的,是新增的圖形和數據。
論文中不適合添加太多的元素,黃茂在撰寫過程中,總共也隻放了8篇圖形和數據,報告會就沒有這種限製了,不僅不受限製,現場其實更適合大量的圖形圖片來做講解,楊銳因此也多準備了一些,就在講台後方放映出來。
理查德和其他人一樣,無比仔細的觀察著它們,理解著它們,計算著它們。
這可是來自科研一線的第一手資料。
通常來說,這也是科研界判斷真偽的第一步驟。持續幾個月乃至幾年的項目,往往會得到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數據,隨便拿出一堆是再正常不過了。
僅僅給論文編造資料相對容易,像是此等報告會上,拿出大量的資料就不簡單了,尤其是那些機器出的圖標曲線等等,
而對其他人來說,閱讀這些資料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尤其是理查德這樣的同領域研究員,一下子就抓住了楊銳實驗室的項目脈絡。
可惜,這是一個已經完成的項目。
至少到誘變基因的環節,理查德沒有發現可供利用的訊息。
理查德豎著耳朵,等著聽楊銳講到下一步。
等啊等,等啊等。
最終等到的依舊是報告前的一句話:“分子機理的部分,我們正在撰寫論文當中,會在未來的一兩個月,發表出來。”
周圍頓時是一陣遺憾的歎息聲。
但緊接著,無數雙手舉了起來。
“左麵的先生,從你開始吧。”楊銳沒有要挑選的意思,就從前排點了人。
“你怎麼選定sol通道作為研究?象的?現在還沒有看到你做的分子機理的論文,但我注意到摘要裡,談到sol通道的幾個功能……”左邊前排的是個紅頭發的荷蘭人,也有四十歲的樣子。
楊銳放下演講稿,道:“我沒有選,我是碰上的。我們對研究對象有一個固定的測試流程,在測定突變的SOL通道的時候,我們發現了10倍的電導率,無法忽視的變化,讓我們為此分出了精力……”
楊銳差不多用了三分鐘來闡述這個問題。報告會的問答環節並非記者招待會,問問題的人可以簡單的問出來,但回答的人要回答的儘量詳細,除非他不想這樣做。
歸根結底,這還是一次交流會,隻是來參加楊銳這場交流會的人,格外的多而已。
正常情況下,此等報告會也就是十幾個人參與,報告說完了,大家圍坐一團交談都很正常。
荷蘭人滿意了之後,立刻有意大利人問起了突變的過程控製。
楊銳深吸了一口氣,稍停,再次侃侃而談起來。
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並不難,嚴格來說,這些都是楊銳讀書的時候讀透了的東西。就生物這個專業來說,80年代的前沿科學,正好是30年後的基礎教程。
清晰的思路,讓楊銳的回答多少有點舉重若輕的味道。
幾個刁鑽的問題被答案之後,眾人看向楊銳的表情就變了。
問答環節是最能體現一名科研人員水平的時候,幾句話下來,一個人的思維是否敏銳清晰,深度如何,已經能夠猜度一二了。
當然,楊銳目前的深度,是來自於先進三十年的深度,旁的人不明白這個,隻覺得楊銳厲害無比。
理查德都不由自主的產生了畏怯,輕輕的拉了一下康納斯,道:“計劃停止。”
“什麼?”康納斯是理查德的學生,一向視恩師理查德為偶像一般,隻以為是聽茬了。
理查德恍然若失的道:“沒有必要再?問了,楊銳準備的非常好,項目再熟練不過了,這種程度,咱們準備的問題隻是浪費時間。”
“那怎麼辦?”
理查德沉默片刻,道:“等……”
“我去說一聲。”康納斯沒辦法,隻好去找前麵安排好的人。
理查德這一等,就等了兩個小時。
預定的時間到了,提問的人依舊不願意結束,組委會主席隻好臨時增加時間。
連續增加了兩次時間,為了不影響後麵的人,楊銳方才如釋重負的結束了報告。
直到此刻,理查德依舊沒有找到破綻。
倒是來訪的記者,哢嚓哢嚓的照了多張照片,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至少有二三十名學者,結束了報告會,仍然不願意回去,就站在門口,堵著楊銳,繼續提問。
報告會變成了交流會,氣氛卻是好了不少,而楊銳也毫不吝嗇的拿出一些論文裡沒有的東西。
在場諸人聽的眉飛色舞,卻是漸漸的開始跟不上楊銳的節奏。
“咱們明天再聊吧,到晚飯時間了。”楊銳看看表,合上了自己的筆記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