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悶歌行(1 / 1)

除了胥岸青自己,沒人將高考的排名放在心上,事實上,除了各省的狀元們以外,也很少有人在乎高考排名了。

大家都被大學給迷住了。

大學是一塊美妙之地,這裡風景優美,環境和諧,生活悠閒,而且集中了人類所擁有的一切知識和經驗,是的,一切知識和經驗,從核彈的製造原理,到拚酒的方式和泡妞的技術,在大學裡都能找到,你隻是需要一個好的切入點而已。

隻具有參考價值的入學考試,根本沒有被學生們放在心上,大家輕飄飄的完成了物理、化學和生物的入學考試,就奔著自己喜歡的項目而去。

北大有中國最係統的社團體係,比如有名的五四文學社,56年建立,誕生了一大批的小說家和詩人,當然,還有些既不會小說也不會詩歌的就變成了著名批評家。

後世有名的山鷹社的前身是北京大學登山協會,攀上了多個7000米以上高峰,此時尚有多名國家級運動員,實力雄厚。

北大圖書館更是厲害,這裡也是楊銳選擇北大的原因之一,80年代300餘萬冊的館藏量獨占鼇頭,更有每年巨量的經費采購新書。

後者才是楊銳所看重的。同樣是大學生,地方普通大學的學生,可能一年都見不到兩本外文期刊,北大的學生卻幾乎能見到所有的外文期刊,儘管很多學生並不需要或不在乎這種資源,但對於有誌於科研的學生來說,這種資源是有錢都買不到的。

楊銳可以就此跟蹤全世界的最新研究進展,參考他們的發現,不斷的跟正自己的研究計劃……

就算隻想做一項“填補國內空白”的技術,你也得先看老外的文章才有得抄,而且看一篇也不夠,你得綜合多篇文章,才能將人家的文章抄出來。

沒有網絡,沒有圖書館資源的普通高校,在80年代,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研究型大學,或者他們知道,也隻能裝作不知道,沒有外彙經費,買不起外文期刊,那彆說門檻了,等於是車票都買不起。

自拿到圖書證的兩周裡,楊銳就把所有時間都泡在了北大圖書館。

他已經浪費了幾個多月的時間在高考和隨後的實驗室整理上,必須花時間將之追回來。

80年代的生物科技發展,遠比人們所熟悉的半導體科技發展要殘酷,幾個月的時間,足夠一批資本將前途遠大的生物公司捧上雲端,然後再摔入地獄了。

一些發展方向被證明是前途遠大,一些前途遠大的發展方向被證明是死路一條,一些死路一條的發展方向被證明能獨辟蹊徑,一些獨辟蹊徑的發展方向又被證明是逗比之路……

生物技術在曲折中發展,可要是不按照人家走過的路再走一遍,隻想著跨越式發展,那不叫走捷徑,那叫攀岩。

楊銳從新生們的視線中消失了,胥岸青依舊未能愉快起來。

他跌跌撞撞的完成了考試,應試的感覺卻越來越糟。

胥岸青本來就比較擅長數學和物理,不擅長化學和生物,可在生物係,數學和物理的要求是b級的,生物和化學的要求卻是***的。

自然,入學考試的難度也是極高的。

大一的化學入學考試,試卷上就滿是手性、親電試劑、絡合物……

沒有自學過有機化學的學生,在這樣的試卷下,連60分都考不出來,自學過有機化學,學的不夠全麵的學生,考60分一樣困難。

這也是胥岸青自中學以來,第一次得到不及格的分數。

大學的一切都糟透了。

失意的胥岸青腦中,隻有這個想法。

“晚上去喝酒吧。”同寢的左立言看胥岸青心情不好,說:“今天有人組織未名湖畔的茶話會,據說有酒有肉。”

“不要錢?”胥岸青強顏歡笑,免得被其他人看出什麼來。

左立言笑說:“哪能不要錢呢,就是成本價,出廠價銷售,不賺錢,白貼運費和勞力。遙感係的劉大眼組織的,他們家好像是酒廠的。”

“啤酒?”

“白酒,啤酒多貴啊,除了你這樣的,沒幾個喝得起的。”

胥岸青皺眉,他讀書的時候喝過幾次啤酒,白酒卻很少碰,問道:“白酒怎麼分?一人賣一瓶當場灌?”

“學外國人唄,論杯賣,一杯幾毛錢,誰都能喝得起,喝醉了就躺草地上。挺有意思的,去不去?”

“去,為啥不去。”胥岸青一咬牙就要出去。

左立言趕緊拉住他:“現在去太早了,晚飯後才開始,說是要喝到淩晨……”

“咱們自己買了酒去喝,給他們暖場。你叫幾個人,願意去的,我掏酒錢。”胥岸青的老爹在軍區,頗有些額外收入,向來是不缺錢的。

左立言一笑:“最好再買點吃的,光喝酒空落落的。”

“錢給你,愛買什麼買什麼。”胥岸青甩手就拿了五張大團結出來。

10元是現在最大麵額的鈔票,如果用來購買勞動服務,比後世的1000元還耐用。

50元用來買東西,省一點夠一個班吃。

左立言興致勃勃的出了門,呼朋喚友的,一會兒就喊出了二十多號人。

帶著酒肉菜回來的諸人,再吵吵嚷嚷一陣,最後拉出了一支百多人的隊伍。

胥岸青理所當然的走在隊首,被一群人簇擁著向未名湖而去。

雖然隊伍裡的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胥岸青是誰,但就胥岸青本人的感覺來說,帶領著100多人的感覺還是很快樂的。

一行人到了預定地點,有幾名學生正操持著擺桌子,放椅子。

桌子是模擬成酒吧的形式,以比較高的桌子組成一個不大的吧台。背後的酒櫃用一人高的書櫃代替。

椅子故意散落在河邊和樹下,以三到五個的居多。胥岸青等人不客氣的選了椅子坐下,然後高喊著上酒。

左立言屁顛屁顛的將食物分散到了各個桌子,然後每桌放一瓶酒,要喝完了再拿。

擺桌子的學生見他們自帶了東西,也沒有乾涉,本來就是很自由的聚會,誰也不管誰的事。

胥岸青猛灌了幾口酒,頓時覺得心情好了。

“做人要大度一點,不糾結在小的地方,目光長遠,向前看,不向後看。”胥岸青給自己灌酒的同時,順便灌了一桶的心靈雞湯。

左立言笑著給他倒酒,讚道:“就是這麼個道理,再怎麼說,你也是廣東省狀元不是?誰比誰差啊,對了,我看你前兩天的拳也打的好,家傳的本事?趕明兒教教我。”

“大洪拳,不好學,最少得練三年,才學個皮毛。”胥岸青說著做了個架勢,霎是威武,引來一陣的叫好聲。

“好功夫!”

一聲讚,把胥岸青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楊銳?你怎麼來了?”胥岸青醉眼迷離的望著走進自己的人。

“我聽說今天有個什麼聚會,就出來逛逛,坐的久了,屁股都疼。對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幾位是我的高中同學,王國華,北京理工大的,曹寶明,冶金機電學院的,黃仁是北京二外的,還有劉珊和許靜,劉珊是對外經貿大學的,許靜是北師大的,這位是李學工,北京鐵道學院的,何成,北京化工學院的……”

時隔數周,趁著大家開學的空擋,楊銳總算是銳學組在北京的人,都給召集了起來,至於不在北京的同學,那就隻能寫信和假期聯絡了。

現在的交通和通訊條件如此,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過,楊銳仍然堅持分潤銳學組名下產業的利潤,並且開始讓組員們自己寫賬單,做會計,這也是目前維持組內聯係的現實辦法。

王國華等人笑著與北大生打招呼。

現在的北大根本不限製校園內的出入,大學之間互相串門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用某些大人物的說法,這也是防止學術近親繁殖的好辦法。

包括左立言在內的新生,都熱情的招呼起了王國華等人,劉珊和許靜更是受到了高規格的接待,這一幫子出來的都來自男生宿舍,一個女生都沒有,兩朵紅花自然要得到優待。

更有人好奇的問:“你們不是北京的吧,怎麼考了這麼多北京的學生?”

“我們都是跟著楊銳報的。”王國華很得意的描述自己等人的奮鬥史。

就高考而言,他們是典型的成功者,從200分複讀到北京的重點大學,也堪稱是傳奇了。

雖然北大學生中,不乏這樣的實例,但是,當這樣的實例一連幾個出現在大家麵前,還是令人讚歎不已。

楊銳的銳學組和他的高考複習方式,也不禁令人嘖嘖讚歎。

一會的功夫,楊銳在眾人心目中的概念,就再次被更新了。

更有人喝著酒笑問:“楊銳,你這個銳學組還加不加人了?把我也加上唄。”

“加,怎麼不加,不過,我們銳學組加人是要考試的。”楊銳也高聲回了一句,兩人就在草地上隔空喊話。

對方依然無懼,說:“咱們最厲害的就是考試了,你說,考啥?”

“100本書的讀書筆記吧,截止一個月內。”楊銳說出早已想出的題目。

“什麼書?”

“隨便什麼書,看讀書筆記的水平,不看書的水平。”

“那一個月後呢?”

“一個月後換題目,到時候再決定。”

“寫了讀書筆記,就能進銳學組?”

“讀書筆記是門檻,能不能進還要大家投票,還得有人推薦。”

“這麼麻煩。”

“就是個小社團,誌同道合的加,不喜歡的就不加,簡單。”

胥岸青聽著楊銳和其他人的對話,突然發覺楊銳再次成為了眾人焦點。

胥岸青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辣的連連咳嗽。怒氣轉瞬即逝,胥岸青將目光放在了波光粼粼的湖麵,再落在圖書館的樓頂上。

“風力掀天浪打頭,隻須一笑不須愁。近看兩日遠三日,氣力窮時自會休。”胥岸青默誦楊萬裡的《悶歌行》,一遍又一遍,心想:你做你的社團,我讀我的書,明年,後年,十年後,咱們再看。

胥岸青一邊喝酒一邊默誦悶歌行,隻覺得肚裡的戾氣都被吐了出來。

“老胥,老胥!”左立言突然叫醒了昏沉沉的胥岸青:“你喝醉了!”

“啥?”

“你一首詩翻來覆去的背,人家詩歌朗誦的同學都朗誦不下去了。”左立言連拉帶拽的,將胥岸青拖遠了。

胥岸青睜開朦朧的雙眼,發覺天色都黑了,而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怒吼起了《悶歌行》。

“送我回宿舍。”胥岸青再沒有一絲遊玩的興奮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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