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到齊(1 / 1)

四月十七日,李自成領軍親征,臨行時順軍大搜全城,除東閣大學士邱瑜與文淵閣大學士方嶽貢許其自縊,又有四月初大行皇帝殯葬時,襄城伯李國楨自縊陵前。

餘下所有的勳貴大臣,內閣六部大員,大太監,錦衣衛高官,帶進京的藩王,大小京官們,全部用鐵鏈串鎖,以馬兵驅之押往劉宗敏府邸處。

各官感覺大難臨頭,個個嚎啕大哭,身體顫抖若篩糠,很多癱倒不動的,馬兵們毫不客氣的放馬踏下,當場就踏死了幾十個。

密密麻麻的官員勳貴被驅趕著前往,定國公徐允禎、武定侯郭培民、泰寧侯陳延祚、鎮遠侯顧肇跡、西寧侯宋裕德、陽武侯薛濂、永康侯徐錫登、興安伯徐治安、新寧伯譚弘業、應城伯孫廷勳……

超過百家的勳貴,還有他們的子侄家人們。

內閣大臣,大學士陳演釋放不久又被抓來。

大太監王相堯也是,當日他開宣武門投降,未想卻是接二連三惡夢的開始。

還有兵部尚書張縉彥,也是麵若死灰,他深深後悔,當時不該開門投降。

又有大小京官,流賊進京後,錄用的不過百多人,餘下近二千人富貴無望,早知如此,又何必投降呢?現在不但家財喪儘,看來更性命難保,他們個個放聲大哭,恐懼之極。

陳演、張縉彥等人被押進劉宗敏府邸時,裡麵已經哭聲動天,嚎叫淒厲,劉宗敏府中的甲兵們,已經對那些早一步押解進去的藩王與勳貴們進行砍殺。

他們大刀與長矛對著人堆不斷劈砍刺捅,鮮血滿地,人頭滾滾,便若進入了屠宰場,那些甲兵正在殺豬宰羊一般。

這些藩王與勳貴都是有大能量之人,隨便跺一跺腳,京城與地方也要震三震,他們懷著期盼投降,未想到卻是這個結果。他們祖輩博取爵位何等艱難,此時卻被一堆堆殺雞殺豬似的。

“不要殺我……”

安鄉伯張光燦哭叫著,乞求著,他在地上亂爬,兩個甲兵狂笑著追在他身後,他們手中大刀亂劈亂捅,張光燦淒厲的嚎叫著,慢慢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下的青石板湧出了大量的鮮血。

還有遂安伯陳長衡與彭城伯張光祖聲嘶力竭叫著,七八杆長矛往二人身上刺捅,二人翻滾著,爬動著,滿身滿地的血,最後他們的嚎叫聲慢慢低沉,最終沒有動靜,隻身體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張縉彥身體顫抖似篩糠,他看到大院中屍體一堆堆,定國公徐允禎、武定侯郭培民、泰寧侯陳延祚、鎮遠侯顧肇跡等人撲在一起,個個眼睛大睜,眼中都帶著無比的恐懼與悔恨。

還有大太監王相堯、李鳳翔、高時明、褚憲章、方正化、張國元等人屍體聚成大堆,他們同樣大睜著眼,很多人屎尿儘出,彙合著地上的鮮血,場麵說不出的恐懼。

又聽淒厲的慘呼聲,卻是太康侯張國紀哭叫道:“陛下,陛下,微臣有罪啊,微臣該儘散家財,不讓流賊進京的。”

張國紀是懿安皇後之父,天啟年間封伯,二月二十二日時,他進銀一萬兩,進封侯爵,此時他深深後悔,進銀太少,以至於流賊進了京。

劉宗敏一直站在台階上狂笑,此時他大笑道:“驢球子,總算有一個明白人,晚了,都隨你們的皇帝去吧。”

他手一揮,又是百多個甲兵湧出,對張國紀等人大砍大殺,將他們一一砍死在地,然後他們提著血淋淋的大刀,獰笑著向張縉彥等人湧來。

陳演嘶聲大叫,他轉身想逃,然而卻被強按地上,然後兩個順兵對著他連連捅刺,這個大學士淒厲叫著,四肢拚命扭動。他的叫聲無比淒楚,就象被殺的豬一般大叫,最後這個內閣大臣全身被鮮血浸透,他大睜著眼,神情非常恐怖。

張縉彥聲嘶力竭叫著,他再也抑不住心中恐懼與悔恨,放聲大哭:“悔啊,吾好悔啊,本官不該投降的,本官該與流賊血戰到底的。”

劉宗敏狂笑道:“晚了,都晚了,你們這些蠢驢,全部死吧,哈哈哈……”

五六個順兵圍上來對張縉彥劈砍,這個兵部尚書淒厲的叫著,身上的血珠不斷隨著大刀的揮起而灑落。

……

劉宗敏殺儘所有的藩王勳貴,內閣大臣,六部高官,還有大太監與錦衣衛要員,然後輪到那些京官們。他們因為人數太多,隻是全部押在府前,以鐵鏈串鎖在道路的兩旁。

劉宗敏以號鼓為令,每一鼓隨意取殺京官,三鼓方釋,一口氣又殺了五六百個官員,有官哀求言願輸銀活命,亦殺之。但聞哭嚎片片,道路兩旁人頭滾滾,血腥之氣中人嘔吐。

李自成默聲不響,牛金星臉色蒼白的看著,隻覺陣陣反胃,李岩一聲歎息,隨李自成等人提馬北上。

他們來到德勝門外,就見乾硬的路上車馬滾滾,人流不絕,特彆運水的車輛不斷。

牛金星與田見秀等人負責後勤,因德勝門北上三十裡內缺水,所以他們從內城西海、後海運水,然後在德勝門外五裡的石碑鋪,又十五裡的雙線鋪設供水點。

然後再走十裡到清河店,那邊有一條清河,南鎮與北鎮內也有一些水井。

不過大軍到達那邊後,還要大部移駐到昆明湖與甕山泊邊去。

他們站在德外關廂上,見亂糟糟都是北上的人馬,個個器械馬具不齊,很多士卒身上還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然後推輜重,抬糧草,推行火炮,旗號混亂,營伍不清,到處是罵罵咧咧的聲音。

他們雖彙成浩浩蕩蕩的北上潮流,然李自成心神總有些不定,他對身旁牛金星悄聲道:“孤王心中忽有疑懼,大軍耽樂已久,西兵勢大,城中又人心未定,萬一不敵,如何是好?”

牛金星看著眼前的北上人馬,眼前所見,確實與進京前那隻嚴整精銳的軍隊相差太遠,他心中也有不妙的感覺。

聽李自成這樣說,他強笑道:“我兵勢大,銃炮犀利,大王何必作此喪氣之話?”

不過他看了看左右,還是咬牙低聲道:“若有萬一,我等便退回河南湖廣,數千裡之遠,料王鬥也追之不得。不過大內金銀搜括已儘,皇居壯麗,焉肯棄擲他人?介時付之一炬,以作鹹陽故事,即後世議我輩者,亦不失為楚霸王英豪!”

李自成點點頭,在牛金星等官員送行下,他提馬北上,然走了幾十步,他又不由自主回頭去看,不遠處的德勝門箭樓如此的壯麗。

與他一樣,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回過頭來,離開京師後,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

四月十五日,多爾袞領大軍到達了三河。

十一日時,退守遷安城的楊國柱拒絕投降,多爾袞下令進攻,雙方大戰激烈,從巳時一直打到午時,多爾袞動用了重新回來的清國紅夷大炮,特彆四輪磨盤重炮。

雖那些投降的明軍炮手操炮不顯,不過明軍忽然退守城池,堅守遷安城不出,從俘獲的明軍士卒口供來看,多爾袞猜測楊國柱可能受了傷,而且傷勢不淺,明軍群龍無首,隻得退回城池。

多爾袞也就此放下心來,薊鎮軍雖然不降,但也無力出城,就不會對他的清國大軍構成威脅。

他掛心著流賊與王鬥之間的動靜,因此薊鎮軍不出後,他留部分人馬監視,就下令大軍繼續趕路,往京師方向奔去。

他也不擔心遷安城的薊鎮軍是否會對他的後路形成威脅,從崇禎年起,清國數次入關,每每深入數千裡,最遠到達山東,這之間背後又有多少堅城重兵?

所以隻要靖邊軍不在身後,多爾袞就不會在意,薊鎮軍也一樣。

從遷安到京師有四百裡路,所經有豐潤、玉田、薊州、三河、通州等城池,多爾袞下令全力趕路,同時哨騎四出,特彆注意京師與宣府鎮那邊的動靜。

一路上,他還打著“為爾君父報仇的旗號”,又有吳三桂等人的例子在前,他們也知道韃子的犀利,所以大軍途經豐潤時,那邊投降大順的原明軍將領,也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投降了清國。

多爾袞讓他們薙發,留了幾百旗兵在城內,然後又繼續趕路。

不過所經玉田、薊州時,投降大順的原明軍守軍不願投降,多爾袞也不願理會,留了一些兵馬監視,繼續趕路。

反正這些兵雖然不降,但也無力出城,對他們大軍形不成威脅。

不過他很注意讓遍布四野的哨騎攔截可能的信使情報,不能讓他們送信前往京師,免得京城的流賊知道自己這隻大軍,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頭上。

所以目前為止,雖然多爾袞大軍一路從山海關過來,但因為實行嚴密的戰場遮蔽,信使攔截,京城的李自成等人一直懵然,不知有一隻強悍的大軍正往京師方向逼來。

四月十五日下午,多爾袞的大軍到達了三河,防守的將領仍然是原明朝將官,與豐潤的例子一樣,他們也毫無心理負擔的投降了清國,一箭不發,薙發為辮。

此時他們離京師約有百裡,從遷安到三河三百裡路走了四天,而且是整體的行軍速度,連攜帶的大小火炮也一起跟上。算是優秀水平,但達不到頂尖的水準。

中國古典軍隊巔峰行軍狀態是在宋初,當時高粱河之戰趙光義領宋軍於六月十三日從鎮州出發,在六月二十三日到達幽州城南,行軍十日,每日約行百餘裡,然後立即投入攻城並持續十三天。

要知道他們行軍時可是全身甲胄,特彆宋軍的盔甲又是出名的重。

不過靖邊軍也有記錄,強行軍狀態可以達到每天兩百裡,騎兵三百裡。

到達三河的多爾袞派出更多哨騎,特彆非常注意打探宣府鎮那邊王鬥的消息。

十六日,他得到好消息,靖邊軍出兵了,以尤世威等為前鋒奪取了昌平,後續主力大軍還源源不斷從居庸關出來。

他關注的京師那邊也一樣有了動靜,駐守德勝門的部分賊兵已經北上,他們進駐清河店等片,城內的流賊也蠢蠢欲動,極有可能傾巢北上,與靖邊軍在安濟橋與清河的某片地帶展開大戰。

此時擺在多爾袞麵前有兩個選擇,一是前往通州,趁流賊可能傾巢北上,城防空虛,正是奪取京師的好時候。

這也是吳三桂等人希望看到的。

然多爾袞會這樣嗎?

比起流賊,王鬥才是他最重要的敵人,他若出兵奪取京師,流賊定然回師,雙方大戰,豈不是便宜了王鬥?介時誰才是真正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所以,他的另一個選擇必然是……

多爾袞的目光投在地圖上的順義,又掃一眼身旁滿是期盼神情的吳三桂,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

四月十七日,多爾袞確認流賊傾巢北上,他下令全軍趕往順義。

當夜不收將情報傳遞到案前時,王鬥振奮道:“好,人到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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