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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九月二十九日,京師,紫禁城,東暖閣內大臣聚集。
內閣首輔周延儒,吏部尚書鄭三俊,兵部尚書陳新甲,戶部尚書倪元璐,刑部尚書劉澤深、工部尚書苑景文,甚至老得不象話的禮部尚書傅淑訓均有在列。
同時進入內閣的,但並不是一部之尊的禮部右侍郎、東閣大學士魏藻德,禮部左侍郎、協理詹事府、東閣大學士陳演,一樣列於東暖閣之內。
陳演善於勾結內臣,往往從內侍口中,可以暗中得知次日皇帝要問之事,每每對答如流,很得崇禎帝歡心。
魏藻德擅長辭令,極有辯才,很能猜測崇帝心思,也每每總能迎合,所以一樣簡在帝心,雖然現在最得寵的是內閣首輔周延儒,但二人非一部之尊,卻也不落下風。
以小官製大臣,這是大明的傳統,或許崇禎帝覺得周延儒勢頭太盛了,又與倪元璐、鄭三俊皆是江南人氏,東林黨一員,不願看到閣中一家獨大,隱隱有以二人相製之意。
最後,又起複都察院左都禦史職的李邦華,也靜靜坐在一張錦榻上。
崇禎十四年京師那場大震,李邦華雖暫時引咎辭職,但他根深葉茂,門生故吏遍天下,自己在內閣日久,也曾任過兵部尚書等要職。
族人李日宣,一樣任過兵、吏兩部尚書,李氏族人,也皆是官運亨通,族中李振裕,曆史上更先後擔任過工、刑、戶、禮四部尚書,民間直有“一家八尚書。九子十知州”的說法。
所以不久前,李邦華又起複了,此時手上隻是捏著一張報紙麵無表情看著。
“……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為一。匈奴呼韓邪單於已稱北藩。唯郅支單於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強漢不能臣也。郅支單於慘毒行於民,大惡逼於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並應,陷陣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懸頭槁於蠻夷邸間,以示萬裡,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看著報紙上這段話,閣內群臣表情各異,麵對皇帝。個個也不知該作何神情。
京師不久前剛下了一場大雪,雖閣內有著厚厚火夾牆,此時仍然有些寒意,崇禎帝坐在龍椅上,他隻是冷漠地看著下方閣臣,看他們翻看各日報紙,傳來的各方塘報等。
良久,他淡淡道:“都說說吧。”
塞外與中原的塘報,是在二十四日同時到達京師的,不同的是。開封戰事塘報是在二十四日上午到達,王鬥的塞外捷報,則是在下午到達。
當接到開封塘報時,君臣人等均是晴天霹靂。有若天都要塌了,驚恐之下,他們不約而同打探王鬥的消息,莫名其妙的,很多人竟希望王鬥大敗,就連皇帝都有這種心理。
隻是事與願違。很快等來的卻是王鬥的捷報,還是明中葉來前所未有的大捷。
幾天後,宣府時報也接連不斷的到了,不是每六天發行一次,而是隔一天就出了一份,上麵更是大誇特誇,將此次塞外大捷讚得天上地下少有。
王鬥的塘報,還將這次大捷歸功於皇帝洪福,歸功於朝廷諸公運籌帷幄,隻將自己名字擺在最後麵,但報紙就不管不顧了,真是用力的吹,拚命的吹,嚇煞人的吹。
標題也是一個取得比一個驚竦奪目,什麼《飲馬翰海上,封狼居山下》,什麼《北鬥七星高,哥舒夜帶刀》什麼《但有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等等等等。
特彆二十六日初版時那個頭條《飲馬翰海上,封狼居山下》,報紙結尾引用了建昭三年,陳湯大敗匈奴所上奏疏不說,更狂熱的高喊:“向戰無不勝的大將軍致敬!”
最後更推出係列報導,將靖邊軍各將,王樸人等大說特說,甚至連一些小兵卒之事,都占據了幾個版麵,每天花樣不斷,不知要鬨騰到什麼時候。
王鬥塞外大捷,在《宣府時報》長篇累牘的報道下,依君臣所知消息,宣府鎮早沸騰了,大同鎮,山西鎮同樣如此。
大明幾百年來這三鎮邊患嚴重,不知多少百姓妻離子散,眼下韃子老窩被永寧侯一鼓端了,漠南韃子儘滅,不滅的也成為奴隸,至少幾十年內三鎮無憂,百姓安寧,豈能不喜?
各人口中,觸目皆是王鬥之名,靖邊軍之威,王樸大同軍也占了不少便宜,連忠義營,新附營都聲名鵲起。
京師也沸騰了,各處茶樓酒肆爆滿,滿館皆是唱報之人,便是館外,都黑壓壓聚滿人,在中原大敗的背景下,百姓們分外需要一場勝利,靖邊軍剛好滿足了他們這個需求。
特彆在世人印象中,飲馬流沙河,征戰塞北邊,一向是曆朝將士最高成就,各人內心深處最強的渴望,曆代文人,關於邊塞之曲也不知凡幾,所以這塞外大捷,就分外的振奮人心。
二十八日的宣府時報,除了繼續報道大捷外,還報道了朱仙鎮之戰前後詳情,比朝廷邸報詳儘多少倍,最深刻的悼念虎大威,薑名武等陣亡將士,更聲討左良玉等無良軍閥!
報紙上嚴厲說著:“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左良玉為一己之私,置十數萬將士安危於不顧,於大戰關頭棄師而去,終導致官兵大敗,中原糜爛,此等鼠輩,最終不會有好下場!”
報紙的報道,引起京師百姓的憤怒,一般各總兵,巡撫,總督什麼,都有在京師設立會館,探聽情報,抄寫邸報什麼的,特彆是武人。這些選派駐京人員更有彆的妙用,戚繼光當年就痛斥過這種現象。
“……將官調赴隨征之日,本官未起程,先差人分布於入京道路。及兵部門首內府諸處,計約某日可追及敵,不待報至,便紛紛揚言曰:某將官追上敵了。殊不知三千軍內,還無二、三百到。還有相去一、二百裡者,誰為查究?還未見敵,及約期相近,又是前項之人各處稱揚曰:某官知何被圍,如何砍殺。其欲妒人之功,報己之怨者,則曰:某官在某處劄營,如何不救。尋曰:本官如何殺砍突圍而出矣。甚至喧動聖明……”
左良玉在京同樣有一個平賊鎮的會館,內中差人事前事後,就如此詭言紛擾。左良玉在朝中諸公軍之重擎,國之大將的印象,除了本身兵馬眾多,未必沒有這些人的功勞。
京中百姓對左良玉也印象不深,隻知道他很能打仗,深得朝廷器重,想不到是這種德性,他們省衣縮食,納糧交稅,供養的就是這種賊將軍?逃跑將軍?
加上左家人員仗著自家主子深得朝廷依重。平時在京中也是橫行霸道,憤怒的人群衝來,將他們一個個揪出來毆打,該會館被一把火燒個精光。
與之交好人員想不到一份報紙竟有如此力量。茫然無章,手足無措下,個個惟恐避之不及,紛紛疏遠他們,左良玉在京中各類產業損失嚴重。
不單如此,想必這種憤怒。還會向大明各地蔓延過去,左良玉是真正臭名遠揚,虎大威人等,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將傳播千家萬戶,青史留名。
當然,王鬥作派看在內閣諸公眼裡,各人是內心百味夾雜,什麼時候,天下輿論要由一個武夫引導了?這千百年來文人優勢何在?各人還暗暗心驚,區區一份報紙,左良玉名聲就儘毀了,雖然他也沒有什麼聲名。
有朝一日,王鬥若用來對付自己,他們不敢想象,這結果會是怎樣!
崇禎帝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塞外勝了,還是國朝百年來前所未有的大勝,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隻想著,王鬥聲名更震了,特彆有此報紙利器,朝中內外,又會有多少人催自己調靖邊軍南下平賊?
隻是,自己放心嗎?
主弱臣強,此乃亂國之兆!
特彆夜深人靜時,他每每細想王鬥經曆,自己與其相見時的情形。
想來想去,總想不透這個人,不知他在想什麼,覺得其心思難測之極,說他忠吧,實是大明第一忠之人,塞外大捷,也讓功於自己與朝中,謙遜守禮,但說他奸吧……
王鬥發家的經曆,也慢慢浮出水麵,其實很多事情不需要親眼目睹,詳細推敲,慢慢就可以推斷出來。
伴隨他的,總是腥風血雨,真是踏著滿地屍體爬上來。
最初王鬥任靖邊軍屯長,然後不久,副千戶杜真死了,死因遇匪,王鬥很快爬上去,任防守。
然後王鬥任保安州城操守官,不久參將毛镔死了,死因是可笑的馬上風,王鬥又很快爬上去。
中間什麼軍士鬨餉,商人罷市,學生罷課,王鬥儘殺之,儘顯其狠辣手段。
然後巨鹿之戰,王鬥拋下陳新甲,率軍南下追隨盧象升,這當中,監軍高起潛失蹤,到現在人影全無,崇禎帝慢慢懷疑,高起潛就是死在王鬥手上,畢竟高起潛擁兵不救,王鬥有殺他的動機,也有這個狠心。
特彆鬆山之戰後晉商中傷謠言這件事,更可看出王鬥的冷酷無情,肆無忌憚。
晉商羽翼何等之大?再說背後還涉及到藩王,尋常人皆要三思而後行,但王鬥就是敢動手,率軍從宣府鎮殺到大同鎮,又殺到山西鎮,殺得血流成河,似乎天下間,就沒有他不敢殺的人。
太監,藩王,都是大明文臣武將望之怯步之人,文臣不用說,便是武將,不論他們如何跋扈,沒聽說有人敢殺太監的,可見王鬥其目中無人,膽大妄為。
而從他的經曆來說,又可謂是上司的克星,一路殺官上來,也不知多少個上司死在他的手上,此人意誌堅定,心狠手辣,極有自主決斷,他一步一步爬上來,每一步都冷酷無比,他的目標是什麼?
有朝一日,自己妨礙到他的目標,會不會?
想到這裡,崇禎帝心中一種恐懼湧上心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