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歎了口氣,手上的銀圓,雖成色略微不如官府的折色銀,然如此便利規範,想必小民不會在意這點差彆,一枚銀圓,定可當折色銀一兩使用。
更彆說民間通行的銀兩,成色遠差於折色銀,高的九成,低的七八成不等。
王鬥又開始動作了,崇禎帝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與大明彆處不同,從王鬥封侯後,自崇禎初年不出京師的錦衣衛,開始在宣府鎮活動,所以王鬥的動靜,崇禎帝能最快得知,還想方設法,搞來了一些銀圓。
王鬥放言出來,朝廷製錢標準,便是自己在崇禎元年發行的,每文重一錢二分五厘的好錢,餘者,儘數是私錢劣錢,以後在鎮內禁止流動,不知為何,他有一種興災樂禍的感覺。
因私錢泛濫,戶部每年發行銅錢越來越無力,現大明流通的,大部分是地方錢局,還有私錢商們的銅錢,很快,宣府鎮要倒黴的,就是自己痛恨的私錢商,這是崇禎帝樂於看到的。
不過王鬥隻認崇禎元年的製錢,略略得意之外,也讓崇禎帝感覺有些羞怒,王鬥言外之意,便是此後曆年,朝廷發行的皆是劣錢爛錢?在宣府鎮流通的資格都沒有?
而且,當年自己可以發行精良錢幣,為何此後不行?難道就任王鬥在那邀買人心,自己卻無所作為?
他看了王德化一眼,這個太監,正喜滋滋的玩弄手上銀圓,或許,太監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愛錢。
崇禎帝承認,手上銀圓白花花的,炫人眼目,特彆一疊握在手上,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
想了想,崇禎帝道:“召。戶部尚書倪元璐。”
很快的,倪元璐匆匆而來,還沒施禮完,崇禎帝直接截住他:“永寧侯在宣鎮發行銀圓。倪愛卿有何看法?”
接過值事太監遞來的銀圓,倪元璐腦中急轉,宣鎮發行銀圓,倪元璐是知道的,也想方設法。搞來了幾個銀圓,更不說,此事已在京師引起熱議,什麼說法都有,而且,對銀圓的外形與標值,也是議論者眾。
這宣府鎮的銀圓,除了標值上的“分”外,餘者“圓,角”等標值。都讓人難以理解,便是曆朝外夷,有流進一些銀幣,雖說外形頗象宣府鎮的銀圓,然也沒有圓、角等標值。
嗯,這個“圓”還好說,銀圓,本來就是一個圓圓的東西嘛,又是銀子所鑄,叫銀圓可以理解。角就不知什麼玩意了,外界的解釋揣摩,可能永寧侯想表現自己錢幣的與眾不同,讓人印象深刻。
看到銀圓的第一眼。看那統一的成色與外觀,倪元璐心中知道,此物之便,未來,將大肆流通天下,如果永寧侯有這個財力的話。
而且。倪元璐知道,看到銀圓後,皇上心中著急了,堂堂朝廷,不若區區地方一總兵,是何滋味?想必朝野上下,一樣如此心情。
他惶恐躬身:“臣,有罪,臣請皇上……”
崇禎皺著眉頭:“朕,不是要治你的罪,隻是想問愛卿,可有良策?”
他摩擦手中銀圓,著急地道:“戶部錢局,可否效仿此物?”
迎著皇帝期盼的目光,倪元璐沉吟良久,最終還是歎道:“難。”
崇禎帝失望又不悅:“為何?堂堂戶部,不如地方一錢局?”
倪元璐吐出幾個字:“私錢、火耗。”
崇禎帝立時無語,是啊,私錢、火耗四個字,立時讓朝廷的銀圓等推行,成為泡影,他心中浮起悲涼,為何要做一件事,總是這麼的困難?
倪元璐察言觀色,他小心翼翼地道:“然,雖朝廷鑄造銀圓暫不可行,銅圓卻可,臣,請複崇禎元年舊製,開鑄精良製錢,以解朝廷錢荒窘迫。”
宣府鎮消息傳來後,倪元璐就在揣摩,戶部該如何應對,堂堂朝廷,自然不能讓地方軍閥比下去,所以在錢製上,必然有所作為。
因火耗問題,銀圓暫不可行,不過銅圓,還有一文麵值的小平錢,還是可以的,如果能得到皇帝大力支持的話。
崇禎元年的“崇禎通寶”,是戶部上下的驕傲,便是現在,在非常挑剔的宣府鎮,也是唯一許可流通的朝廷製錢,可見崇禎元年錢幣的精美。
“可行嗎?”
崇禎帝卻有點猶豫。
崇禎元年,他曾規定,每鑄錢一文,需用銅兩錢,隻是沒多久,因財政問題,還有各地錢局的大肆濫鑄,私錢泛濫等緣故,讓那精美的錢幣發行沒多久,就進行不下去。
倪元璐狠狠道:“製錢之賤,多為私錢摻入過多所故,朝廷欲鑄新錢,定先打擊那些造錢販假的私錢販子!”
他說道:“現諸地,鑄錢可獲暴利,百斤銅料,售後便可獲數倍利潤,所以私自造幣者眾,便是朝官愛卿,多有所為。”
“臣為江南人氏,而在江浙,湖廣諸地,盛產白鉛,當地白鉛,每擔售價不過白銀二兩,然商賈運往廣東,每擔可得白銀六兩,海商再將白鉛運往倭國,每擔白鉛,可煉取白銀十八兩。”
“提煉所剩白鉛,再運送回國,每擔又可賣白銀六兩,當地官將豪紳,多有參與,朝廷之利,儘付他人之手。”
提起這事,倪元璐痛心疾首,崇禎帝眼中,也是露出痛恨的神情,從王鬥抄家來看,大明民間,不是沒有錢,為何,朝廷卻越來越窮?
“所以,欲鑄新錢,必先打擊私錢商販!”
倪元璐對著崇禎帝連連叩頭。
他知道,此舉一出,自己定然遭受難以想象的攻擊浪潮,隻是吾輩飽讀聖賢書,又何惜此身?
崇禎帝看著倪元璐,任戶部尚書後,他憔悴了許多,前些時日,他推行節流省費數策,就得罪了許多人,遭受很大的抗拒,特彆許多吃空餉,喝兵血的武人,對他極為不滿。
因庫房錢糧枯竭,他暫緩遍練新軍之議,同樣讓許多人埋怨,彈劾他的奏疏,越堆越高,已經有如當年李邦華受命整頓京營之勢,初時信心滿滿,然不到一年,就因得罪人員太多,無奈冠帶閒住。
崇禎帝起身踱步,最後說道:“卿,有何策略?”
倪元璐早詳細準備相關奏文,他呈交上去,在旁解釋:“打擊私錢,臣之策,乃於九門特設禦史九員,督理其事。每街衢錢桌,有私錢一文者,笞,二文者,徒,叁文者,遣,四文外者,斬!”
“其價限定,一兩六百,多一文亦斬,又設石臼鐵杵,一見私錢,即刻搗碎以絕其影,有夾門入者,搜獲必斬。小民貿易存剩,許送納禦史台,獎之,如此,私錢可禁!”
崇禎帝沉吟,倪元璐又道:“天子腳下,首善之地,此法可在京師先行,待見奏效,便推行全國。”
崇禎帝沉思良久,道:“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