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薑是老的辣(1 / 1)

看各營地受傷將士痛苦的哀嚎,巡察的皇太極等人,都是麵色鐵青。

相比大明,清國的醫療手段低下,大明各軍中多少還有些醫士,清軍中,隻有薩滿,還有少量從大明擄獲的郎中。

此時在皇太極的眼前,正有幾個薩滿蹦蹦跳跳,為一些受傷的甲兵舉行治病跳神儀式。

那些甲兵,都被集中在仙仁柱中,周邊圍了一圈人,口中念念有詞,跳神前,還點燃了一種不知名植物,發出寥寥的香氣,衝淡了周邊一些難聞的氣息,以便神靈能夠前來。

薩滿,從匈奴時代起就出現在塞外北方,很多部落,但凡戰爭或其他處於猶豫狀態的事件,最後都要取決於薩滿。當時的清國,同樣盛行薩滿文化,治病、送魂、祈求獵物、求雨、止雨、咒術、法術、占卜、跳神,無一不在這些薩滿的範圍之內。

不過這隻是一種原始的宗教儀式,或許對人的潛意識有一些心理安慰,類似心理醫生的催眠術,起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療效。不過火炮與火銃的痛苦,不是這些薩滿可以抑止的,就算他們跳完大神,為這些受傷甲兵塗上巫藥也無濟於事。

或許當時這些士兵情緒多少平複些,事後又是嚎叫不己,痛苦難言。

皇太極看得咬牙切齒,這些受傷者,都是各旗的勇士啊,但在明軍的銃炮麵前,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痛苦死去。

看那些薩滿蹦蹦跳跳,皇太極的眼中,閃過不耐煩的神情,相對這些巫醫,他更信任中原來的大夫,郎中,醫士。

而且立國後,他信任漢臣,對薩滿文化也越加排斥,認為這是蕞爾部落巫教。自己既然立國,就該有一國的規矩與禮儀。確實,曆史上滿清入關後,薩滿隨之傳入中原。不過也始終在民間流傳,上不得台麵。

加之這些薩滿儀式完後隻能做些簡單的包紮、覆藥等,主要救治,還要靠那些郎中,大夫。

隻是清軍中這類醫士缺乏。而受傷的清兵眾多,那些醫士哪裡忙活得過來?

這不比刀槍弓箭,處理銃炮帶來的傷口,是一項非常複雜細致的工作,傷口處稍稍留下一些鐵屑、火藥殘渣,或是碎布泥土等臟東西,各種的敗血症,感染高燒就接踵而來,讓傷員嘗遍痛苦而死。

所以清軍中的醫士,對這些中彈的士兵。大多做截肢處理,被擊中軀乾者,隻能讓他們等死。

隻是截肢容易大出血,還有感染等,清軍中藥品缺乏,這些截肢者,最終死去的,也在七、八成。

巡視各營後,皇太極始終臉色陰沉,跟在他後麵的各旗旗主。清國大臣,都小心翼翼,惟恐不小心惹怒皇帝,讓自己倒黴。

此戰結束後。有鑒於攻打靖邊軍的各旗甲兵受損嚴重,加之武英郡王阿濟格當場身死,所以負責指揮的鄭親王濟爾哈朗、肅親王豪格都被嚴加訓斥,餘者許多人,貶的貶,殺的殺。很是處理了一批人。

加之攻打王鬥部,還有守護黃土嶺的清軍們,傷亡者多是中了銃炮,又或被毒彈灰彈攻擊,救治非常困難,皇太極一直心情不悅,由不得各人不小心。

要知道在盛怒之下,連豪格都被皇太極罵個狗血淋頭,狠狠地抽了好多鞭子,各人自認可沒有豪格在皇太極心中的地位。

金自點跟在清國各大臣之後,也是不敢多言,同時那些傷亡清兵的慘狀,看得他膽戰心寒。

對將來可能與靖邊軍對上,他也深深的畏懼。

他心下有些後悔,早知不該為巴結主子,領一萬朝鮮兵來援,按目前這種狀況,未來能回國的將士,能有幾人?

當然,他這心思是不敢流出來的,外表上,他是一副悲痛的樣子。

八旗各臣中,隻有孔有德,馬光遠,耿仲明等漢臣中眼神可見得意。

今日這場仗,隻有他們漢軍旗打得有聲有色,特彆炮轟銃擊明國馬科部,唐通部,更打出敵人傷亡數千,己方無一死傷的勝跡,讓皇太極極為滿意。

烏真哈超炮營,在黃土嶺上,同樣表現出眾,三順王己經私下言道:“以後大清國打仗,還要看我們的。”

沉著臉回到乳峰山城,皇太極端坐到自己的鑾座寬椅上,環視了屋內眾臣一眼,淡淡道:“都統計好了吧,那說說吧,各旗的傷亡人數有多少。”

他首先看到多爾袞頭上,戰事最先從黃土嶺開始,首先稟報,自然從多爾袞頭上起。

多爾袞輕咳一聲,出列道:“回皇上,黃土嶺之戰,我大清守軍計有八旗滿洲正白旗、鑲白旗一部,八旗漢軍正白旗、鑲白旗、鑲紅旗、正藍旗一部,又有朝鮮軍等部,合計甲兵六千五百餘人,雜役一萬一千三百餘人。此戰我軍共傷亡一千三百六十三人,陣亡者八百三十五人,餘下為受傷人數。”

“這些傷亡者中,內甲兵五百三十八人,又有滿洲鑲白旗牛錄章京寧爾佳重傷陣亡,正白旗分得撥什庫呼淖和重傷,八旗漢軍正白旗牛錄章京賴元高陣亡,朝鮮軍副尉金希澈,金政中重傷陣亡……”

皇太極微微點頭,黃土嶺的守護,其實還是妥當的,若不是東南平川地的失敗,黃土嶺其實可以一直堅持下去。守嶺各旗戰士的傷亡,也在他的心理承受範圍之內,分攤到各旗,其實也並沒有多少。

八旗滿洲正黃旗旗主阿山,鑲黃旗旗主拜音圖稟報,他們領軍攻打王樸的大同軍,傷亡人數四百多,內甲兵八十多人,餘下傷亡人數為雜役。皇太極更是點頭,兩黃旗為他的根本,傷亡人數不多,他也心下欣慰。

接著孔有德代表漢軍旗稟報,八旗漢軍正黃旗、鑲黃旗、正紅旗、鑲藍旗,還有一部分朝鮮軍,在鬆山堡西麵攻打明國馬科部,唐通部,無一傷亡。

皇太極更是嘉許,對孔有德諸人好一番誇獎。

而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諸人自得的樣子,屋內各滿蒙大臣都是心下嫉恨,暗想:“也是你等運道佳。若讓你等去攻打王鬥的靖邊軍試試?”

最後,各人的目光都盯在濟爾哈朗,豪格的頭上,皇太極的眼神也是極為陰沉。

濟爾哈朗出列而出,他神情平靜。似乎沒有受到皇帝喝斥的影響,隻聽他說道:“奴才等領軍攻打白廣恩薊鎮軍,吳三桂寧遠軍,王鬥靖邊軍,此次大戰,我軍計有八旗滿洲正白旗,鑲白旗,正黃旗,鑲黃旗,正藍旗。鑲藍旗一部,又有八旗蒙古正黃旗,正紅旗,鑲紅旗一部,外藩土默特左右兩翼,內外喀喇沁一部,合計甲兵兩萬一千人,又有雜役一萬三千人。”

“此戰估計明軍先後投入兵力計四萬六千餘人,內中更有明國靖邊軍一萬五千餘人,我軍戰果中。計擊潰明國白廣恩一部,斬殺明國總兵一員,遊擊守備二員,把總。千總五員,俘獲士卒官將八百五十人,餘者繳獲物資無算。”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此戰中,我軍共傷亡六千三百五十六人,陣亡者四千六百四十二人。內陣亡將官有。八旗滿洲正白旗,武英郡王阿濟格,正白旗牛錄章京哈豐阿,牛錄章京阿興嘎,巴牙喇甲喇章京邁色,巴牙喇壯達敖佳。正藍旗甲喇章京覺羅果科,牛錄章京赤兀惕,牛錄章京伊爾根,牛錄章京圖克坦,分得撥什庫……”

聽濟爾哈朗沒有情緒的聲音緩緩道來,眾人都是心生寒意,與王鬥靖邊軍作戰,傷亡太大了。

而且大戰後,攻打靖邊軍的各旗戰士,雖說很多傷員搶回逃回,但看他們現在痛苦的樣子,以後大多也將嘗遍痛苦而死,各人都是不寒而栗,還不如當場戰死呢。

還有,這麼多官將陣亡,更死了一個郡王,是大清立國來所沒有的。或許隻有一次,就是當年的涿州之戰,揚武大將軍嶽托身死,滿洲正紅旗元氣大傷。

這該死的王鬥,真是大清國的克星啊!

屋內清國各臣,隻有多爾袞神情複雜。

阿濟格雖然是他的親兄長,不過一向與自己,還有多鐸二人不對付。他失去正白旗旗主之位,不去怨恨皇太極,反而把憤怒集中在兩個弟弟身上。

他還領了正白旗一部分牛錄,連自己都染指不得,現在阿濟格死了,那些牛錄,很快可以複歸自己掌控,使自己實力大增,這是喜。

隻是阿濟格必竟是他的親阿哥,他的戰死,多爾袞心下不悲痛是不可能的,所以此時他心下又悲又喜,不知是什麼滋味。多鐸沒有多爾袞想的那麼多,此時隻有悲傷。

濟爾哈朗稟報完後,深深地趴伏在地:“奴才損兵折將,請皇上治罪!”

隨在他身旁跪下的,還有肅親王豪格,他早沒了以前的飛揚跋扈,隻是垂頭喪氣,失魂落魄的。

皇太極臉色蒼白,傷亡慘重啊,一天下來,大清國各旗,連披甲人,旗丁甲兵,雜役包衣什麼算在內,傷亡快到八千了。而決大部分傷亡者中,都是王鬥靖邊軍造成的。

他突然厲聲道:“王鬥,王鬥,朕恨不能生啖其肉!”

隨後他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猛然兩股鼻血,更從他的鼻中流出來。

“皇上,皇上……”

屋內清國各臣都是大驚,忙呼禦醫,屋內好一陣混亂。

豪格更搶上前去,連呼:“阿瑪,你怎麼了,阿瑪,你沒事吧?”

良久,皇太極才平複過來,看著擔憂的各人,特彆自己的兒子豪格,他擺了擺手:“朕沒事,朕還死不了!”

他看著仍然深深跪著的濟爾哈朗,歎道:“罷了,此事也怪不得你,這仗,鄭親王己經打得很好了,你起來吧。”

他目光又恢複了銳利,說道:“傳朕旨意,武英郡王力戰殉國,朕不勝悲痛,追贈阿濟格為武英親王,贈祭葬銀萬兩,置守陵園十戶,立碑紀功,晉封其子和度貝子……殉國各將,兵部議賞。一一封贈祭葬……”

追贈賞罰後,皇太極歎道:“此次明軍兵威雖甚,然各部戰力有長有短,我大清各部嚴守壕溝石牆。雖說不能不對,但也浪費了大量兵力,眼下看來,很多布置,卻沒有必要。”

肅親王豪格來了些精神。他本來就反對堅守矮牆壕溝,主張野戰。

此時他說道:“皇上聖明,明軍能打的,也就是王鬥一人,我大清鐵騎無雙,為什麼要縮在寨牆後麵防守?大可集中兵力,與他們曠野對陣。”

阿山與拜音圖也讚同肅親王的說話,今日之戰,他們二旗一部分兵馬攻打王樸的大同軍,在兵力劣勢的情況下。打得王樸軍隻能嚴守。

王樸在遼東各明軍中,還算是強軍一部分,也不過如此。如果是對上馬科,唐通,李輔明,左光先等人,或許就能如擊潰白廣恩一樣,將這幾部明軍兵馬擊潰。

不過鄭親王濟爾哈朗認為不能這樣算,他覺得就算是馬科,唐通等人。如果真的死戰,該部其實也頗為難纏。他們不是不能戰,而是不想戰,不敢戰。若有強軍配合,比如說靖邊軍,就能發揮出很強的戰鬥力。

比如說吳三桂,他的各車營一萬幾千人,對陣一萬清騎,初時隻能嚴守。不過在王鬥出動後,他卻主動出擊了。

還有神機營,若麵對麵對戰,大清鐵騎,一個回合,就能擊潰他們,可能比擊敗白廣恩的薊鎮軍還輕鬆。

隻是他們躲藏在靖邊軍陣後遠遠放炮,卻給大清各旗,造成極大的傷害,黃土嶺各旗的守軍傷亡,很大部分就是他們造成的。

還有明國的楊國柱部,戰力也不可小視,大清鐵騎與他們相同的兵力對陣下,可能他們戰力還有所超出。

又有遠在杏山的明國遼東總兵劉肇基,東協總兵曹變蛟,前屯衛總兵王廷臣,這幾部也頗為堅韌,需得謹慎應對。

多爾袞,阿巴泰,英額爾岱,都讚同濟爾哈朗的意見。

看各方爭持不下,皇太極將目光投向了代善,這個他眼中的老不死咳嗽一聲,說道:“今日大戰後,明軍各部戰力,我軍己經有所了解,特彆是靖邊軍,他們銃炮犀利,騎軍也同樣驍勇善戰,更善與友軍配合,所以與他們對陣,隻得以銃炮對銃炮!”

“奴才想,他們兵士再善戰,也是血肉之軀,能擋得住火炮火銃?以後的關鍵,要看王鬥軍投向何處,然後集中所有的火炮,漢軍與高麗兵鳥銃兵,纏住他們,王鬥靖邊軍抽不開身,我鐵騎就可以攻打彆部明軍,如此下來,勝算還是很高的!”

他說道:“關鍵的一點,王鬥不動,漢軍不動,他們的火炮不動,我們的火炮也不動。山還是要守的,不過以少量部隊守山便可,餘者的大軍,都可以抽調出來,集中起來,尋機與彆部明軍對戰。”

“而且這樣一來,守山的人少,野戰的人多,我們還可以多調兵力到白廟堡去。在鬆山這邊,我們纏住王鬥他們,趁機數萬鐵騎渡過女兒何,進攻杏山,就可以截斷明軍糧道!”

屋內眾人都不由點頭,薑是老的辣啊,一下就平衡了幾方的觀點,而且兩全其美,切合實際。

皇太極則目光閃動,對代善更增忌憚。

多爾袞也深深地看了代善一眼,出列道:“現在關鍵的是,明軍的主攻方向是哪方?依先前的方略,我大清判斷明軍將攻乳峰山,所以在乳峰山與毛家溝兩處,設置了重兵,阻擋明軍前往錦州道路,很多火炮也布置在那邊!”

“雖說花費時日,各山火炮可以移動下來,不過烏真哈超炮營集中在哪處?乳峰山這邊,還是石門山那邊,或是小淩河邊上?”

“大家知道,不論從乳峰山到石門山,或是從石門山到乳峰山,都要翻山越嶺,特彆要經過黃土北嶺,極為難行。而我大清火炮沉重,更是移動不便。今日的黃土嶺東南之戰,諸位也看到了,漢軍旗的火炮,遲遲不能到達,而戰機稍縱即逝,真打起仗來,哪能等火炮到達再打?”

孔有德咳嗽一聲,說道:“確實,明軍有地形之利,火炮的移動,比我大清便利。現鬆山堡的平川地,都被明軍占領,烏真哈超炮營要移動,隻能從山嶺上越過,都是幾千斤的重炮,單單運送,可能就要幾天。”

肅親王豪格喝道:“現在情況己經很明顯,明軍就是要攻打石門山,或是越過小淩河,攻打小淩河堡,從錦州的東麵,東南麵兩處,去解祖大壽的圍!”

多鐸說道:“那也不然,誰知道這是不是明軍的聲東擊西之策?先前我們判斷明軍可能先期攻打乳峰山,在乳峰山與毛家溝布下重兵,結果他們去打黃土嶺了。如果我們將火炮布置到石門山那邊去,結果他們去打乳峰山,那我們又要將火炮拉回去?”

豪格一下啞口無言,明軍的主攻方向,也不是他一下能判斷出來的。

若真的如此,烏真哈超炮營支援不及,那些漢軍旗與高麗兵,在明軍的火炮之下,能堅持之久?當年的孔有德,不是沒與王鬥鳥銃對戰過,結果很快潰敗了。

他皺著眉頭道:“乾脆將烏真哈超炮營分成兩部,乳峰山一部,石門山一部,都居於曠野上,這就兩全其美了。”

多鐸又不同意:“若分為兩部,我大清炮火方麵,比得過王鬥的靖邊軍,還有明國神機營的火炮嗎?火炮不足,打起仗來,也沒有勝算。若拖不住王鬥的靖邊軍,我大清鐵騎,也不好放手攻打彆部的明軍。”

屋內清國各臣都是沉默,不確定明軍接下來的主攻方向,烏真哈超炮營,不好安置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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