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旱災蝗災的一場接一場。將軍,我們民政司的商議,抗旱還好,多修水車,多挖水井就可。慢慢的籌措人力物力,再將各城的水利修複起來,不過論到治蝗,卻不是一朝一夕能見效的事。”
民政司大使張貴的神情有些疲憊,顯是這段時間的民政事務讓他焦頭爛額。
是啊,治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其實中國古代經過數千年的發展,如何治蝗,己經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手段。無非是興修水利,大麵積墾荒種植,還有植樹造林,提高耕種技術,控製蝗卵等。
上麵幾點,提高耕種技術,控製蝗卵還好說,餘者幾點,都需要長期的經營。而且王鬥隻控製東路一地,治下再好,蝗蟲照樣可以從境外飛來,所以要作好持久戰的準備。
對於種田,說實到,論起實際操作,王鬥不如這個時代任何一個管屯官。他雖有長遠的見解,不過這種見解要附合當前的實際情況,抗旱抗蝗之策,民政司報上幾個方案,王鬥都是一一準許。
“進入東路的災民,第一時間安置進收容所,以醫官監測,防止有瘟疫傳入。從去年始,己有數萬災民進入東路,民政司的規劃,這些災民日後送入滿套兒之地,屯田放牧,以為安置。”
“然災民益多,安置百姓,錢糧卻是吃緊。”
麵對張貴的抱怨,王鬥揉揉額頭,糧食問題,始終纏繞著他。
眼下大明天災連連,就算王鬥手上有大把銀子,境外買糧,也越來越難。近年來大明糧價漲得恐怖,幾兩,十幾兩銀子一石糧己是正常,經常還有價無市。無人願意出售,王鬥手上的大把銀子,有成為廢石的危險。
從去年到今年,王鬥救回的二十幾萬百姓終於全部安置完畢。設立大屯好幾十處。以東路的田地,當然安置不完這些百姓,在境內荒田全部開墾完畢後。王鬥目光投向宣府鎮餘者幾路。
經過與鄰近幾個分守參將的構通,還有紀世維的協調,有好幾萬百姓安置入宣鎮分守道南路。分巡道北路等地。這些軍戶的戶籍,未來田地收成如何分配等,好是一番扯皮。
安置完這些百姓,耗費了王鬥大量的銀錢。銀子不說,王鬥倒是不吝嗇花費,不過境外買糧越來越難,隻好動用庫存的糧米。他原本庫房內有糧米四十萬石,到了今年,己經不到一半。
目前為止,田地有收入的隻有保安州之地。從崇禎九年到現在,全州上下約有軍田四十萬畝。每年可征糧六、七萬石,每年民政司還從他們那收購一些餘糧。
相比整個東路的支出,這些收入算是杯水車薪。
安置下的那些新軍戶,從去年到今年,在保安衛城,懷來衛,延慶,永寧等地算是開墾了田地一百多萬畝。然相比王鬥未來準備分田到戶,每戶分田五十畝。這田畝數量還差了近百萬畝。
不過總算將這些新軍戶安置完畢,也讓王鬥等人鬆了口氣。
現在又來了幾萬災民……東路沒餓死一個人的美名,成為各地百姓心目中的桃源之地,絡繹不絕的災民仍是爭先恐後擠入……
天地良心。安置原來二十幾萬百姓,王鬥己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了。
目前為止那些新軍戶還不能給他帶來效益,由於旱災與蝗災的影響,新開墾的田地今年每畝收成隻有幾鬥,勉強讓各屯所自給自足,雖然這讓王鬥欣慰。總算甩了一個大包袱,不過治下田地產量還是讓他非常不滿意。
連保安州在內,各處田地普遍收成也隻有幾鬥到一石,也就是一百斤到一百八十斤的水平。如果田地產量能提高到一石五鬥到兩石,就可以養活更多的人。
在王鬥看來,這個目標還是可能實現的。
前幾個月,民政司己經收集了包含徐光啟《農政全書》在內的諸多農書,指揮各屯如何種田。加上東路安定,再由官府大規模修建水利、基建等各種措施。最後軍戶們分田到戶,又有技術指引,畝產量翻倍不是空談。
就算如此,這二、三百斤畝產量與後世動輒上千斤的產量還是天差地遠。
養活治下軍民的艱難,讓王鬥很是懷念後世的那些高產作物。當然,這隻能想想,沒有適合氣溫的良種,此時的玉米,紅薯,土豆等作物的產量連小麥都不如。
很清楚的例子,民國初年東北玉米畝產最高不過七十公斤,若是早霜,則顆粒無收。洪承疇曾在陝西等地強行推廣紅薯,結果鬨出民變。曆史上一直到百年之後的乾隆年間,紅薯才培育出適合的種子,得到大規模推廣。
民政司其實也收容了一些紅薯、玉米等種子,不過看它們半死不活的樣子。至少十年、甚至幾十年之內,王鬥都不要指望這些“高產作物”給自己解決困難。
提高畝產量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東路己經無地可墾,如何安置新來的災民,王鬥隻得將目光投向塞外的滿套兒等地。那邊的湯河,潮河一帶,倒是有許多可供開墾的田地,還有放牧的草場。
然那裡是塞外蒙古部落的地盤,自己很快又要出外作戰……
……
王鬥最終的打算,便是自己領軍出戰與塞外開墾同時進行,為這些流入東路的災民開拓生存空間。
當然,王鬥現在不過是一個分守參將,這動靜也不得太大,先占滿套兒之地便可。那八千多平方公裡之地,也可以安置很多百姓了,所以相關的東路留守人選需得慎重……
九月初二日,永寧城西北十數裡外一條河穀平川之地。
自王鬥到永寧城任分守參將後,舜鄉軍許多軍工廠便不斷搬到永寧來,或是在這邊設立分廠。到了如今,沿著這一帶遍布密集的作坊,大大小小恐怕有數十、上百個,成千上萬專注的技工在認真忙碌著。
此時王鬥看的卻是火藥廠的生產情況,數年的時間過去,李大集硝官的諸個火藥廠得到很大的發展。東路諸多地方設立集硝之地,這些收集上來的良硝,年可配置好幾噸的黑火藥!
這是一個驚人的成就,要知道,此時的火藥是很貴的。依大明《神器譜》、《武備誌》、《天工開物》諸冊中的提硝法,大明很多地方挖來硝土,需要加入大量的灰水、明膠、雞蛋清、蘿卜等物,才能吸附與去除內中的雜質。
僅這雞蛋清成本,就注定了此時火藥的昂貴,這也是許多軍頭不願意使用火器的原因,排除質量問題,用不起。
然對王鬥來說,從各處集硝地點收集來多為純正優良的天然硝,使提純的難度大大減低,產量飛快上去,卻是大明獨一無二。
不但如此,李之芬的火藥廠還建立了諸多精良的磨坊與篩坊,磨粉、溶解、過濾、乾燥一條龍,大大提高工藝。各樣鳥銃火藥、火炮火藥的配方也趨於完善。
幾個月前,李之芬參考了《武備誌》、《紀效新書》之類的大明兵書,依上麵的配方,最終完善後,定下了火銃子藥配方,便是硝75%、硫10%、炭15%。最大射程達到鴉片戰爭時期英軍槍用發射藥的水平,也就是兩百五十步。
李之芬的成果讓王鬥很欣慰,依這樣配方生產出來的定裝紙筒彈藥,百步可破重甲,比原先舜鄉軍使用的火銃殺傷力多二十步。當然,成果就到這一步了,這個時代不可能研究出什麼無煙火藥,就算研究出來,其產生的膛壓也是火銃槍管無法承受的。
……若有彆處明軍嚴格按照《紀效新書》等兵書製取火藥工藝,差不多也可達到舜鄉軍的水平,百步破甲。當年戚家軍的鳥銃發射藥配方,便是硝75.75%、硫10.6%、炭13.6%,經實驗,射程與鴉片戰爭時期的英軍火槍差不多。
不過顯然的,明末各地軍頭,不可能象王鬥這樣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去實驗,去完善。所以舜鄉軍使用火銃的射程與威力,在眼下大明己是穩排第一。
看著李之芬,這個圓滾滾的肉球笑嘻嘻地站在一邊,幾年過去,他好象更有富態了。他為火藥廠傾注了心血,聽聞這幾個月還與趙瑄等人編寫火炮的射表,居功甚偉。
王鬥記得他來舜鄉堡前,便全家遭了匪難,幾年過去,他也沒有再婚……
“……李管事,你獨身一人,多有不便,這麼多年,該成個家了。”
王鬥此言一出,身旁眾人都是看著李之芬竊笑,李之芬圓乎乎的臉上仍帶著笑容,不過眼中卻閃過黯然的神情。
他對王鬥深施一禮,說道:“不瞞將軍,小的自小與故妻青梅竹馬,相交相知,她死後小人在墳前發誓,此生不會再娶。有負將軍之望,小人大罪……”
王鬥默默點頭,似乎觸動內心什麼情懷,在李之芬告辭離去時,他雙眼有些紅紅的,腳步踉蹌,
在王鬥領眾人離開火藥廠時,一陣顫抖的山歌從內中傳來:“……山蛋開花結疙瘩,圪蛋親是俺知心人。半碗豆子半碗米,端起了飯碗就想起了你……”
歌聲悲涼,帶著哽咽,卻是李之芬在高唱,聽曲調,似乎是山西當地的民歌。
那聲音雖然跑調尖細,卻帶著無限的情懷,王鬥搖了搖頭:“沒想到這個大肉球,也是個癡情種……”(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