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盧象升身旁,楊國柱,虎大威,張岩,王鬥等人聚成一堆,王鬥手中拿著一張簡易的巨鹿周邊地形圖。
“哨探所聞,巨鹿之北麵,南宮,新河。東麵,廣宗,威縣。南麵,平鄉,曲周。乃至西麵隆平,柏鄉等地都出現大股奴賊。他們意圖很明顯,便是針對我們宣大部而來。”
“巨鹿周邊一馬平川,無險可守,敵情洶湧,督臣,楊軍門,虎軍門,張參將,我等要早做計議。”
盧象升心頭一緊,很快鎮定下來,冷笑道:“十月時,本督統率五萬精銳,欲與奴賊主力決戰而不得,如今他們找上門來了。原來這些日奴賊望風而逃是個詭計,也罷,就在這巨鹿之地,與他們決一勝負。”
楊國柱久經軍伍,這些時日宣大軍隊又連戰連捷,雖四麵都有清兵,他神情並不緊張,隻是沉吟道:“虜賊行軍,疾如驟風急雨,料想這一、二日之內,他們便會合圍上來,我等要選個好地勢,以逸待勞,以免臨敵措手不及。”
虎大威道:“西邊數裡便是蒿水河,河水寬闊,足夠全軍飲水。我等可在河邊紮營立寨,豎立堅城。軍中糧草眾多,火器充足,我大軍背水而戰,儘磨虜之銳氣後,高監軍援軍也會到來,如此前後夾擊,我軍勝算極大。”
盧象升等人緩緩點頭,虎大威之言,也說到王鬥的心裡去,不愧是久經戰陣的老軍伍,一眼便想出最穩妥的方法。
盧象升下令往西北急行軍,各營士卒雖隱隱聽聞四麵有韃子大軍圍上來,不過這些時日宣大軍隊打出銳氣,自信心空前高漲。眾人雖驚不恐,隻是有序地往西北而去。
……
很快,一萬將士便到達蒿水河邊,果然河水寬闊,波濤洶湧。雖沿著河的兩岸。都結有厚厚的冰層。不過河水中心,隻有不斷翻滾的冰淩,人馬車輛都無法通行。
一條沙土官道一直通往河的對麵去,從官道飛跨河的對岸。架著一座雄壯的石橋,便是當地人稱為蒿水橋的橋梁。舉目望去,兩岸都是一望無際的黃土曠野,除了一些樹木或是極目所見殘破的村莊外,什麼都沒有。
“便在此紮營。”
盧象升雙目深沉。在他的傳令下,宣大各營將士,紛紛從各自的輜重車輛下取出營帳,絡繹不絕地紮起營來。很快,連綿的營地便慢慢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在盧象升的中軍大帳內,王鬥與宣大各將聚在一起商議軍務,各人各抒己見,關於營寨如何防守,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
王鬥連戰連捷,又有運糧之恩。在此時的宣大各將中,有著崇高的威望。雖然他隻是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但所有人的,包括盧象升,楊國柱等人在內,都非常重視王鬥的意見。
“督臣,諸位軍門,諸位將軍,末將以為,我們營寨四周。儘可設立拒馬、木欄、土牆等物,不過沒必要營地四周都挖上壕溝,把我們自己困在裡麵。”
王鬥認為,大軍作戰。不能光死守不出擊,可守可攻,方能最大打擊敵方士氣與銳氣。
“末將以為,我軍火炮的所有前方,大可不修土牆,隻在火炮前方十數步挖一道丈餘深壕溝便可。讓奴賊衝擊的兵力,直接籠罩在我們的炮火之下。每一門火炮的兩側數十步,可修一座土牆,大半人高,安排密集的火銃兵,可射殺前方奴賊,也可掩護炮手作戰。”
對這些火銃兵的防線,王鬥也有妙法,不是在營寨前方挖出一道深深壕溝圍住自己,而是在前方六十步,剛好在自己火銃有效打擊範圍之內,敵方弓箭殺傷力之外,連挖幾道深深的壕溝。
挖出的泥土,就在壕溝前砌成小牆,牆不高,半人或是小半人高。清兵騎兵或是步兵遇到這些壕溝矮牆,可以阻礙他們前進的步伐,又讓他們無法藏身掩護。
當然,每段壕溝之間,都會留出一道道十幾步,二十幾步的空位,方便清兵們的衝鋒,也直接造成他們的衝鋒兵力擁擠,己方也可利用有限的兵力,給敵人造成最大的火力殺傷。
這之間的土牆空段,木柵戰車什麼都不設,隻各設立佛狼機火炮,虎蹲炮一門,兩旁又有密密麻麻的火銃兵掩護。戰時策略,佛狼機火炮先開炮,接著是虎蹲炮,如果這一波敵軍還不崩潰,再用火銃。
這之間隻架兩門炮,移動方便,營內的軍士出擊也方便,可以讓他們從壕溝間的空位不斷進行反衝鋒。
“待奴每一波攻勢氣餒後,我宣大騎卒或是步卒,便從這些空隙出擊,挫奴之氣焰。”
“如此可守可攻,督臣,諸位將軍,我們軍中糧草充足,子藥眾多,士氣高漲。利用我們軍中火器的優勢,就在蒿水河邊,將奴賊數萬大軍的血,全部流光!”
說到這裡,王鬥一掌重重拍在案上。
這聲巨響,將盧象升,楊國柱,虎大威等人嚇了一跳,他們從王鬥的構想中回醒過來,各人暗暗呼了口氣,心中都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好狠,好辣!任誰遇到王鬥這樣的對手,都會深深心寒,幸好他是大明將官!”
盧象升欣慰地看了王鬥一眼,王鬥的謀劃可說儘善儘美,將己方的長處發揮到最高點。王鬥己經說明通州之戰的經過,各人都深深相信,有王鬥部火炮與火銃的協助,營寨的防守,可說萬無一失。
不過隨後王鬥又說了一句:“當然,孤立無援乃軍中大忌,幸好高監軍他們己領數萬大軍南下,我們可向他求援,等敵之銳氣儘挫後,高監軍的數萬關寧大軍,可給敵之雷霆一擊,或許,此次入寇的奴賊,可一鼓而平。”
曆史上在巨鹿圍住盧象升的清兵有三萬人,不知這次會來多少,王鬥有寡不敵眾的憂慮。他在保安州雖有五千新軍,不過那些新兵蛋子從沒打過硬仗,連匪都沒有剿過,他們大部前來,隻是添亂罷了。加上從保安州到巨鹿有千裡之遠,路途莫測,糧草供給也非常困難,所以從保安州發援兵的念頭被王鬥生生打散,隻能指望高起潛了。
曆史上高起潛見死不救,不過這次與曆史不同,有宣大軍隊一萬人堅守,並不需要高起潛等人打什麼硬仗,隻需他們在清兵精疲力竭的時候發起一擊,或許就可以全滅崇禎十一年這次入關的所有清兵。
這種天大的功勞,這麼巨大的誘惑,他應該會來吧。
……
盧象升也是皺眉沉吟,情報傳來,高起潛己經領軍到了任縣,離巨鹿與雞澤都不遠。想起自己與高起潛過往的經曆,高起潛會不會來,盧象升心裡也沒什麼把握。
不過國戰當頭,又有一鼓而平奴賊的良機,高監軍應該會拋棄二人之間的狹隙,率領關寧援軍前來。想到這裡,盧象升寫了一封親筆書信,派了幾個護衛,騎坐快馬,讓軍中讚畫楊廷麟親自前往任縣。
王鬥的謀劃可說沒有任何問題,盧象升帳中的參謀讚畫們,己經將各將商定的防線圖形畫了出來。
仍是王鬥守營寨正麵,宣府鎮總兵楊國柱守左翼,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守右翼,王鬥麾下的佛狼機火炮,援助兩翼一部分。盧象升為中軍,麾下近千人,加上宣府參將張岩兩千人,充任各營援軍預備隊,又兼守蒿水橋。不過各人都認為,清兵應該會玩圍三闕一的老把戲,蒿水橋這一帶,不足為慮。
商議完畢,眾人出了盧象升的中軍大帳,這時王鬥營中的夜不收百總溫達興卻是匆匆而來,他雙目紅腫,神情極為悲通。在王鬥印象中,這個硬漢向以凶神惡煞,或以暴虐的目麵示人,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子。
王鬥心中湧起不妙的感覺,沉聲道:“溫百總,是什麼事?”
溫達興單膝下跪,向王鬥遞上一封情報:“夜不收隊官李有德,傳回了重要情報。”
隨後他低聲道:“李隊官途中遭到大股奴賊哨探攻擊,李隊官掩護隊中軍士回營,他自己卻是力戰而死,為國捐軀了。”
王鬥呆了一呆,問道:“他的遺體……”
溫達興聲音低沉:“回來的夜不收兄弟稱,李隊官被敵圍困,引爆了隨身攜帶的手雷,與敵同歸於儘。他的遺體,卻是收不回來……”
王鬥無力地閉上眼睛,這是自己軍中戰死的第一個隊官級將士,還是軍中最精銳的夜不收隊官,損失可謂極大。王鬥周邊的楊國柱,他的中軍親將郭英賢等人都是安慰地拍了拍王鬥的肩膀。
盧象升此時也出了帳外,王鬥與溫達興的問答,他都聽到耳中,他長長地歎息:“勇士征戰沙場,馬革裹屍,這些大好的兒郎,本督戰後定要向朝廷上書,為他們請恤嘉獎。”
王鬥定了定神,對溫達興溫言道:“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溫達興拱了拱手,無聲地退下。
走了幾步後,他的眼淚不可克製地滾滾而下。
王鬥看了看手中的情報,將情報轉於了盧象升手中,盧象升看後哼道:“巨鹿北麵,有奴正白旗大部逼來。東麵,有奴正紅旗大部逼來。南麵,有奴鑲藍旗大部,又有餘者奴旗,八旗蒙古諸旗。看來他們誌在必得,要將我們宣大軍士一網打儘。”
他喝道:“傳本督將令,各營將士,加緊修築營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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