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昌揉了揉跪酸了的膝蓋,心下毫不是滋味,剛才他被王鬥大罵了一陣,還得恭敬受訓。
他心中哀歎,這保安州真是沒法混了,隻不過侵占一些田畝,這點小事,便被王鬥不容情的劈頭臭罵,放在往日,王鬥還是一個小小的總旗時,在自己麵前是怎麼樣,現在卻是怎麼樣。
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不論王鬥怎樣嚴責,他臉上卻不能露出絲毫不滿之意,否則罪名更重。
他垂頭喪氣地站起來,王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喝道:“下去!”
楊誌昌更是一驚,連忙退了出去。
走出議事大廳,楊誌昌長歎了口氣,這保安州是王鬥的天下了,自己還是想辦法調走吧。
看著楊誌昌的背影,王鬥沉默了一會,此次的田畝統計中,以張家堡與五堡問題最多,不過那張家堡防守官史敏還可救藥,他全堡上下,不過隱匿三百多畝的田土,自己稍一喝斥,他就嚇得一股腦兒全說出來。在大明這種背景中,他隻算是小毛病,隻有這楊誌昌惡習太深,自己早晚要將他換了,五堡是個好地方,還論不到他來鴆占雀巣。
很快的,在田畝統計之事上,王鬥發出嚴令,敢有軍將侵欺錢糧,隱匿田產者,不問軍民官吏,一體申飭嚴責。在接下來數日裡,吏目廳嚴加核實文冊,己經有多位軍官受到處罰,州城上下凜然。
……
這四月的時候,賴滿成的一千頭耕牛終於運到了,引得全城的軍民都是出城觀看,看得這密密麻麻的耕牛,軍民們都是驚歎不己,沒想到操守大人說到做到,一口氣購買就是一千頭牛,有了這些壯牛,加上那些灌井水車。大夥的耕種田地,就有了保障。此時他們心內最後一絲憂慮也是消失不見,人人都對王鬥的手段佩服不己。
州城內外歡天喜地,知州李振珽也是帶著手下吏員偷偷去看過。回府後他驚歎不己,隻是連連道:“那王鬥哪來的銀子?”
賴滿成出去跑了一趟,黑瘦了一些,原本他油頭粉麵的,此時王鬥一看。他臉上頗有風霜的味道。據賴滿成自己介紹,為了湊齊這一千頭耕牛,他跑了好多個地方,終於不辱使命,將王鬥要的貨物湊齊了。
王鬥向賴滿成購買一千頭耕牛,除了有十三頭牛在途中發生意外死亡外,餘者的大多壯實完好,都是好牛。賴滿成也與王鬥說了,死了的這十幾頭牛,他老賴會負責賠償損失。讓王鬥對他另眼相看,這家夥彆看花花公子形象,人品還不錯。
王鬥吩咐管屯官張貴將這些耕牛在城外暫時安頓好,他喚賴滿成回到操守府邸,他微笑道:“賴兄弟果然是個實誠人,近千頭耕牛竟給本官運到了,我給你手劄一封,讓我親將謝一科領你到舜鄉堡,尋舜鄉堡防守官林道符,他便會給你五千兩銀子的牛價銀。”
賴滿成大喜。連聲道:“謝過大人了。”
沒想到王鬥五千兩銀子說給就給,這讓賴滿成對王鬥的實力重新評估。其實他做這筆生意,克除各樣成本後賺了不少,這也是他經商生涯中做的最大一筆買賣。
王鬥略略盤算了一下。此時他在舜鄉堡有耕牛五百三十七頭,州城有耕牛六百九十六頭,加上這購買的近千頭耕牛,自己共有牛二千二百二十餘頭,此外五堡與張家堡也各有耕牛一百多頭。
不過在王鬥看來,還是應該再購買一些耕牛為好。聽了王鬥的話,賴滿成搖起了他那把灑金扇兒,他沉吟半晌,道:“大人,有一句話,小的不知當說不當說。”
王鬥道:“你說。”
賴滿成道:“小人估計大人己有耕牛不少,應該不會少於一千五百頭。放眼這些耕牛數量,便是在大明內地州縣,也是數目可觀,其實己經沒有必要再次購買耕牛。”
“小人私下聽聞,大人有意給治下軍戶每戶分牛一頭,小人認為,以每戶人家五十田畝計,如一家圈養耕牛一頭,其實負擔困難,這耕牛與馬匹一樣,可不好養,小人建議每三戶或四戶給牛一頭足可。”
王鬥奇道:“耕牛不好養?”
賴滿成笑道:“那看大人是要善養還是濫養了。”
他道:“說起這養牛,可是大有學問。先說這牛舍,平日按期打掃,勤出牛糞,勤展墊草不說,還需常常刷拭牛體,早晚兩次,不可疏漏。特彆夏日炎熱,這牛欄通風清爽必不可少。在冬日時,還需將牛牽到室外,取舍背風朝陽之地,讓牛邊采食邊曬太陽,如此耕牛才會壯實。”
“在飼養上,平日乾草秸稈不說,耕牛役使時,豆糠餅類更是不可缺少,飲水也有講究,每天最少飲五次水,還得清水,最好放入適量食鹽。如耕牛冬日飲水,還需供給溫水,加入食鹽與豆末……”
他滔滔不絕,王鬥聽得目瞪口呆,這是養牛還是侍候祖宗?他皺了皺眉:“有這麼麻煩嗎?”
賴滿成笑道:“所以小的說大人是要善養還是濫養,如要耕牛壯實,便需如此。鄉夫愚婦無知,他們喂養的耕牛瘦弱不堪,便是喂養不當之故。有些百姓雖然明白道理,卻是有心無力,養牛所需資財頗多,普通人家,根本供養不起。”
王鬥沉吟起來,依賴滿成說的話,自己如將耕牛分給軍戶百姓,他們恐怕有照料不周之嫌,也增加了他們的負擔。
賴滿成道:“不但如此,大人一千數百頭耕牛在手,等於是一個大寶藏啊。”
“大人試想,一千數百頭耕牛有近半為母牛,它們誕下小牛,大人一年至少增加牛數五百頭。那耕牛一年大半時日不需耕種,每年可配種一次,那小牛長為壯牛不過五年,數年下來,大人恐有數千頭耕牛存欄,到時小的還要詢問大人,可有耕牛出賣了。”
說到這裡,賴滿成嘻嘻笑起來。
被賴滿成這樣一提醒。王鬥記得舜鄉堡耕牛這兩年似乎有誕下一些小牛,不過自己事務繁忙,竟忘了母牛會繁殖小牛這個道理,手下將官多為武人。除了打就是殺,誰會去管母牛會不會生小牛?他看了賴滿成一眼,這人不錯,不會為了多賺錢慫恿自己買牛,他對賴滿成的評價更高了一層。
同時王鬥更想起舜鄉堡的豬羊騾馬。那豬羊每年可繁殖兩次,豬每次可以繁殖近十頭,羊每次可以繁殖六隻,自己原有豬羊一千多頭,大豬大羊是吃了不少,不過似乎這兩年也繁殖了不少的小豬小羊,等它們成長起來,也是個可觀的數目。還有騾馬,自己在舜鄉堡有五百多匹,馬的生長期同樣為五年。五年之後,自己的騾馬也會增加不少。
想到這裡,他己經起了開設畜場,集體喂養牛羊馬匹的念頭,保安州這個地方林業資源優越,往西南過去,多高山草甸。此時保安州當地人稱五福山、西靈山、東靈山等地方,便多優良草場,自己大可在那些地方設立畜場牧場。
王鬥看了賴滿成一眼,道:“賴兄弟對畜牧這麼在行。不若你過來為我管理畜牧牛場吧。”
賴滿成雙手亂搖道:“彆,彆。”
他苦笑道:“大人,小的平日販賣牛馬,所以說起這道理可以頭頭是道。若讓小的親自飼弄,不如殺了小的。”
他想了半天,道:“我手下倒有幾個夥計不錯,可以過來為大人做牛倌馬倌。”
很快的,王鬥招來州城管屯官張貴,舜鄉堡防守官林道符。與他們商議在保安州西南設立諸多畜場牧場之事……
……
崇禎十年四月中,清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攻鐵山皮島,副將金日觀統將及士卒與清兵激戰七晝夜,最後皮島陷落,金日觀等人儘數戰死。閏四月,大旱,久祈不雨,崇禎帝下責臣罪己詔。五月初,清封降將孔有德為恭順王,耿仲明為懷順王,尚可喜為忠順王,這便是三順王。
五月初六日,有鑒於大明各地的旱災越來越嚴重,保安州也受到很大的波及,王鬥擔憂災後會有瘟疫的到來,特彆是鼠疫,更是非常恐怖的東西。從萬曆年起,大明各地便接連爆發鼠疫,特彆是崇禎年間,山西爆發了多輪的鼠疫,很多地方死得空無一人。
那鼠疫發病迅速,有朝發夕死之說。特彆是崇禎十六年的京師大疫,北京城十室九空,幾十萬人的京營也為之一空。王鬥敢肯定,如果保安州爆發鼠疫,一夜之間,州城有成為一座空城的可能。
鼠疫的爆發,與環境衛生有很大關係,以大明京師為例。明初明中時,大明政財相對寬裕,對京城內溝渠衛生的管理較為得當,人稱京師街巷最潔最闊,不過從萬曆後期起,京師溝渠儘被阻塞,卻是無錢淘浚治理,運道也無財修補,到了崇禎年間,北京城的街道環境更是糟糕,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難行,街道旁的溝渠,儘成藏汙納垢之地,穢氣觸人。
除了塵土泥濘,街上糞溲遍地,京師曾規定車牛不許入城,到了大明後期,這一規定成為空談。官府管理的缺失,反應在市容上,大明後期的京師,可說是垃圾遍地,每到夏日便蠅蚋不絕,虐痢瘟疫橫生,所以導致崇禎十六年鼠疫蔓延全城,闔門死絕,卻無棺殮者,九門日出達到萬棺。
環境衛生臟亂,是瘟疫爆發的重要根源,所以在五月初六日,宋應星著成《開工開物》這天,王鬥聯合了知州李振珽,發動全城的軍民打掃衛生,特彆是要殺光所有的老鼠。又強製收容街上所有流民乞丐。
經過幾天的大掃除,保安州城上下為之一清,到處乾乾淨淨,那些掃出的近百車垃圾全部運到城外焚燒深埋。不但如此,王鬥還拿出錢糧,醞釀在州城打製諸多深井,建設多家公共澡堂與公共廁所。
王鬥計劃中,那公共澡堂收費極廉,使城內的軍民都洗得起,特彆還要以謝秀娘的名義在州城內建立數家女用澡堂,隻接待女客。大明北地用水不便,特彆各地乾旱缺水,洗澡自然困難,有了這些澡堂,清潔衛生的同時,也減少各種疾病的流行。
雖然建女用澡堂讓某些人議論,但在王鬥嚴令防疫的名義下,還是快速興建起來。
幾天後,在王鬥忙著在州城內大建澡堂的時候,韓朝,韓仲,孫三傑三人,領著甲總,乙總,丁總軍士,勝利剿匪歸來,收獲豐厚。(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