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聽了很久,直到瑩瑩講完她的故事,三娘子才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她,道:“皇貴妃可不同於普通的宮女,到了這個身份,那就是僅次於皇後的存在,你真不想當?”
瑩瑩用一種比她更奇怪的目光看著她:“我又不是男人,為什麼老想著當官?”
三娘子解釋道:“皇貴妃不是官,勝似官。皇貴妃是……是……”
瑩瑩道:“是皇上的女人?”
三娘子道:“唔……對啊!”
瑩瑩更奇怪了:“我為什麼要做皇帝的女人?我隻想跟了自己真正喜歡的男人。女人難道不應該嫁給她愛的男人嗎?”
三娘子無法質疑這個問題,卻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每個女人一生中總會有一個她最愛的男人,但她是不是一定要嫁給這個男人?很多時候並不是這樣。
三娘子想了想,決定拋開這個問題,又道:“但是,皇帝是個很有權勢的男人,不!他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既然他喜歡了你,如果你不肯做他的女人,會給你的家族帶來很大的隱患。”
瑩瑩快樂地笑起來:“我的父兄,我最了解。如果我不肯跟了皇帝,皇帝又很小氣的話,他可能會對我的家族用些不好的法子,讓我們不好過。
可我要是不情不願地做了皇帝的女人,我的太祖母、我的爺爺、叔爺爺們,我爹爹、我的叔父們。還有我好多好多的哥哥和兄弟們,他們都會不快樂,連家族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們會覺得很羞恥!”
夏瑩瑩歪著頭想了想。甜甜地笑起來:“小天哥哥也會一輩子不開心!那麼你說,我若違心地跟了皇帝,究竟是救了他們,還是害了他們?人若不開心,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三娘子呆呆地看著夏瑩瑩,終於放棄了勸說。她們兩個的思想完全不在一個層麵上。她又如何勸說?
她是草原上的女王,她是連大明皇帝都不敢忽視的草原之主。在整個東方,她是僅比大明皇帝略遜一籌的一個強大統治者,但是她做不到像瑩瑩一樣,活得這麼簡單、這麼率真。
她是阿拉坦汗的王妃,她根本不想嫁給阿拉坦汗那個粗魯、野蠻、目光短淺、無智無勇的長子黃台吉。但她不但在幾年前嫁給了黃台吉,現在又嫁給了黃台吉的兒子。
她是草原上的霸主,所有的部落都要仰她鼻息,但她要仰大明鼻息,那些臣服於她的強大部落,她也不能為所欲為,憑著她的一己喜惡來對待。
那些擁有黃金家族血脈的部落首領。從來就不甘心真正的臣服於她,一有機會,他們就串連密謀,想推翻她的統治,但她不能冷麵以對,臉皮一日沒撕破,她就要虛於委蛇。
她活得很辛苦、很疲憊,她也想活得簡簡單單。但她不能……
三娘子輕輕歎息了一聲,張開她那雙握過鋼刀、挺過大槍、揚過套馬杆的有力的手臂,溫柔地環住了瑩瑩,像一個母親似的,輕輕撫摸著她柔順絲滑的頭發,輕聲道:“小妹子是天地所鐘的靈物,三姐沾染了太多的世俗氣,同樣是女人,在你麵前,卻要自慚形穢,姐姐好羨慕你……”
瑩瑩聽得似懂非懂,她沒有三娘子一樣的人生經曆,又怎能有她一樣的體悟。
三娘子輕輕放開瑩瑩,鄭重地點點頭:“成!為了你,我留下!我做你的媒人,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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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頭兒,有勞了。”
朱行書坐在王傲揚對麵,笑吟吟地道:“王頭兒若不放心,可以先搜我的身,我可以保證,身上沒有任何夾帶,除了這一張嘴巴。王頭兒隻要讓我見見他,隻要一柱香的時間……”
朱行書把桌上擺著的那錠銀光閃閃的銀錠輕輕推到王傲揚麵前:“它,就是你的。”
朱行書不想亮出身份來見葉小天,即便他亮出宗室的身份,也進不了刑部大牢的門。大明的宗室皇親,其實並不像民間百姓想像的那麼威風。
除了大明的文官集團習慣性地把宗室當成僅次於宦官的奸臣,對他們一直警惕防範之外,他們的倚仗是皇帝,這也是他們不大能囂張起來的理由。
哪怕是一個縣裡的稅課大使的遠房親戚,和彆人結了怨成了仇,都可以去找那稅課大使嘮一嘮,隻要有了機會,那稅課大使就會幫你出氣。
可皇帝……,不要說是皇親宗室了,就算皇帝的親生兒子、親生女兒,未奉詔也見不到他。真有機會見到了,雙方關係生疏的還不及天天與皇帝相見的朝中大臣們,他們怎麼開得了這個口,向日理萬機、九五至尊的皇帝打這種小報告?
況且,朱行書今日要做的事雖然是秉承了皇帝的意誌,可它畢竟見不得光,所以朱行書隱瞞了真實身份,用銀錢開路。
王傲揚搖了搖頭,道:“這位老哥,葉小天可是皇帝下旨拿辦的,容你私自相見,這乾連可不輕啊!”
朱行書微微一笑,又是一錠銀子出現在桌上。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就不信這個牢頭兒不動心。
王傲揚猶豫了一下,道:“一旦被人發現,王某的差使可就要丟了。”
朱行書道:“我會很小心的,而且,我很快就離開。”說著,朱行書又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遞過去。三枚銀元寶,就像三條可愛的元寶船,蕩漾在王牢頭兒的眼中。
王傲揚輕輕籲了口氣,衣袖在案上輕輕一拂,好象變戲法兒似的。三錠各重五兩的銀元寶不見了蹤影。王傲揚站起身來,道:“一柱香的時間,一定要準時離開。”
朱行書大喜,微禿的腦門隨著急點的動作閃閃發光:“一定!一定!”
朱行書被劉敬銀帶進了大牢。王傲揚袖子在桌上一拂,三錠銀元寶又出現在桌子上。葉頭兒早就吩咐過,不管是誰,隻要想見他的,就可以放進來。
葉小天很清楚,就憑他的所作所為是符合朝廷利益的。正常情況下他就不會有牢獄之災,就算與他有仇的幾個土司家族不斷抗訴,向朝廷施壓,大不了也就是貶他的官,降他的職位。
如今他既然被押進刑部大牢,皇帝難逃假公濟私之嫌。這樣的話,皇帝一定會派人與他接觸,進行肮臟的交易。而瑩瑩那邊一旦得了信兒,也會想要見他。
陽光照不到所有的角落,天威亦如是。千百年以來,牢房自然形成了牢裡的一套規矩,再重要的犯人。獄卒們也能在他們的職權範圍內靈活掌握。
葉小天既然這麼吩咐了,王傲揚當然不會為他設置障礙,但這一看明顯就不是葉頭兒部下的人,有機會刮他的油水,王傲揚也絕不會放過,雁過拔毛的絕活,他還是跟葉小天學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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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大人……”
朱行書向牢裡喚了一聲,又向左右看看。劉敬銀很懂規矩,他進了牢房後又偷偷塞了錠銀子給劉敬銀,劉副牢頭兒現在就站得很遠,除非長了一副順風耳,否則是聽不見他們談話的。
葉小天翻身坐了起來,眉梢微微一挑:“鎮國將軍?”
朱行書心虛地乾笑兩聲,道:“這裡沒有鎮國將軍,隻有朋友!”
葉小天譏誚地道:“足下是葉某的朋友嗎?”
朱行書道:“葉大人如今身陷囹圄,而朱某此來,是為你指點迷津、救你脫困的,不是朋友,誰肯如此幫你?”
葉小天冷冷一笑,道:“那麼足下打算如何救我脫困呢,是不是要我把心愛的女人獻給皇上,取悅皇上,皇上就能網開一麵了?”
朱行書正色道:“葉大人此言差矣,你之所以入獄,是因為犯了王法,皇上公私分明,怎麼會因私廢公,又怎麼會假公濟私?隻不過,皇上之所以嚴懲你,是因為你目無王法、目無朝廷、目無君上,如果你能做一些事,讓皇上明白不管你做了什麼,你對皇上都是恭順的、忠誠的,嗬嗬……”
朱行書輕輕抹了抹八字胡兒,微笑道:“相信皇上是會高抬貴手,從輕發落的。”
葉小天提著腳鐐之間沉重的鐵鏈,慢慢走到朱行書的麵前,眼中依舊有一抹譏諷的意味:“那麼,我要怎麼做,才能向皇上表明我的恭順與忠誠呢,還請鎮國將軍賜教!”
朱行書感覺到他話中嘲弄的意味,不免有些狼狽,氣惱地道:“真人麵前不說假話,葉大人,你明白的,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如果錯過,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葉小天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將軍想聽真話?好!那我就和你說真話,真話隻有一個字!”
朱行書欣然道:“你說!”
葉小天怒視著朱行書,大聲咆哮道:“滾!”
“滾~~~滾~~~滾~~~”
咆哮聲在牢房內久久回蕩,其它牢房的犯人受了驚動,紛紛站起,向這邊蹺腳張望著,就見朱行書低著頭,滿麵羞惱,腳步急促地向外走去。
夏府裡,瑩瑩張開雙臂,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拿著軟尺正在給她量著身材,在瑩瑩麵前還有兩個裁縫模樣的人,手裡捧著上好的湖絲綢緞,供她挑選著款式和顏色。
夏夫人站在一邊,愁眉緊鎖地看著女兒,可她知道,這個女兒執拗起來九牛不回,她根本管不了。
一個老裁縫道:“姑娘選定了布料就好,不過這珠玉、垂絛、金銀線、霞帔、結綬等,平民和官宦是不同,官宦品級不同也是不同的,不知姑娘那位佳婿可有官職在身,若有官職,官居幾品?”
夏瑩瑩笑得甜甜的:“他呀?官居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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